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古希腊学家阿基米德发现并实验的阿基米德定律,是物理学中分支学科流体静力学的一个重要原理。
劫栓争渡和阿基米德原理有什么关系呢?八竿子打不着。
确定八竿子打不着?
南莛聿睁开眼的时候可以称得上是愣子大王。
好家伙,给他重开异度迷途来了。
太阳被“赶尽杀绝”了?线索被“斩草除根”了?记性不能说博闻强识,可也不会言帚忘笤,他记得自己和小豹子是在祭缘寺里里外外查探线索,而不是在陌生的大海里化身泣泪成珠优游涵泳的鲛人。
要弄的潜水装备是没有准备的,他是来捣乱的、来玩命的。面镜不戴、呼吸管再见、气瓶不背、潜水服不穿、脚蹼哭着喊主人,他要上天。
可不就是在上天,潜这个字用得不妥当,正确来说是浮……
浮水。
往哪里浮,往海平面上浮,向大气层上升。
他被困在一个透明轻盈的密闭空间,南莛聿却觉得这个密闭空间是在明目张胆的保护他。冰冷黑暗的底世界被隔绝在外,脚下的踩感一点都不踏实让他不敢用力,不是冰块也不是棉花,类似于延伸性强团结就有力量的东西,具体来说,像是裹了好几层的保鲜膜。
被认为是保鲜膜的外衣,看起来貌美无用,实则能够载着一百二十八斤的成年男子且不受深海的静水压力一直上浮,直通过程中南莛聿甚至有雅趣哼上几首粤语情歌。
东观西望,随之悠悠漂浮的还有各色各样/触/手/打卷的水母,它们义无反顾的抛弃原生家园向往星罗棋布的苍穹。
天黑了。
倒映大海波光粼粼的天空是双面镜的分离者,液体是海的爬虫气体是天的细胞。
他乘坐着巨型载人泡泡,与万千伞鸢似的星光水母,同舟共济,一起拥向璨宇。
“哗——”
仿佛就在咫尺之遥激荡的破水声,南莛聿发觉那群慢条斯理的星光水母骤然加快了浮空速度,那架势,就像有摔地的老油条在后面不依不饶的碰瓷,迫不得已却又唯命是从的抓紧机会“飞升成仙”。
唯独他的泡泡坐骑还在不急不躁的落后飞升部队。
这死泡,快点飞啊!
南莛聿透过一成不变的屏障看清了下方的……
“啊!”
被吓出声的他连忙把脚丫子往旁边并拢,倚坐的身体也窸窸窣窣爬得远远的,缩在了圆形泡泡的北面屏障。
深海恐惧症和/巨/物/恐惧症是两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子,南莛聿已经被这两把刀子割开了皮肉、切掉了唇舌。
多余的声音散成了玻璃碎片,他将身子蜷缩成没有螺壳的蜗牛,希望那只大怪物有夜盲症看不见他。
一闪而逝的“大怪物”有着特别特别长的身体,彻底舒展不知道能不能绕地球三圈,全身特征外貌美丑一概不知,借傍四方幽光和尖角银芒,南莛聿捕捉到了堪比灯笼般大的眼睛,是澈亮的灰黑色,眼眶出狭眼白较少,眼底簇列不太明显的“五瓣花”形状。
是……龙?
傲气凌然的螺旋纹龙角伴生两根柔若无骨的黑色龙角须,灵动飘逸,波浪状的龙须两长两短,头颈部和背部的鬃毛是暗红色的,浓密且乱,海星海藻都有。
活像八百年没有见过世面的,个人卫生堪忧。
视线稍微放肆一点,南莛聿又看见了龙的两只前爪,爪上遍布收叶型鳞片,都说五爪为龙四爪为蟒,可这条真真切切的龙爪确是有六个趾头,其中一个趾头算是附趾,如果不算这个附趾的话,那就是五个趾头。
龙的传人怎么能惧龙呢?
