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80 清算和宠物

莫千语沉默半晌，缓缓从尚云弋身上爬了下来，在床上屈膝静坐了片刻，又拉过被子把自己包进去。

静静躺了五分钟，尚云弋慢慢做了个深呼吸，有点慌。

他无声起身，伸手准备打开床头灯，一道慌乱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静：“别开灯——！！”

“啪”的一声，暖色的光由尚云弋身侧向外，一下铺满了整个房间。

光线不是很足，但莫千语还是受到惊吓一般，整个人迅速钻进了被子里。这下连个头发都没有露出来了。

尚云弋顿了一下，好像有个瞬间看到受惊的兔子耳朵是红的。

他重新把灯关上。

气氛再一次变得沉默。

虽然偶尔会觉得自从跟尚云弋在一起后，他就变得很不像自己，但在这之前，莫千语只觉得那是谈了恋爱之后的自然变化。那些变化没有影响到他的工作，也不会影响他和朋友之间的正常交际，大多体现在他面对尚云弋时候的心情。

他一直觉得这是一种良性的变化，面对尚云弋的时候，他的情绪变化更加活跃，也更加愉悦，甚至只是想到这个人的时候，他的心情都会不受控制地雀跃起来。

所以他从来没有试图阻止过这种变化。

直到现在——

明明知道尚云弋的行为无论放在哪里，都绝对是一种跟踪、监视，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变态的行为——哪有人会因为小时候的一面之缘，念念不忘地把那个人找出来就算了，还硬是从来不露面，一路看着他长大，最后还把这个人，变成了自己的男朋友。

说真的要是在网络上看到这种新闻，莫千语绝对绝对！绝对会骂一句变态跟踪狂，说不定还要怀疑一下这人是不是脑子哪里有问题。

但他听见尚云弋坦白的那一刻，并没有想到这些，他那一刻的想法是——完了，那尚云弋岂不是会知道他高一的时候被抓到升旗台上念检讨书的事？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该在意的根本不是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好吗？！他该狠狠谴责尚云弋的隐瞒，痛斥尚云弋的行为，而不是为那么点黑历史羞得差点想撞墙！

但是那一刻所想，让他犹如被架在火上烤，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肯定浑身通红，尤其脸上，烫得他只想埋进被子里一辈子都不出来了。

搞什么？莫千语裹紧被子，连呼出的气息都烫得他无地自容。

就那么喜欢尚云弋吗？

换做任何一个其他的谁，莫千语说不定直接打电话报警把人抓进去，让警察好好审审，毕竟做得出这种事的人，指不定还干过什么。

但这个人是尚云弋，于是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全盘接受了，哪怕是这种在外人看来会上法制节目的行为，莫千语也接受了。他对此只想到，尚云弋岂不是知道了他所有的糗事，岂不是知道了有多少人曾向他告白过，岂不是知道了他所有的成长经历后，还一直喜欢着他？

莫千语为这个想法开心，为这个想法心动。

然后又被自己的道德观震醒，于是开始羞恼，于是钻进了被子里，借着黑暗平复自己的情绪。

偏偏始作俑者开了灯，他还没有平静下来，被这灯光一照，仿佛被全世界都知道了他的所思所想。莫千语难捱地想装死。

他这下是真的跟尚云弋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了。

莫千语咬住一小角被子，自暴自弃。

尚云弋猜不透他此时此刻如此复杂的情感变化，但凭着莫千语的反应迅速做出了判断——男朋友应该并没有生气。

得寸进尺的商人本色在这一刻尽显无疑。尚云弋将人连人带被子圈进怀里，双臂紧缩，不给人逃开的机会。而莫千语只是蜷缩了一下，并没有反抗，尚云弋确认了，他是真的没有生气。

尚云弋狠狠松了一口气，目测了一下位置，低头隔着被子和莫千语贴着额头，他轻轻蹭了蹭。莫千语觉得像一只大型犬在跟他撒娇，这个想法就很他妈离谱，被尚云弋知道了指不定还要怎么折腾他。

这么想着，他微微挣动了一下，外面的动静骤然停住，好像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莫千语挣出一只手，胡乱探索了几下，最后落在了尚云弋的头发上。

他随便揉了几下就停住了。隔了几秒，手下的脑袋自发地往他掌中送了过来……

“哼。”这人惯是会得寸进尺的，莫千语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尚云弋抬头在他掌心亲了亲，莫千语把手缩回被子里，不理他了。

他抱着一团软绵绵的被子和被子里软绵绵的男朋友，慢慢道出自己的全部罪恶行径。

莫千语从一开始的“什么？！你把我从幼儿园到大学的所有成绩单和奖状都做成相册干什么？”到中途的“我念检讨的录像到底哪里来的？！”再到最后的“哦，原来大学是你主动跟我换到一个宿舍的，我知道了”，耗时整整三个小时，期间莫千语还主动要求跳过了三分之一的微不足道的小事，否则以尚云弋事无巨细的叙事方式，恐怕真要讲上三天三夜才能勉强说完。

莫千语从刚开始的羞躁到后面已经完全麻木了，他面无表情地被抱在尚云弋温热的怀中，仿佛完成了一场跨越时空的进化。

指【脸皮】。

任谁像他一样被锁住心仪的对象怀里跟对象一起回顾了自己所有包括但不限于黑历史的成长史整整三个小时，内心都会发生质变的。

现在他已经可以坦然接受尚云弋这种长达近二十年的……呃，嗯……奇怪行为。

莫千语长吁一口气，接受这种行为的同时也接受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他现在想开了，精神不再紧绷，顿时轻松得不行。

