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伊尔重新放回灵泉，梦幻的金色鱼尾瞬间在泉水里层层展开，尾鳍的薄纱随着水纹微漾。

风梧收回手，准备让伊尔沉进水底，可意识到熟悉的气息想要离开，娇气鬼撇着嘴又要哼唧。

风梧感叹自己今天对这祖宗格外有耐心，化龙直接盘进灵泉里，龙身圈住伊尔，精致美丽的人鱼被黑龙完全禁锢。

无意识地伸出手臂，紧紧贴着冰凉的龙鳞，“唔~”舒服地哼唧一声。

梦中，伊尔又一次被请进了人鱼神殿，“伊尔！做得很好，看来我没有救错！”

伊尔歪头，不是很懂。

那道遥远的声音继续说着，“将珠子收好，他会指引你下一步往哪里走。”

“可我还是不懂。”

“没关系伊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找到其他妖兽，你会帮我的对吗？”

“对，我会帮你的。”伊尔抬头，紫眸闪过幽蓝，回应着那道温柔的男声。

昏沉骤然褪去，伊尔眼眸微闪，水汪汪的紫眸恢复清明，打量着周围熟悉的环境，但总感觉自己被牢牢禁锢。

反应过来此时与风梧的姿势立刻羞红了脸，尾巴是人鱼最敏感脆弱的部位，此时正和风梧的尾巴缠着，暧昧至极。

不过两个时辰就醒了？风梧睁开龙眼，又将伊尔卷紧了些，立起身子，垂眸注视着伊尔，“醒了？”

全身被紧紧桎梏，伊尔被迫抬头，“干嘛~别闹！”

“……”你怎么说我的词。

见风梧还是不肯松开力道，伸手拽着风梧的龙须，语气骄纵，“勒死啦！”

“哼！”风梧化人，直接将伊尔拉出秘境。

“啪！”被扔出来的还有那颗灵珠，伊尔摔在床上环视四周，没有风梧的身影。

不由有些失望，这龙一向行踪不定，今天他救自己那么及时，不知下次，要多久才能见到。

尾巴化成了人腿，伊尔冷哼一声，“臭脾气的坏龙！”

跳下床将地上的灵珠捡起来，仔细打量，按照传承之灵的说法，这世上还有许多这样的珠子。

收集这些珠子，是他此后的任务，但现在，这颗珠子什么指示都没有，他要怎么知道下一刻珠子在什么地方？

突然，院中激起一层灰尘后归于平静，结界消失，灵珠感觉到可怕的气息散去，立即亲昵地蹭着伊尔的手掌，飞到伊尔怀中。

“哈哈哈！痒~”还蛮有趣的。

灵珠撞了撞玄金葫芦，伊尔询问，“你是要我把你装进去。”

灵珠停在伊尔的掌心，上下滚了滚。

将葫芦打开，灵珠颤抖着身子，欢快地滚了进去。

而此时玄金葫芦突然亮了，一条朝南的路线，闪烁着光点。

下一个灵珠，在南面！

隐匿身形坐在窗边的风梧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玄金葫芦，福禄老君的葫芦，有温养神骨的功效，天道要做的事他隐约猜到几分，眼下，该验证了……

将葫芦贴身放好，伊尔推开房门往前殿走，“佑佑！”

闻佑只是脱力晕过去了，赵柒白将人放在厢房里安置，神龙殿里的老道长不见了，很可能羽化了，心里顿感复杂。

羞愧得无以言表，若不是刚刚那个神秘的男人救回了闻佑，他都不知道自己要背负多大的罪孽。

“佑佑！”面容精致的少年从门外探出头来，见有生人眼中划过一丝警惕，“你是谁？”

少年满头金发，紫眸澄澈明亮，是很讨喜的面相，被这样好看的人盯着，赵柒白下意识紧张起来，脸颊染上红晕，说话也不利索了，“我……我们是道友，你别……别误会！”

伊尔狐疑地看了赵柒白一眼，往闻佑身边走去，他得和闻佑好好道别了。

可闻佑最近承受着太多的伤感，身心俱疲，估计不睡到明天是不会醒来的。

伊尔眼中满是不舍，可闻佑的职责就是守护这座神龙殿，如果他们一直能待在一起就好了。

但他不能那么自私，乐乐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大概就是如此吧。

“我记得你们有五个人。”

赵柒白不好意思地挠头，“师妹送他们去医院了，我伤得比较轻，就留下来照顾闻道长了。”

