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天气诡秘难测,阴云密布,雨势似乎要更大了。
风梧尾随少女到了一处村落,整个村子暗沉苍白,多少有些诡异了,屋舍大多残破不堪,只有两三处小院生着灶火,升起炊烟。
脚尖将小院的木门踢开,院中摆着很多瓶瓶罐罐,看来养了不少蛊虫。
闻到陌生人的气息,蛊虫蠢蠢欲动,瓦罐被它们顶着发出声响。
风梧对这种作用奇怪的虫子没兴趣,余光瞥见寒光,黑影持刀砍来,侧身闪过,抬腿踢向少女握刀的手腕。
“啪!”弯刀落地,少女后退一步,眼神凶狠地盯着风梧。
不等少女还击,风梧闪身上前,指尖点在少女的眉心处。
追本溯源,这少女果然是那女人的后代。
偷他乾坤袋的原来是东海龙族九公主敖婳,这其中还牵扯着一段孽缘。
敖婳生性多情,四处招惹俊俏郎君,手段老辣,人间偶然一面,被他绝色的容颜吸引。
未曾相逢先一笑,初见便已许平生。
苗疆少主楚越拒绝了敖婳,他要以纯洁之身成为大祭司,身份尊贵,掌握族人命运,岂能困于情爱?
这种清冷如皎皎明月男子最能拿捏敖婳,自破壳起就备受宠爱,再加上天资聪颖,同辈中无龙能出其右,怎能被人间男子勾得抓心挠肝,一怒之下将楚越强掳到了东海,日日囚禁。
楚越再有神通,却比不上强大的龙族,逃跑无望,长此以往,在敖婳的攻势下,二人竟然真的生出了情愫。
敖婳为讨楚越欢心,灵宝仙术,什么都送了,情到浓时掺杂着醉意,竟然将令自己骄傲许久的战利品都送给了他。
正是风梧的乾坤袋,楚越只当是不值钱的玩意就收下了。
敖婳沉迷在楚越怀中,将这件事完全忘记了。
后来也浓情蜜意,彼此厮守了些许日子。
楚越虽然不通情爱,但晓得生育是痛苦的,不惜耗费寿命,用秘术将孩子转移到了自己肚子里。
敖婳却没心生感激,斥责楚越不伦不类,重新宠幸起姿色貌美的年轻男子。
镜中人皱纹初现,已有衰老之相,被厌弃似乎是迟早的事,痴心错付,却也怪不得旁人。
离开时只拿走了‘香囊’算是留个念想。
生下楚灵后,重新回到苗疆,却没有被族人接受,归隐山林,只活了十五年,就因秘术反噬,去了。
直到偶然机会,楚灵走出大山,跟随大兴皇帝征战,戎马一生,新帝即位,不愿卷入党争,给自己下蛊发誓,自请世代守陵。
如今这香囊供在祠堂中,风梧一阵火大,老子的宝贝,倒成了你的传家宝了!
趁着少女意识还没恢复,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往村后的祠堂走。
虽然偏僻,但被收拾得干净妥帖。
说是祠堂,不过是空旷的山洞,里面只摆了头骨,上面刻着名字以便区分,苗疆一族衰落,再没出过少主,只有楚越的后代延续下来。
在楚越的头骨下,被尘土掩盖的乾坤袋依旧完好如初,法术禁制仍然有效,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甸甸~
情绪难得喜悦,风梧哼着小曲儿,打开了法术禁制,数着宝贝,却没看见藏匿在祠堂中的黑影,再躲已经来不及了,“嗤!”身影极快,风梧抬手去挡。
亢龙锏刺穿了胳膊,金黄的血液瞬间倾洒,趁着风梧吃痛,伸手就要拿他手中的乾坤袋。
风梧转手,乾坤袋便消失不见。
黑影抬手一掌往风梧胸膛上拍,却被反手拧住,猛地抬头,是表情狰狞的面具。
面具致幻,风梧抽手,捂着头后退,强撑着施下定身咒。
“定!”万籁俱静,黑影被影响,风梧伸手想要揭开他的面具,谁知一阵风刮来,清脆的风铃响起,黑影只停顿了一秒,便放弃抢夺,抽身而逃。
风梧抓了个空,踏出祠堂再也无处可寻,抬头,却见风叶断裂只剩根绳,这样的风铃怎么会发出声音呢?
忍着伤口的灼烧感,一把将卫衣扯成布条裹在胳膊上,该去找小鱼了,脚步一顿,捡起滴落他血液的黄纸,变了个假的放在楚越头骨下,指尖轻划,留下赐福的符咒。
伊尔强撑着踏进旱魃门,在潮湿的地宫里,西墓室异常干燥,扑面而来的热浪让伊尔十分不适。
供台上的秃头怪脊背佝偻,皮肤蜡黄,几乎融入黄沙中,满目通红,死死盯着伊尔,亮出獠牙。
狂风骤起,裹挟着砂砾,刮在手背上留下血痕,轻微刺痛。
将鲛纱裹在身上,拿出法杖意图召唤水流,可墓室好像被什么特殊材质隔开了,只唤来一注还被沙土吸走了。
视线受阻,冰锥被旱魃尽数躲过,明明是一条腿的怪物,却敏捷迅速,好像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伤害到它,挫败、无力一切负面情绪迫使他后退。
干涸贫瘠,身处荒漠的错觉让伊尔压力倍增,单膝跪地,放弃吧……
旱魃在漫天飞舞的沙土中时隐时现,猛然靠近,伊尔甚至能看清它的血管在跳动,想躲却怎么都动不了,眼睁睁看着它将拳头重重砸在身上,“砰!”