在先前的体力劳动中，他本就耗费了不少精力，现在整个人放松下来，顿时被睡意淹没。

莫千语眨了眨困顿的双眼，没怎么挣扎就阖目陷入睡眠。

临睡前，耳边好像有个轻且温柔的声音，低低问他：“……你这样算不算是我的童养媳？……”

什么童养媳？

他没来得及思考，意识就已陷入一片黑暗。

莫千语这一觉睡得很长，直接错过了早饭时间。再次睁眼，诱人的饭香瞬间勾起了他肚子里的蛔虫，于是在尚云弋进来准备把人叫醒的时候，“咕噜噜——”绵长响亮的声音让莫千语“嗖”地一下消失在被子里。

尚云弋走过去，站在床边上下打量，似是在找个合适的角度，没一会儿，他很快开始行动。

宽松的居家服随着他俯身的动作向下垂落，勾出尚云弋线条分明的腰身，隐隐可见的腹肌微微绷紧，在某一瞬间，肩胛骨在背部肌肉的作用下像两座山峰一般坚实明显，仿佛带着令人望而却步的威慑。

莫千语只觉一轻，就已经被人扛在肩头。

身后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惊呼，但是因为全被厚实柔软的被子所吸收，听在尚云弋耳朵里，便只剩下撒娇似的瓮声瓮气了。

他轻笑着在那团不安分的长条状物体上拍了拍：“就这样，抱你去洗漱？”

里头的人安静了半晌，左右扭动两下：“放我出来……”

“不躲了？”尚云弋将人重新放回床上，轻轻扯了扯散开的被面。

莫千语从里面探出头，憋那么久，他的脸早就憋得通红，又是刚醒没多久，眼里的倦意还没彻底消散，看过来的眼神恼怒又隐隐藏着委屈。

尚云弋心脏突地跳了一下，打乱了平缓的节奏，呼吸也跟着一滞。

莫千语现在对他这番神情熟悉得很，他警惕地扫了尚云弋一眼，暗含警告。

尚云弋本来没打算做什么，见状眉毛一挑。莫千语一看要遭，迅速要把自己重新裹紧被子里。

还没躲进去呢，被子就被一把抓住，眨眼便被扔到了床尾。

莫千语先发制人，恶声恶气地质问：“做什么？”

尚云弋不紧不慢地将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把人都快给看炸毛了，这才慢条斯理地抬手顺了顺莫千语凌乱的头发：“我就想早安吻啊，怎么这么躲着我？”

莫千语躲了一下没躲开，被拉回去抱在怀里顺了顺毛，手法娴熟细腻。他靠着尚云弋打了个哈欠：“你之前是不是经常帮韩子非照顾他家的猫？”

尚云弋在他柔顺的头发上揉了揉，微微低头在他发间落下一个吻。

惊鸿过隙，不留痕迹。

莫千语没有察觉，抬眼询问地看着他，还在等他的回答。

尚云弋心里软了一片，俯身靠在他的肩头，答：“三四次吧。”

他的发梢蹭得莫千语脖颈发痒，直往后躲，却是把自己往尚云弋的怀里送，于是被抱得更紧了。

他动了两下又安分下来，想了想问：“那你喜欢猫吗？还是狗？”

“你想养？”

莫千语没听出他的偏向，犹犹豫豫：“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以后也不是不能养一只。不过你也知道，我们经常加班的，家里没人可以照顾，对养宠物来说可能不是那么合适……”

他说着说着越来越想给自己一巴掌，好端端的提这个干什么？万一尚云弋本来没有这个想法，被他一提想起来了，真决定养只猫猫狗狗的，他不得纠结死……

其实莫千语本身不是很喜欢养宠物的，事儿多又麻烦，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生病，养狗还得天天遛它，徒增运动量。

他越想越后悔，就不该被尚云弋摸两下就发散思维，话不经脑直接脱口而出。

尚云弋没看见他暗自懊恼的表情，只当他是在认真考虑。他侧头沿着莫千语的下颌线一路亲过去，含住他温凉的耳垂轻咬，然后贴着他的耳朵温柔又缱绻：“我有你就够了。”

莫千语整只耳朵烫得要死，半边脸都被他说麻了，半晌没动静。

尚云弋眨了眨眼，试图找补道：“不过如果你实在喜欢，养个仙人掌我可能不会太介意——当然，能不养更好，你只有我，是最好的。”

本来还在感动，听到这里，莫千语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又慢慢停住，低垂着头，认真地说：“我也只要你。”

因为不常说这种话，他声音小小的，要不是尚云弋紧贴着他，或许就要听不清了。

尚云弋久久没有反应，莫千语过了那阵羞意，渐渐觉得奇怪。

“你……啊——”莫千语想要反身将做乱的某人推开，三两下又被制服。

尚云弋一声不吭地扣住他两只手，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上下抚摸。

身后被硬热抵着，莫千语的腰不住颤抖。

“咕噜——”

另一种不同的热意替代了原先的欲望，莫千语闭上眼。

好想原地去世！

男人不再动作，放开了他。一只手强硬地转过他的脸，狠狠在他嘴里掠夺一番才退出。

尚云弋一把将人抱进浴室后放下，声音低哑得让莫千语心惊：“洗漱完出来吃饭。”

莫千语偷觑了一眼，随即很快垂眸，难得乖巧地应了一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