“你累了就去休息吧，我守着佑佑就行。”赵柒白听伊尔语气亲昵，估计认识，就没再逞强，找了个厢房休息去了。

夜深，月明星稀，一丝黑云也没有。

伊尔趴在闻佑床边打盹，整个神龙殿黑沉沉的，细微的脚步声响起，伊尔不由睁开眼睛，可满室空荡什么人都没有。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往软榻上躺去，重新闭上眼睛。

可下一秒，喉咙像是突然被遏制住，口中的呼吸逐渐稀薄，心脏狠狠抽痛，一颗珠子从喉间吐出，满是水汽的紫眸褪为粉蓝，看起来十分怪异。

即使视线黯淡，但伊尔还是认出了眼前的人，风梧！

珠子被风梧捏在指尖，伊尔显现出鱼尾，如同晕染失败的粉蓝床单，丑陋得没有一丝光泽，毫无生气。

身体如同残破的人偶，最后一丝生气是眼角滑落的泪水，“啪！”粉蓝的珍珠摔落在地。

“……”为什么？

伊尔的眼神太过绝望，风梧的心狠狠抽痛，张嘴，一颗金色的龙珠悬浮在伊尔额间，维持着生命。

玄金葫芦被风梧抓进手里，原本安稳待着的灵珠被灵力拉扯出来。

可怕的气息越发浓郁，风梧将两颗珠子靠近，伊尔体内的天道遗珠居然像活过来一样，察觉到熟悉的神骨，一条细小的黑线开始不安分地游动想要逃离珠子。

细小黑线伸出触手与灵珠接触，隐约有融合之相，周围的环境骤变，空间扭曲，如同有什么东西要复活一般。

风梧那双金黄的兽瞳闪过杀意，看起来无比妖冶，天道要利用伊尔复活众神！

意识到此，风梧看向伊尔，不再挣扎。

黑云翻滚，雷声大作，来自天道的警告！

但风梧，又何曾畏惧过！

重新将伊尔掐住提起，鱼尾无力地垂下，虎口缓缓用力，雷电瞬间劈下，地砖的粉末飞溅。

微长的睫毛颤抖着，那双杂色的眸子空洞无物，风梧猛然想起，第一次见伊尔时，也是这般，指腹下柔软的皮肤是他亲手娇养的，怎么也无法用力。

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凉薄漠然，宣判死刑，“伊尔，死在我手里，是你最好的归宿。”

比起被天道利用，早日轮回少些苦楚，重新投胎，他一定为他赐福，下辈子衣食无忧。

雷光聚集，万千雷劫以毁天灭地的气势劈向神龙殿，正殿中的神像顷刻化为齑粉，不复存在。

风梧不为所动。

灵魂被生拉硬扯，伊尔浑身剧痛，比起不能呼吸，感觉到生命力流失才是最绝望的。

努力睁开眼睛，视线模糊，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质问风梧，若不是这条龙，自己早死了，他欠风梧太多了。

嗫嚅着嘴唇，勉强地扯出笑，“谢……谢。”

没发出任何声音但是风梧听懂了，眼前的伊尔破碎没有生气，往日的鲜活娇纵不复存在，像被扔进垃圾堆的残破娃娃，即使露出棉花伤痕累累也依然笑着。

手上的力道顿失，将奄奄一息的伊尔抱进怀里，天道遗珠回到体内，杂色的鱼尾恢复成金色，挥手，神龙殿恢复如初。

抱起伊尔，一步一步往厢房走去，罢了，再让他多活一段时间吧。

灵珠捡回一条命，颤颤巍巍钻进玄金葫芦里，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尊者，怎么心软了呢？”

钟乐替伊尔掖好被角，心疼地看着他苍白的脸。

风梧负手而立，站在窗边，没搭话。

从有灵识开始，他已经活了万年了，可真正出世，不过才500年。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一条拖拖拉拉的龙，所有能威胁到龙身安全的，他会将隐患扼杀在摇篮里。

灵脉虽然恢复，但自己如今的实力连曾经一半都没有，天道一旦将众神复活，那自己的处境会有多危险？

养了18年的人鱼，不值得他放任隐患成为威胁，但现在，他也搞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杀了伊尔，一了百了。

走到床边，指腹轻触他白皙脖颈间的青紫，明明掐的是他，自己却痛得无法呼吸。

自嘲一笑，他也会心软吗？

灵力化为法刃，划过指尖，金色的龙血滴入伊尔干涸的唇瓣，脖颈处的伤痕下一秒恢复。

钟乐看着风梧的矛盾无法理解，这么复杂的吗？

风梧轻点伊尔的额头，灵力钻进眉心，将刚刚的记忆消除。

抬手，精致的香炉燃烧着安神香，一丝烟雾袅袅升腾，下一秒，人瞬间消失在原地不知去向。

天边雷声滚滚后，一切归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