一开始被吓得跟病猫儿似的南莛聿这会儿自然熟,他趴在“保鲜膜”上话匣子撬了锁似的喋喋不休。
垂直距离真的太近了,近到下面的龙能够用/吻/部/试探大泡泡的保鲜膜外衣,也能间接触碰到南莛聿头朝下的脸蛋,牛鼻子般的圆孔/喷/出/了带水的热息,惹得南莛聿恰在冰火两重天。
“轰——”
撼天动地的雷鸣闪电照如白昼、威煞赫赫,奋不顾身托送南莛聿疾冲的黑龙矫首迅移,越过大泡泡反击了那道突袭未果的重锤悍雷,迎难而上。
燔火炘炘,死亦无惧。
胆敢忤逆天神谴罚旨意的黑龙,成了轰雷滚滚中的众矢之的。一道雷劈不中你,就两道雷双双齐发,两道雷伤不到你,那就四道雷四面夹击,四道雷降不住你,那就八道二十道五十道直至成百上千道雷轮轰你一条龙。
看你还能嚣张狂妄多久。
漫天都是披熠闪电和铿锵雷鸣,这是能够让耳目岌岌可危的神之权柄。
怒张的龙鳞变成血色的琉璃,大海和天空变成屠龙的刑场,声嘶力竭的龙吟从灵魂深处奏响同悲号角。
四分五裂的鳞也变成了割肉见血的刃,有一块巴掌大的鳞不知是胸口还是腹部的,被那雷光淬出的刺目流焰燎得滋啦作响,活像煎牛排。
脱离主体的龙鳞开启了“狂暴”模式,无论是指甲大的鳞还是巴掌大的鳞,都加入了这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绝地求生局面。
大佬级别尚且都要见点血,更别提躲在泡泡里要飘过年的南莛聿。
先是听到板刷擦鞋的蹭拉声,再是轮胎路上被扎破的漏气声,后面南莛聿就开始心慌了,什么漏气声啊!那是他的泡泡被盲打的龙鳞给刺穿了!
“靠靠靠!泡泡变成老人家了!”
南莛聿身手敏捷翻身扬袖,在有限的空间躲过那块“找妈妈”的残鳞。
随后,青年又做出了“贪小便宜”的举动,他把误闯泡泡的带血龙鳞给……藏在了身上。
掉到他身边的东西就属于他了。
大泡泡垂头丧气失去青年人的活力,南莛聿心里有数他也要失去了,他马上要失去青年人的生命。
捂住这个放气孔还有下一个放气孔,该怎么做?他的修为呢?他的法力呢?
争渡之前就不应该使用法力,实在后悔!
长发青年屋漏偏逢连夜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做最后无用功,你说船进水了还能把水舀干净减缓下沉速度,这泡抽风了该咋治?
想和他同归于尽也得先问问他的想法好不好……
皱巴巴的泡泡讨厌势单力薄的男青年,憋久了的假仁慈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抱着双手合十的青年就要投身鲸落之坟。
咸不拉几的海水灌得他生理不适,快要没顶的海面没有人性,明知人体对海水的食用接受度少之又少,饮用含盐量高的海水会引发中毒病相,如呕吐,腹泻,头晕等各种担忧。
呕吐这个躯体化症状在南莛聿身上发作的最快,连打几个呕拼命和海水作起对来,不让它肆意妄为地流入食道和肠胃。
祈冕贞应对此类突发状况现在就是掐人中,这次他也是无奈中的无奈,他的法力因鸟笼幻境警惕性高而施展不开,可能手劲使的有点大,硬生生把无意识吐水的夫郎从梦魇中给拽了出来。
生拉硬拽间,南莛聿弓背掐住小豹子的手腕,蹙眉/颤/抖/地又呕了滩稀淋出来,脸上随即就被痛苦之色挤走了健康的红润。
灰色石砖转瞬被血色晕染,恍若在岩层中悄然绽放的彼岸花。
他想/摸/摸/偷藏的龙鳞有没有带出来,胳膊都没抬个样子就转过弯摸肚子去了。
“小……小豹子……”
有气无力的呼喊似折断羽翅的鸟儿,沐浴孤苦地哀鸣。
泪眼婆娑的祈冕贞俯身/亲/吻/对方/湿/漉/漉/的额头,看到了南莛聿的手离不开肚子,知晓痛点扎根在这里,让人安心的暖覆盖手背,魔域小殿下连连应声:“在的,我在的,我们回家。”
抬肘抱起怀中轻如鸿羽的夫郎,前些日子还娇养了些许软肉出来,今日上手抚抱一遭,惊觉形销骨立。
吃苦吃亏,他从不怨悔。
痛入骨髓,他难捱心衰。
“肚子……”
“肚子好痛……”
南莛聿哀哀切切地叫着小豹子。
他可不想英年早逝含泪而终啊!紫刹粉星呢?他的护身符去哪里了?紫刹粉星……他要师兄给他的紫刹粉星!
