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菲尔？

卡洛斯一怔，回想起今早自己在大厅惊鸿一瞥的白色身影。

伊赛特看他一眼，露出好笑的表情：“怎么这个反应，你也喜欢他呀？”

“也？”卡洛斯捕捉到话中的关键词，反问道。

“对啊，他那张脸、还有那气质简直是时下首都星的审美巅峰，没有人能抗拒得了吧。”伊赛特承认地格外坦然，又吐槽说：“大家都说他脾气贼差只有脸蛋绝美，不过依我看，美人冷淡一点反而别有风味，他们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已。”

“萨默斯家是现今最显赫的新贵家族，军工业、星际交通运输、能源行业、医疗餐饮…每个领域都是风生水起，泽菲尔自己也非常优秀，入学考试除了机甲研究这门课的成绩是B，其他都是A以上，开学那一阵有传言说三个学院的首席为了争取他来自己的学院差点动手，我感觉这事是真的，漂亮的确是他身上最不足道的优点。”伊赛特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

“大家都说他现在和皇太子闹掰了，就算泽菲尔不愿再和好，大概率也会在凯兰大公和格莱希昂王子中间再挑一个，总之不是我们这些人可以肖想…”

说到这里，伊赛特突然住了嘴，有些怪异地盯着卡洛斯的侧脸。卡洛斯正听得入神，脸上流露出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温柔和怀念，就好像早就认识泽菲尔一样。

他笑自己未免想太多了，卡洛斯一个从垃圾星来的新生，最多只是在新闻里看到过泽菲尔而已，绝无可能和对方有什么交集。

伊赛特晃了晃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猜测从脑袋里甩出去，他想起卡洛斯迫在眉睫的决斗日程，想到他是因为替自己出头才招惹加雷斯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但他只擅长与机甲相关的事，指挥课烂得简直没眼看，如果由他来教卡洛斯才是真的恩将仇报。

“我记得泽菲尔模拟指挥这一门入学考试的成绩是你们这届最高的，我们学校现在用的模拟战斗舱也是萨默斯家族研发的，他肯定比别人了解的更多，其实能找他问一问最好不过。”思来想去，伊赛特犹豫着开口。

“万一他心情好同意了呢，尝试一下总没什么坏处吧。”他的声音渐弱，似乎也想起了泽菲尔并不是这么好说话的性格，与其说是说服卡洛斯更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没事，我和你一起去问。”

卡洛斯笑笑，说：“好啊。”

他其实并不担忧和加雷斯的决斗，纵使他是第一次听到模拟指挥这回事，留给他准备的时间也只有一周，但卡洛斯有自信绝不会输。

从贫民窟习惯了忍受饥饿的瘦弱稚童到现在强得足以为他人提供庇护，这一路他都是这样过来的，十岁那年成为见习佣兵接触三教九流，从接触到的每个人身上汲取生存的才能，他学任何东西都比一般人要快得多，只要他感兴趣的知识都会很快掌握，也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什么。

双亲在战争中丧生、在贫民窟艰难求存、成为佣兵、结识现在的伙伴们并和他们一起组建自卫队、在「幻想王」比赛中获胜、破坏猪口真大的阴谋、剿灭魔兽重建家园、直到现在来到指挥学校，卡洛斯从小时候到现在的记忆都是连贯的。但从昨天开始，他感觉自己的记忆似乎出现了某种异常。

大约一个月前，卡洛斯因为无法对猪口的阴谋置之不理，选择留下来和大家一起保护家园，经过他们的不懈努力，魔物的威胁已然不再，重建的事也逐步走上了正轨。尤卡和塔雅接连劝了他多日，卡洛斯自己也决定在这一天启程去学校。

卡洛斯在当佣兵的时候就养成了片面规律的作息习惯，不管前一天晚上睡的多晚，早上总是6点准时醒来。但是这天他的生物钟莫名失效，从床上醒来时发现已经是上午10点了。

卡洛斯只觉脑袋疼得厉害，一边想着不知道这个时候还能不能买到下午的票,一边坐起身，发现一张船票静静躺在他的桌角。

他愣怔一下，抓过票细看上面的信息，那是一张观景飞船头等舱的船票，飞船下午一点从斯基泰星的星港出发，经过一条有名的旅游线路，最终抵达首都星。

卡洛斯对此毫无印象，不过是去首都星上学而已，他不会给自己买这么贵的票。

他揉了揉眉心，尤卡和塔雅的交谈声从餐厅里传出来，他推开半掩着的门走出去，问：“我在桌子上看到了这张票，是你们买的吗？”

