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到留苏柏昕一家人在陆府大快朵颐再走,就见深植回忆中和他哥俩好的苏詹小朋友,也是现实中和他哥俩好的小豆包,靠在父亲肩膀上昏昏欲睡的小脑袋跟念“之乎者也”似的自个和自个玩得不亦乐乎。
茶欢会壶凉众人乘兴而归,临走前还在父亲怀里睡得淌银丝的苏詹小朋友还不忘和他的大朋友挥挥手,只不过摇摆弧度刚开始就结束。
南莛聿也是觉得奇了,睡成懒猫似的还知道和他拜拜手。
门口道别,苏柏昕变成了一位知心大哥哥的模样,将他拉到无人的地方说了些感情好的话,并欢迎对方有事没事都可以来“骚扰”,苏府的大门永远为他松开防备。
南莛聿也没太当真,打趣似地问了句树郎要是吃醋了怎么办?苏柏昕大大方方的表示他的树郎不常在家,夫妻之间也是存在个人隐私和独立空间嘛,只要没有做出伤害夫妻感情、对小孩造成不好影响或者违背婚姻原则的事,其他的管不了那么多。
待无关紧要的人各回各家后,祈冕贞一声不吭的从砖石路上凭空消失。
披裹毛领斗篷的南莛聿从缝隙中抬起一只如雪细腕,将寒风掀到底的敞缘给收力拉拢,双手随即捂着南瓜袖炉轻声叹气。
小豹子生气了,气他在好友面前否认三连。
否认结缘,否认名姻、否认树郎。
小琢亦步亦趋地缀在自家少爷身旁,心思活络观察仔细的他在少婿沉默瞬移之时,就猜到两分他和少爷是不是出现了好好沟通都不能解决问题的矛盾。
虽然不知这个矛盾大还是小,多还是少,可依先前少爷和少婿走哪都成双成对的好相处来看,这个矛盾它诞生的时候不应该啊。
耳畔携风传来几声柔纱叹息,像是浮尘颗粒沿着风向指引的运行轨迹飘过,耳朵只是误入了他的同邻范围,一心二用听力也差的人哪怕竖起耳朵去听恐怕也听不见。
也非得是小琢长年累月陪伴在少爷身边的人,能够通过察言观色来揣摩陆云昀的心理活动和神情演变。
他情不自禁的偏头去瞧不知烦恼为何物的少爷因何难为自叹自哀,结果,瞧得早不如瞧得巧,这一瞧,少爷和他的眼神在空气中架起了对称桥梁。
嗬……
小琢倒吸了一口冷气,就像寒冬腊月他凿河里的冰来尝尝味,味没尝出还落下病根,小两口吵架是每日不鲜的事,就是自己的牙齿也会咬到舌头,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
少爷可千万别把那股气撒在自己身上,要不然,他这个哑巴亏找谁说去?还没人能替他镇场子做主。
“少爷……小琢不是偷看!”
刚架起来的桥梁因单方面撤资而轰然倒塌,他眼睛只敢看脚下的地脊背弯曲,布满老茧的糙手扣着掌心的软肉,嘴唇血色已然被门牙挤的离家出走。
南莛聿看他快要吓成头埋地的鸵鸟姿态,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暗想,难道是这张好看的人皮面具过期了?
飞扬跋扈跟他不搭架,冷面阎王跟他不沾边,草菅人命那是瞎扯淡。
南莛聿的语气没有出现任何嗔怒变化,温和而又伤感地吩咐:“今晚你去后罩房歇息。”
小琢猛地抬起头,两只胆小怕事的眼睛敢直视少爷了,后罩房?那不是位于府邸后花园的西侧吗?好端端的少爷怎么眼不眨的就把他发配到那里去了?
离少爷寝居的院子隔了“十万八千里不说”,还总是因为和后花园离得近,虫子啊蛇啊那都是天天见面的老熟客了。
比后花园到少爷的院子距离还要远,为什么要把他赶去后罩房?他可是少爷从小到大如影随形如假包换的贴身奴仆啊!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少爷两肋插刀鞍前马后,他去后罩房那晚上谁来伺/候少爷起/夜呢?
