第二十七章
听完张主任提的这三个问题,我竟然被第一个问题就蒙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我转头望向祖娘,并微微的微笑了一下。祖娘立刻就明白了我的困境,于是也冲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后开口说道:“书记、乡长、各位领导,我来回答你们的问题。首先,至于碎石滩下有没有金矿,目前我们也没有勘探过也还无法确定。但碎石滩下有金矿的这个消息,我们是怎么知道的,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二年前我在玉树草原总站工作时,曾经无意的救了一位苦行僧的命,这位苦行僧为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告诉我吉卡乡碎石滩下有金矿。其次,碎石滩那块地是非耕地非草场之地,县国土资源局已明确告诉我们,金矿的开采不归他们管,让我们去州国土资源局。我们这次过来找你们,就是在州国土资源局矿业处扎西处长和主管副局长的明确可以开采的确认下,来找你们的。至于开采手续,我们必须要先和你们谈好这块地的使用权后,再进行前期勘探,看碎石滩地底下有没有金矿,含量是多少。等数据出来后,我们将数据交给州国土资源局,就可以办理开采手续了。最后,至于碎石滩是租是买,看你们的意思,至于我们是独资还是合资,目前我和赵总还从未考虑过和别人合资的事情”。祖娘说完这些话后,转头看了看我,微微的笑了笑。
听完祖娘的这番回答,整个屋子里死寂一片,尤其是乡政府的五位领导都面面相觑,满脸的惊讶和疑惑。忽然,索南乡长满脸疑惑的看着祖娘用藏语问道:“姑娘,你还记得那位苦行僧叫什么吗”,“索南乡长,我还真没问过那位苦行僧叫什么名字”,“那你见到他时还能认出他吗”,“可以的,索南乡长”。索南乡长听完祖娘的回答后,脸色平缓的看了看尕让书记。尕让书记冲乡长点了点头,随后索南乡长对张主任说道:“张主任,那你就把我们乡政府商量的方案告诉他们吧”。张主任见尕让书记已点头,并听索南乡长这样说,于是便开口说道:“好的,赵总,我们乡政府的意见是,一、无论碎石滩下面是否有金矿,但从你们正式开矿之日起,每年需向我们乡财政上交一千万的场地使用费。二、你们的金矿正式开采之时,矿区所用的非专业技术人员,必须优先考虑我们乡的闲置劳动力。三、碎石滩金矿由我们乡政府和你们公司共同开采,我们乡政府不出任何资金,我们只出碎石滩的土地,每年金矿的收益中,我们乡政府需得30%,每年的一千万场地使用费可以从这收益中抵扣,但收益低于一千万时,你们必须最低给我们的一千万元。四、金矿正式开采前,你们必须先交一千万的场地使用费”,张主任说完后,看了看其他四位领导,也不再说话了。
我听完张主任的话后,皱了一下眉头,转头看了看祖娘,祖娘也皱着眉头正看着我,于是我开口说道:“这样吧,各位领导,你们的意见我们也已经知道了,我看今天早晨咱们就先谈到这里,我和我的合伙人也要商量一下。书记,乡长,你看咱们下午上班继续谈,可以吗?”尕让书记听我这样说,站起身说道:“可以的赵总,生意的成功是谈出来的。我希望我们两家可以谈成这次合作,我们之所以提出这些条件,确实是因为我们乡上经济太弱,牧民群众生活比较苦。如果碎石滩下面真有金矿,我们也想抓住这次历史机会来改善一下乡政府和乡牧民群众们的生活环境,我也希望你们可以理解。好了,张总那你们就先回,咱们下午三点再见”,听完尕让书记的话,我和祖娘同时笑了笑,点了点头,便转身出了乡长的办公室。