被紫刹粉星欺骗的神智如沉云堕雨般无依无靠,南莛聿/挣/扎/两下并未达成所愿,祈冕贞的臂力却越收越紧,还以为他在关键时候任性的闹脾气。
“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找……紫刹粉星,帮帮我。”
说着说着,怀中的人儿使劲幅度犹如鱼蹿,祈冕贞要先带他出祭缘寺才好对症下药,紫刹粉星他一直有在好好保管,这会只能轻声细语地哄慰小孩心性般的南莛聿。
顺着石阶级级下行,便能到达祭缘寺石牌楼的迎台,在无法力驱策的慢速度下,祈冕贞变回了提速的豹子。
也就这点保底的法力了。
肚腹内的滚瓜剧痛能和胰腺炎的放射绞痛称兄道弟,真不是开个玩笑的疼,哪里有这么痛啊?海里别是污染太严重有寄生虫吧……
他依稀记得,像什么隐孢子虫,贾第鞭毛虫,还有阿米巴原虫都能让生吞不洁水体的小顽劣痛得不敢再犯错。
个人形象完全抛之脑后的南莛聿,也顾不上地面人来人往践踏的脏垢,从小豹子的怀里落地摁着肚子就坐了个舒坦。
小豹子现在的个头可是一点都不小,油光水亮的皮毛泛着细腻昂贵的价值,搁往常小豹子真变成豹子了,南莛聿肯定不会只眼馋而不去顺毛。
祈冕贞凑到他的鬓角/舔/了/舔,要么就是用他的大脑袋去/蹭/蹭/南莛聿,长发少年被疼痛拖垮了速度和脾气,只愿意坐在草毯保持一动不动的依赖。
自暴自弃的南莛聿非他本意要自暴自弃,小黑豹寸步不离、尽职尽责地守在他身旁,许是痛感摇弱了些,他有力气和小豹子对答如流。
“小豹子你说,肚子痛会不会……”
他/喘/了口气,“会不会有宝宝了啊?”
这话当真说得有点身怀六甲的母性意味,一捧长发倾垂在身后的南莛聿毫不客气地捻了根须子“独宠佳丽”,几缕静若处子的发丝盘踞绿杆。
祈冕贞的耳朵在非警惕或攻击的本能下直竖起来,在爱人面前变得温顺无比的绒尾似小舟般随浪徐徐,用那双写满了“真的吗”希冀大眼传递喜悦之情。
豹眼睛瞪溜圆的时候就是可爱,莫名其妙就添了几分鬼话都信的傻气,南莛聿忍俊不禁地拨了下豹耳朵。
惊喜无需刻意装盒,他他他……他要当爹了!南美人有了魔崽他怎么一点先见之明都没有……
想到这里的祈冕贞早就将鼻子贴了过去,最后停留在南莛聿手掌格外怜惜的平坦。
长发少年看他当真,也不好拂了他的亲缘兴致,假戏真做的有了当爹觉悟,小家憧憬。
眯着眼在衣袍服帖的肚皮上嗅来嗅去的祈冕贞,好像是感受到了小魔崽聚气塑型的反复律动,就是聚引之力孱弱了些。有他在南美人和未出世的孩儿绝对平平安安。
身份升级的祈冕贞,绕着南美人兴高采烈的又蹦又跳。
长发少年被小豹子的犯傻之举弄得开怀大笑,两道/缱/绻/的影子天作之合。
这种开心,到底是真情实意还是强颜欢笑,恐怕只有当事人摊掌心。
无人问津的远处,树影重重,有物衔怨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