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撩小说网

繁体版 简体版
错撩小说网 > 浮舟一梦 > 第49章 鸾凤殿

第49章 鸾凤殿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赵峻入内,便听得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都退下。”

里里外外的宫人悉数退出,他意识到什么,也吩咐自己身后跟随的内侍退下。

几步上前,拨开珠帘,赵峻走进内殿便闻见一股浓重的气味,似是药味混杂着酒味,他心中一惊,什么都顾忌不得,赶紧拨开罗帱——

“母后,您喝酒了?”

韩皇后靠坐床头,腰下垫着两个蜀锦软枕,这姿势若换成是喝药、读书,都再合理不过,可她手上偏拿的是一只银酒杯,伸手便能触及的小案上,放着一鎏银酒壶。

酒味便是从酒壶里溢出,和皇后身上药味掺杂一块。赵峻眉头一皱,旋即看见皇后那双定定凝视着他的深沉眼眸,其中眸光澄澈,意识到她还未喝太多,赶紧将这鎏银酒壶拿走。

可她见他这动作,登时想的不是儿子在关心自己,而是他一言不发就要违逆她的意愿——她此时就是想喝酒,她甚至还想他来陪她一同酩酊大醉。

可他却丝毫不顾及她心中所想,摆出和他父亲一样的那副表情,自以为是,高高在上,打着为她好、为她女儿好的旗号,否定她的言行,来限制她、羞辱她,认为她只是个不明事理的短视妇人……

于是,她沙哑出声,摆出自己作为母亲的威严,展开对他的指责:“本宫喝酒还需要你来管?”

“可您还病着!鸾凤殿的宫人都在干什么!”他执意将那酒壶放到她眼下够不到的位置,扭头又欲唤人来问罪,却被一只枯瘦的手死死拽住。

“母后!”

她也就摔了手上的酒杯,也不在乎那酒杯铮铮落下,洒出几滴酒液污了赵峻的蟒袍,“你倒是孝顺,还记得来看本宫。”

他听出这话里的暗讽,自知理亏,却也烦躁。他这些日子,夹在父母之间,一边担心着将自己关在鸾凤殿的母后,一边又怕父皇再为母后对他的忤逆之举动怒,左右为难。

“儿臣不孝,这么久才来看母后,可儿臣这些日子也忙得焦头烂额,实在不愿拿这些糟心事来打扰母后。”

“忙?你忙什么了?”

她强撑着身子坐起来,还要腾出一只手按在他肩上,就像她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带着她身为母亲的威压,即使怀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懑,也要继续为他操劳。

赵峻犹豫再三:“成家的事牵连众多,一时间难以定论。儿臣如今任职明肃司,又与那成谨有一层郎舅关系,若不尽心查办,怕背上徇私之名……”

“你怕的当真是徇私之名吗?”她嗤笑出声,嘲讽他这苍白的理由。

徇私,这世道谁不徇私,无非是明着来还是暗着来的区别。别人有了权势,想的都是如何护持亲友,他却好,亲姐姐尸骨未寒,就迫不及待要去清算姐夫一家。

他只好承认:“父皇因为姐姐的死,悲痛万分,儿臣怕这事办得不好,让父皇再伤心。”

果然!

从前的她以为,这个儿子是她唯一的指望。她自知眼高于顶,便早早定下决心,将自己的一切都视作为他铺路的筹码,只希望他日后能够保她一家的荣华。也希望看在她为他多年劳苦的份上,他不会变成那类亲情淡漠之人,对她母女真诚以待。

可她现在却忽然对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生出失望之感。

她殚精竭力为他筹谋,他却从不放心上,仿佛他所得的一切都是他父皇给的。

在他眼中,他父皇才是真心重视他,他只要博取他父皇的信任便可。而他这母后的所做所为,什么都算不得,哪怕她牺牲女儿的幸福为他拉拢人脉,他怕也只会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理所应得的。

毕竟,他可是皇帝最宠爱的三皇子,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之人。

哪怕他到现在也还未入主东宫。

“那你。”她蓦地大笑起来,那声音满是讥诮讽刺,“查出什么了吗?”

他愣神,道:“没有。”

“没有的事,你们当然查不出来了。”她仍是笑着,“君要臣死!你父皇想杀人还需要什么证据吗?也是辛苦下面做事的,还得想方设法帮他寻理由,免得百姓觉得他是个滥杀无辜的昏君……”

“母后!这些话可不能乱说!”他抬头四望,生怕有人偷听。

妄议天子,不管落在谁身上,都是死罪。

“你也承认了?你也承认你在明肃司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虎作伥,毫无意义?”她愈说愈激动,咳嗽起来。

赵峻紧忙去倒水为她顺气,语气也软了下来:“儿臣知道母后喜欢那成谨,可姐姐前几年一直好好的,一住进他将军府就频频抱病,父皇的怀疑成家亏待姐姐并非没有道理,而且——”

他想起和玉的话。

有人要害他姐姐。

公主在将军府遇害,无论这人是否与成家有关,成家都逃不了罪罚。

他如何不知,姐姐的婚事很大程度上是母后为拉拢成家促成的,而母后所做也是为了他。

可他父皇已经对成家动了怒,母后之举已成反例,他如何能再执迷不悟,力保成家呢?