哦……开窍了,少爷有了树郎就忘了小琢。
想到这,家仆深吸了一口气用假笑掩饰眸底不情不愿的“搬家幽怨”,自家少爷玉雕华彩的面容并未如他惊恐想象中的那么人见人怕,就是有点少年人“迎风望岗”的怅然若失。
看不得少爷脸上露出这种如梦似幻的悲,刚想启唇张罗一两句安慰安慰少爷受伤的心灵,突闻空中飘来丝丝缕缕飞锦抛花的香气,小琢的鼻翼骤然翕张,再去仔仔细细没过足瘾地嗅闻时,空中的残香一点都没匀下,有的只是平常随处可闻的大自然味。
南莛聿在说完那句“今晚你去后罩房歇息”后,体/内便有一股强出头的热/流/快/准/狠的往他的后脖颈冲击,他现在需要的是冷静下来而不是火气上涨,制造多样香氛的调和剂是他身体的“除草期”,他……闻到了弥漫在发丝间的麝香百合味。
后脖颈那块也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热胀痛。
“除草期”怎么完美解决南莛聿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心知肚明,除了找小豹子,无人可解。
小琢神思回笼,少爷素影渐行渐远,他顿感掌心暖意融融,垂眸才发现少爷落下了他的御寒搭子“小南瓜”,还落在他不知何时前伸的手里。
这边,南莛聿到处寻觅甩头就走的小豹子,就差把草里的石头路边的泥土翻起来让蜈蚣蚯蚓通风报信,绕行个无用功之后,他脑海灵光穿迷,小豹子喜欢爬树跃墙,趴在树上伺机而动给予猎物致命一击,往树上找绝对没跑。
后花园琼枝玉干,绿意盎然,祈冕贞并未兽/性/难/驯,依旧保持着直立行走耳鬓佳俊的人身模样。
桐宁巷里的人家炊烟袅袅,各家各户的院子里排列了三四五个有鼻子有眼戴斗笠的雪人。有在陪孩子夫郎一起打雪仗的,有两口子在雪中世界翩然起舞的,有坐在雪地撑把红伞拿把椅子的双/儿让树郎临美挥毫的,还有的和夫郎孩子坐在院子中临时搭起的遮雨棚里围炉煮茶的。
树郎和夫郎名姻结缘,组成跨越种族两情相悦的人类家庭,爱生怖轮回分明是成魔之美还彼之愿,怕只怕爱生怖轮回“笑里藏刀”,而他错把砒霜当糖水一饮而尽,肝肠寸断仍觉三碗不够。
南美人脱口而出的那句不是,祈冕贞并未生出任何不愉快或有怨怼的情绪,他知道对方也是因为劫栓的缘故而处处放不开手脚,不能随心所欲的承认他的树郎身份,故而才会在外人面前驳他事实吧。
他能理解能宽容能坚持,叔父回魔域时天天在他耳边叨叨叨的那些口头追妻秘诀还未实行第一步,叔父怕他年纪小没气势压/不/住两峰之主,连忙从寝殿的暗格里取出了珍藏多年的《霸道夫君强/制/爱》的市井图解小/凰/文,像给传家宝似的郑重交予他,让他务必在房间每日偷阅一遍。
连绵起伏般的青山思绪被底下干扰专注力的窸窣碎响给攻/破,窸窣碎响夹着靴子碾过雪地脆皮和衣袍随四肢关节活动的沙沙声,而且这道鬼鬼祟祟的动/静没有一点自/觉/性,他这里又不是大堂又没有宝贝,谁啊……吵得豹子要死。
烦得想咬人的少年戾气冲天,不仅想骂骂咧咧,还想高空抛物,心随意动的法力聚起巴掌大“新鲜出炉的雪球,俯首举臂就要给底下人一个白发教训。
白发教训少年想了想不符合自己斯斯文文的个人形象,那团光滑圆润的雪球在他巧手匠心的大换头下,变成了乌漆嘛黑的煤球。
尴尬了,他的手可能是刚刚抓雪沫子起来的时候沾到了树上的落灰。
“小豹子,你坐在树上干嘛?那里的风景好看吗?使点力拉我一把呗。”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惹他生气却又不能放弃的南美人。
站在树底下的南莛聿脖颈不能上仰太久,容易酸痛和僵硬,此时的他,脸上漾出淡淡的温柔笑意,薄厚适中的卧蚕和他的肤色一样白,不笑的时候一点点笑起来坏人都能自投罗网。
浅红的唇是不用涂抹口脂都能单独出的色系灵感。祈冕贞坐在树上没有动,他俯视那张与原生脸毫无比较的假面具,五官迥然不同的两张脸在南美人整体的气质中偏偏还是那么夺人眼球,先吸引他的不是那张百看不腻的脸,而是南美人身上那股不服输又不融圈的大透彻,结伴但不盲众。
瞧见小豹子光看不动,南莛聿心里也不气,他回了下脖颈的高度落差,两只手贴在旁边似按/摩似撑扶,再次抬起头直面小豹子时,那双眸子水汪汪的好像飘雪融进了他的渴/望。