随后,我和祖娘开车来到一块僻静处,坐在车里开始商量。“祖娘,他们的要价有点高啊。第二条我觉得可以,没问题。但第一条和第三条每年一千万的费用还必须先交,我觉得不行。同时那30%的利润提取,我觉得更离谱,你对这三条有什么想法?”祖娘听着我说的话,有点难过的抱住我的右胳膊并且身体靠上来后说道:“天启,我刚才撒谎了,但我也没办法,我总不能说是鼠兔告诉我们的吧。不过,两年前我还是强薇时,救那位苦行僧的事情是真的。我是在巡查一个牧场时发现的他,当时那位苦行僧已经快饿死了,我看到后便把我身上的食物和水都给了他。但我还是属于撒了谎,所以我现在心里慌得很,也乱的很。至于乡政府所提的三个条件,我觉得他们也是为他们的牧民百姓着想,出于这一点,金矿开采有钱了,咱们给他们一些提成,我觉得也是应该的,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也是咱们在办手续时为所做的亏心事而做的一种自赎吧。至于金额多少,你自己考虑,你说多少就多少,我听你的”。听完祖娘这个意见,我思考了一会儿后对祖娘说:“祖娘,我认为每年五百万最多,利润提成10%就可以了,等到勘探数据出来并且办完各种手续后才会开采,到那时提前交五百万咬咬牙也可以。我就怕我们的这个数字乡政府不同意,因为乡政府现在已经知道碎石滩下可能会有金矿,所以他们也就不怕我们会退出不投资了。如果发生了这种局面,我担心咱们开挖地下通道的计划将无法完成”。听完我的话后,祖娘更紧的抱住我的右胳膊,也忧心忡忡的说:“我也担心这个结果的发生,但我们又能怎么办,只好是听天由命了”。
下午一开场,我便将我们的意见告诉了乡长书记,听到我们的商议意见后,乡长书记还没说话,张主任首先站起来说道:“赵总,你们的数字有点太低,一个金矿一年如果连一千万的利润我们都拿不到,那么我们拿出这块土地开采金矿的意义就不大了”。“张主任,话可不能这样说,碎石滩下能否有金矿,目前我们都还不清楚。话再说回来,就算有金矿,效益怎么样,咱们更是无法知晓。我们的意见还是在目前什么都没有弄清楚的情况下,我们先达成这样的协议,等正式开采满一年后,我们可以按照这一年的实际利润再来具体的谈,但上限就是你们现在所提的数据,你看怎么样?”我不卑不亢的回答着张主任的话。“我个人觉得咱们还是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就按我们的意见内容签订协议,然后你们再去办手续和开采也不晚。如果我们得不到这样的前提保证,那我个人还是认为应该先缓一缓,我们再和其他各方面沟通沟通后再说”,张主任一副趾高气扬的口吻说道。“好吧,张主任,如果你们有这种想法,那我们也同意先放一放。不过我也得把丑话说在前面,矿产属于国家所有,尤其是金矿的开采,关乎到县、州、省乃至国家的经济,也不是谁想开采,谁同意开采就能开采的。所以我也希望你们能仔细想想,不要认为你们已经知道了这条信息,就可以随意的拿捏我们。”说完这些话后,我也不再开口了。此时的房间内,又重新陷入了寂静。
过了大约五分钟,祖娘起身慢慢的走向挂满奖状的墙边,边走边看着墙上的奖状。当祖娘走到书柜前时,停住了脚步,祖娘看到了书柜最上层柜子里摆放着的那张藏族佛像,祖娘盯着那张佛像看了约一分钟后,转头看向索南乡长,并用藏语问道:“索南乡长,这佛像我能请下来,拜一拜吗?”听祖娘这么一说,索南乡长愣了一下,然后眼睛盯着祖娘说:“可以请下来拜”。只见祖娘慢慢的、轻轻的从玻璃柜中取出那张藏族佛像,眼睛直视着佛像后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过了一分多钟,只见祖娘轻轻的将佛像背靠书柜放在地上,然后自己缓慢的坐下,双腿盘起,双手合掌,闭上双眼,开始了诵经。顿时,乡长办公室的房间内充满了祖娘清晰而又饱满的佛经声。一刹那间,我就看到尕让书记和索南乡长那震惊的眼神,以及张主任他们三个汉族领导惊慌的面容。我虽然不知道祖娘在诵唱着什么内容的佛经,但我想起祖娘曾经千年前有过一个苦行僧喇嘛宿身的经历,当时祖娘的宿身还是果洛地区很有名的、德高望重的一个苦行僧喇嘛。就在大家安静、恐惧的等待了近一个小时后,祖娘等住了诵经声,起身向那个藏族佛像行了三叩九拜之礼,并又将佛像用双手捧起来后放进了书柜最上层的玻璃柜内。
