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践活动结束之后，老师把人都集合起来，排好队，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条超大的红色横幅，要站在第一排的学生一边一个把横幅拉起来。

整个年级一起拍完了合照，就要坐车回学校了。

关呈明坐在回学校大巴上还在想云树的事情。

虽然关于云树的事情他还是相当于一无所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觉得云树小时候应该过得不太好。

他往旁边看了一眼，云树在手机上和单主交涉，聊想要什么样的拼贴画。

他聊这些不会避着关呈明，反正关于拼贴画的事情关呈明也都知道。

关呈明看着他和一个买家讲好了，退出对话框，紧接着屏幕里跳出来一条新消息。

云树切换对话框，就在那条新消息上面，历史记录里面，非常清晰地呈现出来一张血了呼啦的照片。

“操———”哪怕关呈明隔的距离不是很近，也十足被吓了一跳，差点从车座上蹦起来。

云树跟没事人一样又把对话页面切出去了。

“什么……东西？”他扭过脸，盯着云树。

“很逼真吧？”云树说。

关呈明皱着眉头看着他。

“是假的，道具，”云树伸出手臂在他眼前晃了几下，“有人专门拍这种血腥恐怖的图片，我会收藏，用来作为素材之类的。”

就像以前那些聊天记录一样，这张照片，云树好像也并不介意他看见：“不过，我觉得这些照片完全比不上那个呢。”

关呈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看着云树低垂的眼睛，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发干。

“那朵花瓣。”云树说。

关呈明这下听明白了，然而嗓子的干涩感好像并没有因此减轻一点，只听见云树接着说：“感觉甚至都不配去比较。”

“毕竟那个可是我最漂亮的收藏呢。”

*

云树回想着刚才被他关掉的那张照片，那张妈妈发过来的照片，又想到他刚才随口扯出来的那句谎话。

嗯。他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很强大的。

他认真夸赞了一下自己，然后小幅度地弯了一下嘴角。

虽然对于关呈明面对各种事情会有的各种反应，他都喜闻乐见，也热衷于故意做一些事情，来看关呈明如何应对。

但这次，他确实没有想起来聊天记录的最后一条就是那张照片，也确实不是故意要把关呈明吓一跳的。

不过看着关呈明只是看到这么一张照片就吓了一跳的样子，他又忍不住开始好奇。

如果哪天，关呈明知道自己的遭遇，会是什么反应呢？

惊愕，不可置信，同情，怜悯……

也许还会露出那种不知所措的，小心翼翼的，有一点点……不符合他往常性格的可怜吧。

云树只是想想就觉得无比有趣。

好想把那些事情都告诉他，好想得到关呈明的可怜啊。

但是就这么一口气告诉他，云树又感觉能得到的可怜会少很多。

一定要关呈明自己一点点发掘出来，由浅及深地发掘出来，那样效果才是最好的。

那一天。好想快点到啊。

*

我。靠。

关呈明简直是咬着牙在心里吼出这两个字。

神。经。吗。

———他是说云树。

神经的朋友也是神经吗？？

———他是说给云树发这张照片的人。

他又缓了一会儿，觉得刚才那种冲击消散了一点，思考的能力好像也恢复了很多，然后他才慢慢地又去想刚才的事情。

这么一想，他发觉云树说的也没错。

比起那个血了呼啦的“艺术”照片，确实还是染着自己血的那朵橘子花瓣更好看。

关呈明想完了接着又皱起眉头。

为什么自己要这么想啊？？被云树传染了吗？？

他啧了一声。

……传染性神经病！

还是转移一下注意力吧。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继续打游戏。

打开游戏，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找到雪山巨兽。

于是他又开始苦苦思考让雪山巨兽现形的策略。

既然有人成功通关了，就说明巨兽应该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寻常人看不见……

关呈明看着角色身上的武器，忽然想到，看不见，不代表摸不到，如果直接拿武器攻击，不就可以把雪山巨兽逼得现形了吗？

他开始试着对四周的虚空射箭，各个方位都射了几箭，直到武器袋里都不剩几根了，也没逼出什么东西来。

接着是剑，斧，各种木棒铁棒，刀，匕首，甚至回旋镖。

但是好像都没有效果。

还有什么可以……用到的吗？

关呈明皱着眉头盯着眼前的屏幕。

校车在公路上平稳行驶着，学生们经过一天的义工活动都累得打起瞌睡。

除了隐隐雨声，车厢里非常安静。

关呈明暂时没有思路，抬起头，撑着下巴，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风景，还有玻璃上映出的云树的侧脸，被胡乱敲打的雨点弄得有些扭曲。

他发了一会儿呆，还是觉得不甘心，又低头看了看屏幕里站在原地的角色。

天色尚早，雪山上反出来的光有点刺眼。

关呈明一开始觉得就是积雪的反光，可是再仔细去看，他发现雪地上好像散落着一些小冰叶子。

他立刻回想起来，之前在山脚下好像也看到过同样的小冰叶子。

不，他根本就是在捡这些小冰叶子，捡着捡着莫名其妙就触发了这个支线剧情。

关呈明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些小冰叶子，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如果他不去攻击雪山巨兽本体，而是攻击这些小冰叶子，会发生什么？

他紧紧拉起弓，瞄准之后，对着其中一片最耀眼的小冰叶子就是利落的一箭。

耳机里传来一声闷响，眼前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最开始是正中间，和角色眼睛齐平的位置，晕开了一片血色。

接着，血色向四周延伸扩散，但不再是血色了，而是雪色。

雪一样的白色，花瓣一样的白色。

雪山巨兽终于现形了。

它浑身都是白莹莹，毛茸茸的，但这并不给它增添多少可爱，因为它实在是太大一只了，背上还有巨大的雪白翅膀，现形之后覆盖下来的阴影，把关呈明操纵的角色遮挡得严严实实。

但是关呈明首先注意到的并不是这些，他最先看见的是巨兽那双漂亮的圆眼。

乌黑的，雾蒙蒙的一双眼睛。

就好像他和云树坐在那个公交站台，向江对岸望过去的时候，能够看见的景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