祈冕贞坐如松的身体终于有点了轻微晃动,初始没答话是因为南美人散发的花香密如罩织,是麝香百合的原蜜香气,本来是属于浓而不腻那一类的好闻香气,其中夹杂着冷冽的清新。
南莛聿闻来闻去没感觉,香气确实熏醉,难怪小豹子不理他也不动身,是在思考怎么应对“除草期”发作的他吧。
要问亚成年小豹最想死的难题是什么?那就是面临着“除草期”刚开始的南莛聿。
南美人的“除草期”到了,晚几天发作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背筐木头就往火堆里跳。
怎么会在这个中看不中用的时候,脑海里的小人疯狂咆哮雪地打滚。
拗不过南美人站如松的死缠烂打,短发少年没志气的向美/色/诱/惑称臣,起身、纵跳、落地、抱起、弹跳、上树,一气呵成慌得脚底打滑。
南莛聿吓了个半死差点和小豹子连人带雪地滚下树去。
自控力化为乌有的美双儿专往纯情的俊逸少年怀里凑,好像怕冷好想取暖。
南莛聿“包藏祸心”,是故意的。栖美镇的雪明明有这么多,没有大变桃花,骗他只能在名姻山看,好,这是第一个要算的账。再来,和他闹矛盾生闷气,喊他不理人当聋子,这是第二个要算的账。再有,老/房/子/着/火/般的除草期来/势/汹/汹,他只能先/享/受后算账了。
小猫舔舐般的欲拒还迎,小豹子显然新手上路,抱这里脸红抱那里脸红,一双手跟抽筋似的尸体化了。
“咕咚”一声用力过猛的吞口水,他的兽耳兽牙全被神志不清、满脑子只知道撩/拨的南莛聿给勾得“全出来看好戏”,不行,他的发/情期还没来万一南美人嫌他“无/精/打/采”怎么办?
祈冕贞有种他手里抱着超大暖手炉的离奇错觉,真得很烫,像是要在冰天雪地里放把火给他点燃橙红的背景。
吐气如兰的唇变成了供人搓捏扁揉的面团子,水声连连。
昂/首/挺/立的榆树,片片“绿色蝴蝶”呈环流状舒展婀/娜/身/姿跳起胡旋舞,而在原先的位置上那名短发少年和长发少年双双无迹可寻。
黑魔以手作枕翘着个二郎腿躺在矮榻上,旁边有布枕和棉被,他耍帅呢全部推到角落边边,作为魔来说,垫什么枕头盖什么被子,天气马上热起来打/光/条都不怕。
打/光/条……
好久都没打/光/条了,正想贪图晚风的高冷,黑魔比狗耳朵还要灵敏的听觉,让他从榻上仰卧起坐。
他对着头顶的彩漆房梁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心里则不断地唾骂,小笨蛋死哪去了?这么晚了还不回房间脱/衣就寝,听听小殿下那边的热闹劲儿再对比自己,心是凉的墙是冷的身体是贫血的。
隔壁虎/狼/之词用来调/情最适合不过了,文绉绉的话就适合在衣冠楚楚的时候说了,自己的忍/耐/力和禁/欲/力有待提高,再这样下去他迟早得来个雪花三件套。
要去找笨蛋,要离开这里。
而在后罩房睡得好好的小琢,猝不及防间被一只大手揽住了侧躺的腰身,掌心湿润貌似刚洗过手,冷冰冰的跟雪人索命来了,困意散的像放飞的鸟,一去不复返,他“嗷”一惊嗓就从床上蹦了起来扯过外衣就跑
老伙计是黑色的,正好房间黑灯瞎火,大海里捞根针难,夜晚的房间找一条黑/裤/衩难上加难。
两只鞋子左右不分跑起来还会顺拐。
门后的栓子忠心耿耿的履行开门关门的义务,小琢摸到门栓的时候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掉一地,三拐奶奶腿儿这门是关着的。
他落荒而逃不成体统,后背紧跟着就卷来了一股强大的不容拒绝的吸/力,“嗖”的后拉走马观花似的。
给他一下就整破防。
“放开我!你这个登/徒/子!”
小琢身/材算不上健硕魁梧,但是长年累月干活锻炼出的臂力可不是供人取乐的笑话,他屈曲胳膊肘用尽全力往后方猛/捣,木板床瞬然发出撵嗓子的悲鸣,再多来几下它就要成为这些物什里的头号受害者了。
家仆一胳膊肘捣在了床柱子上,别说床要整废柴了他的手臂也非常痛,从皮肉到骨头再到全身,排山倒海般的犀/利/痛/楚所经之处一个不留,整条手臂麻如点穴。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