祖娘做完这一切后,一转身看到震惊在那里的书记和乡长,什么话也没说,又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震惊中的索南乡长此时才缓过神来,慌忙走到祖娘身旁,弯下腰向祖娘谦卑的问道:“姑娘,你知道那个佛像是谁吗,你怎么会诵读金刚经”。祖娘立刻微笑着起身对索南乡长说道:“索南乡长,那个佛像是谁,你能告诉我吗”,“他是我们果洛地区最有名望的苦行僧喇嘛,几百年前,圆寂在年宝玉则的山洞里。说实话,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对这位苦行僧喇嘛念经并行三叩九拜之礼的普通汉人,因为这位苦行僧喇嘛,除了我们果洛地区有名望的得道高僧知道之外,其他僧众都不清楚。现在我怀疑你两年前所救的那位苦行僧就是这位佛像上的喇嘛的转世之身,并且你刚刚诵读的金刚经也是我们果洛地区几百年前的旧式金刚经,这一切都说明,姑娘你不是一个凡人。我虽然身为乡长和共产党员,但我们藏民族的风俗和宗教,我还是非常的尊重和敬仰。现在我明确的告诉你,我同意你们提出来的方案,并且碎石滩的金矿必须由你们来开采。我对刚才张主任对你们所说的那些话深表歉意,这都是我们见利忘义的不好表现,这种行为无论是我们藏民族的佛教中,还是我们政府部门的诚实守信或是共产党员的党规中,都是不会容许的。请你相信我,我们会知错就改,不会再为难你们,至于合作的协议中的数据及一年后按实际情况再谈的内容,就按你们说的写”,索南乡长说完这一切后,起身看向尕让书记。此时的尕让书记也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们和乡政府写了一份书面的合作协议书,写完后我和祖娘正准备离开。就见索南乡长双手捧着一条哈达,来到祖娘面前,躬身将哈达带到祖娘的脖子上,然后双手合掌谦卑的向祖娘问道:“请问姑娘,您是谁,您怎么会诵唱我们果洛地区几百年前的旧式金刚经。还有,当您注视着相片上的佛像时,为什么没有一丝的陌生感和恐惧感,请您告诉我可以吗。因为我的爷爷以前也是位苦行僧喇嘛,这张照片就是从我爷爷之前流传下来的”。祖娘听说索南乡长这样说,也双手合掌,微微低下头说道:“我是我非我,事是事非事,心中知我便是我,心中知事便是事”。说完后便和我离开了乡长办公室,只留下了身后依然双手合掌站立在办公室门前的索南乡长。
在回班玛县的路上,祖娘用她的左手紧扣着我的右手,头斜靠在我的右胳膊上,心情很沉重的一句话都不说。为了打破车内这沉闷的僵局,我开口说道:“祖娘,看来强薇和你真的有缘,还曾经救过你的宿身转世之人”。听我这么一说,祖娘抬头深情的对我说道:“天启,我从当苦行僧喇嘛的经历中明白了一个道理,善是做人的基础,也是修行的根本。因为善是无我的,无所求的付出才称之为善。以后咱俩做事还是多以善为基础,好吗”。“好的祖娘,我听你的。不过,我越来越觉得,开金矿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的容易,我越来越担心和害怕,这件事情最后会节外生枝,如果要是这样子了,那我俩该怎么办”,“天启,别担心也别害怕,顺其自然。如果真的开不了金矿,打通不了地下世界的通道,我已想好了,我就在这个世界上,一直这样陪着你,一直陪到你我老死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