身体滑行数米,撞在门上,鲛纱替他挡住了大半力量,摊在地上,彻底失去了作用,伊尔受击,吐出一口鲜血,“呃……噗!”
不过是一招一式间,伊尔的衣服全是裂口,脸颊和手上也都是血痕,甚至连头发都被摧残得不像样子。
风起,身影随风而动,拳头落在身上,浑身都被碾碎了一样,伊尔毫无还手之力,紫眸蒙上沙尘,连召唤低阶魔法的力量都没有。
绝望地摊在地上摆烂,就在这等死好了,这样想着,自嘲一笑,可惜~他得活着。
身子爬起来,在沙土中摸索着法杖,垂头喘息着。
不是它快,而是自己变慢了。
眼看旱魃的身影靠近,伊尔终于摸到了掩埋沙土下的法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刺去争取一线生机,终落成空。
旱魃伸手掐住伊尔的脖子,吞咽完口水,舔舐獠牙,呼出的空气都带着腥臭味。
可伊尔却笑了,那人的到来连空气都清凉了几分,“真狼狈啊~”
语气虽然调侃,可眼神冷厉,灵力贯穿旱魃的身体,尘土落地,伊尔伸手将灵珠捏在手心。
风梧顺势接住伊尔,小鱼抱在怀里干巴巴的,揉了揉他那毛茸茸的小短发,“辛苦了。”
“啪!”扬手,一巴掌拍在风梧脸上,眼泪汹涌而出,声音又闷又委屈,“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来!”
眼眶通红,语气质问,惨兮兮的模样带着股倔驴劲,但巴掌却软绵绵的,风梧一下子就消气了,话到嘴边却没有斥责的意思,“……小东西,来劲了?”
单手将伊尔抱在臂弯里,踢翻供台,旱魃石刻都快碎成粉了,露出通往北墓室的楼梯。
将眼泪蹭在风梧的肩头,伊尔这才发现,他居然受伤了,“你……被谁伤了?”
除了屿极那老家伙还能有谁,但这是他自己的恩怨,不愿与伊尔细说,“没谁。”
态度敷衍,伊尔抿唇。
风梧看出人鱼的低落,转头贴了贴伊尔的后脑勺,安慰道,“没事的,一点小伤。”
“好吧。”被布条包着看不清伤势,伊尔天真地相信了。
暂时放下心来,入目便是那冲击力满满的上半身,莫名羞耻,趴在他肩膀上不敢看,脑海却全是风梧结实的腹肌,脸上都有了些血色。
伊尔状态很差,风梧挥手便将他拉进秘境中,破烂的衣服尽数褪掉,把人鱼泡进泉水中。
很长时间没有碰水,伊尔身体颤抖,沉下水底,默念治愈魔法,嫩绿色的魔法缠绕全身,伤口快速愈合,身体痛感也减弱很多,浮上水面。
金色尾巴轻摆,黄沙被流动的泉水冲走,只露毛茸茸的头顶和眼睛,暗中打量。
风梧闭眼,伤口好像被什么烧穿了一样,冰凉的泉水冲刷着,还依然冒着热气,刚想开口,却见钟乐冲他摇摇头,将从秘境深处取来的万生草递给风梧,笑眯眯的和伊尔打招呼,“伊尔~好些了吗?”
伊尔往岸边靠近,乖巧点头,“好多了乐乐。”
钟乐坐在石头上,伸手给伊尔编长发,到底是人鱼,没有水的滋养,连发质都差了许多。
“很辛苦吧?”
伊尔眼眶泛酸,这条报恩的路确实很艰辛,故作轻松,“还好啦~很有趣。”
伊尔好像长大了许多,不只是身体……
瞟了一眼小鱼,嘴唇还泛着紫,又是吸毒气,又是被蛇咬,风梧披着外衣上岸,吩咐道,“钟乐,熬幅解毒的药给他。”
“好的尊者。”药草很苦,伊尔撇撇嘴,看了眼风梧却没敢说话。
“我也要去!”
年轻的小鱼总是有很多精力,伊尔提起篮子粘着钟乐,喋喋不休地为他讲所见所闻。
看着伊尔的背影远去,将万生草捏碎,浅绿色的汁液滴在伤口上,被仙草刺激,整条手臂都被痛麻了,风梧却神情淡淡,好像根本不疼一样。
不到片刻,药效发挥作用,风梧化龙盘进泉水中,凉意抚平刺骨的灼烧感,渐渐地眼皮打架,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