也因此,他在从和玉处得知此事之后,忽而生出一种释然之感——成家并非无辜,只是暂时没有证据证明姐姐是被人谋害,无法由此对成家人追责。

而他对支持他的成家,便也不算背叛,他所作所为,不过是秉公办事,合情合理。

只是母后尚不知这一切,也不知和玉活着把消息带到了楚王府。

且母后困于宫墙之内,见闻有限,难以理解他的难处。

那他要告诉母后吗?

“而且什么?”她的呼吸逐渐平复下来,连声音都带上漫不经心的敷衍,似是在听一个小童的胡言乱语,只是为了鼓励孩子大胆开口才继续追问,并不在乎这问题的结果是什么。

他端着水走来,一手扶着韩皇后,一手将杯子递至她嘴边:“没什么,只是想起我回来得太晚,没能见上姐姐最后一面。”

他还是放弃了告诉母后和玉一事的想法。

母后近来情绪波动,若再告诉她,姐姐是被奸人所害致死,他怕母后再受打击。

他也怕母后得知和玉幸存的消息,一时不理智,要把和玉召回宫询问。

姐姐的事,还是他自己查明了再告诉母后吧。

韩皇后平静开口:“那你可一定要念着你姐姐这些年对你的好,不要她人刚一死,你就把她给忘了。我是老了,对人情世事都淡漠了,你还年轻,现在还会记着我这亲娘的恩情。可我也会怕,怕我哪一天死了,你也学会了去做那冷情冷性的孤寡之人,我泉下有知,难以瞑目——”

“母后!”

赵峻走了。

他逐渐意识到,姐姐比他从前想得更重要。

他本来以为,姐姐的死暴露出的,只是他和父皇母后三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近。

可如今却发现,母后与他之间的关系,也是姐姐从中调停才得以稳定二十余年。没了姐姐,他和母后不似母子,更似陌生人,他隐瞒她,她讥讽他,互不理解,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走到剑拔弩张那一步。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母后。

赵峻一拳砸在马车墙上,骑马在旁的褚随听见车内动静,连忙来问。

“殿下?”

赵峻掀开窗帘:“今日不去明肃司了,没心情。”

“那咱是回王府?”

从前官署遇上麻烦事或者王府后院太闹腾,他总爱去吴国公主府躲清闲,只因姐姐和姚驸马都是性情和缓之人,最好相处,也愿意惯着他,任他倾吐烦忧。

可如今,不回王府还能去哪?

他没好气哼一声,就算默认。

可路上路过吴国公主府的大门,他还是叫人停下马车,不下车看了会。

为了查案,明肃司连吴国公主府也封了。

若非驸马畏罪自戕一事传得沸沸扬扬,怕是有人都会觉得是吴国公主生前犯了事,不然怎么会牵连将军府和公主府都被封呢?

若只看结果,他姐姐走得极不体面。街头巷尾甚至有人传言说,是公主命格不好,不仅自己短寿,还先后克死两任驸马,又牵连成家上下……

纵使明肃司处死了几个传谣之人,以儆效尤,可越是高压越容易令人逆反,且明肃司还一直没能给出成谨的罪证,无法服众。百姓心中所想,只要不出口,谁都管不住。有些话,传开了,就没有挽回的余地。

即使他日后查清真相,将那谋害他姐姐的真凶千刀万剐,一切也都已成定局,他的姐姐也回不来了。

“回府吧。”

“是。”

回到楚王府,就有人来传话:“定国公夫人递了帖子来,想要探望何侧妃。”

这么一段时日,他都快将那女人忘了。

他虽禁了何瑶的足,这事却没传出去,定国公府自然也不知。

他本就没打算真正对她禁足半年——给不出恰当理由反而容易教和玉之事败露。他只是想给何瑶一个教训罢了。他从前看在她的家世对她多有放纵,偶尔管教一二灭灭她的气性,免得她再坏事。

且他这段时日并未听得云想苑传出什么动静,想来何瑶也是认识到自己的错了——她虽聒噪善妒,秉性却不坏,吓唬一下,之后他再留宿云想苑一晚,这事大抵就过去了。

是以,他想都没想就道:“云想苑的禁足解了吧,定国公府的帖子也送过去。”

正当此时,云想苑中,房门紧闭。

“你是说,那女子脸上有疤?”

金绣点头:“奴婢亲眼所见,像是被什么尖利之物划伤,怕是再厚的脂粉也盖不住。”

何瑶若有所思:“什么人脸会被划成那样?有罪之人?”

“奴婢看着不像是。”金绣回忆,“奴婢被卖进来之前,曾见过犯罪受判黥面之刑的人,受刑之人脸上的划痕能组成字,划痕上会涂墨,伤口能长好,墨迹却一辈子都去不掉。”

“那女子脸上的划痕毫无规律可言,组不成字,也并非墨色。而且,犯人受黥刑往往是在额头或是一侧脸颊上,可那女子两侧脸颊都有划痕,额头上没有。”

“那她是什么人?”何瑶并不觉得赵峻是什么不看外貌的人,这一点,只看后院那些姬妾便可知。他最喜欢容貌明艳的美人,一个毁了容的女子他会喜欢?

金绣小心开口:“左右我们已找到那女子的住处,不妨观察几日——”

何瑶轻笑一声:“说吧。”

“只用看入了夜后,殿下是否会去她那留宿。”

“那就这样办。”何瑶眼底闪起兴奋的光,“之后几日,都不怕无聊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