“什么票？”尤卡声音中透着些许疑惑，他看清卡洛斯手中的票，像是突然记起来一样一拍脑门。

“那个呀，是我和塔雅送你的开学礼物。”

“谢谢你们。”卡洛斯不想拂了友人们的好意，默默记下这份关怀。

这时，他瞥见摆在吧台上的照片，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显示它拍摄于神诞日当天，自己、尤卡和塔雅站在游行花车上，照片中心的自己微微侧头，用注视心爱之人的温柔目光凝视着身旁的虚空。

“这段时间，我们自卫团有其他人来过吗？”卡洛斯死死盯着照片，突然就没头没脑地问了这样一句。

此话一出，不管是尤卡还是塔雅都是一脸茫然。

“自卫团的成员一直都只有我们三个呀。”

“和猪口真大对峙、去指挥中心遗址的也只有我们三个么？”卡洛斯的额头突突地痛，不得不从照片上移开眼：“猪口真大的尸体在指挥中心被发现…也是我动的手吗？”

“还不是因为猪口真大那混帐想要干坏事被你发现了，我们一起去指挥中心遗址一探究竟，发现猪口居然在那里制造魔物，为的是杀掉这里的住民，强占下城区的地皮。卡洛斯你别想这些了，猪口被杀也是他自己活该。”尤卡义愤填膺地说，卡洛斯默然，这部分和他的记忆也完全吻合。

“这段时间你作为我们的团长，承担的太多，给自己的压力也太大了，我和尤卡无论是战斗力，还是考虑事情的周全程度都不及你，你虽然没有说出来，不过还是渴望有一个人来帮你分担吧。”塔雅轻声说，她和尤卡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对好友的担忧：“我们的意思是说，这人是不是你想象出的幻影？”

卡洛斯心里泛起一阵刺痛，他垂下头，半晌才说：“也许吧。”

中午十二点，斯基泰星港售票中心。

卡洛斯在和朋友们道别后来到星港，距飞船起飞还有一段时间，他想到那张莫名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票，还是来到了这里。他并不是不相信尤卡的话，只是他不愿意死心。

他曾经听人说灵魂的指引是命运的先知，他不知道此刻心头汹涌的情绪预兆的是何种命运，究竟是被他遗忘的真实，还是悬而未决的未来。

“能帮我查一下买这张票的人的名字吗？”他有些急切地问售票口的工作人员。

“好的，您稍等。”工作人员接过卡洛斯手中的票看了一眼，在电脑里输入编号后，说：“这张票显示是今天早上出售的，买票的旅客没有用实名登记，所以抱歉，没办法查到姓名。”

卡洛斯注意到售票口上方的监控摄像头，请求道：“今天早上的监控方便给我看一下吗。”

工作人员为难地摇了摇头：“也是凑巧，星港这一片的监控今天上午都坏了，现在还在检修。”

手中掌握的线索就此断掉，卡洛斯沉默片刻，道谢后离开了售票口。工作人员望着少年失魂落魄的背影叹了口气，他关掉电脑上的订票界面时无意间往下一滑，盯着页面上的信息，诧异地“咦”了一声。

“奇怪，这人明明买了两张票啊。”

下午两点，卡洛斯坐在观景飞船的船舱内，他自从出生以来从来没有离开过斯基泰星，舷窗外掠过的瑰丽星云和嵌钻般的繁星令他目眩神迷。在某一瞬间，他的余光扫过身旁空荡的座位，喜悦渐渐冷下来，丧失的感受无法阻止地涌上心头。虽然没有任何理由，他就是觉得本应有一个人坐在那里，和他共享这一刻。

他想，自己一定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直到踏进指挥学校，见到泽菲尔的那一刻，他有种几乎要落泪的熟悉感，即便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告诉他以泽菲尔的身份不会出现在斯基泰星，即便泽菲尔本人也否认他们曾经见过。

但他想要有理由能够再见那个人一次。

*

“泽菲尔·萨默斯，机甲实操A+。”负责本节考核的老师报出最高的分数。

机甲驾驶舱打开，泽菲尔在众人惊叹的注目中大步从里面走出来，他摘下全息头盔登上升降梯，拽下脑后的橡皮筋咬在嘴里，重新系了一下被头盔压乱的长发。

听到自己的成绩后，他面色如常，心里还是小小地自得了一下。在玩那个叫《OUR LAST WAR》的全息模拟游戏的过程中，他意外发现了自己在机甲驾驶上的兴趣，相比于做幕后的指挥者，驾驶着机甲亲自上战场厮杀更能让他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