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从躯体内生长出来的剑,每一把都能使用月之呼吸配套的剑技。且攻击力度倒是和黑死牟本人挥砍出来攻击力相差仿佛。
是单纯的物理攻击啊,他的咒术可不好使了呢,有点麻烦。
飘在空中的虎杖悠真伸手往怀里一抹,抓了一把带着点血丝的破碎鳞片,覆盖了咒力的掌心一用力,碾成碎末后,随手往下散掉。随着那雾蓝色的鳞片被虎杖悠真亲手碾成碎末后,空气中迅速弥漫着一股带着冰凉气息的浓郁香气,这香气带着些许血液的腥甜。
如果不是虎杖悠真身上的鳞片,刚才黑死牟那些贴脸劈来的剑气,早就在虎杖悠真的上半身劈成两半了,尽管这伤对“真正”的鬼来说,算不上什么。
鬼和鬼之间的厮杀,比人与人,或人与鬼之间的厮杀,都来得更为凶狠和残酷,经常干脆利落地以进攻来代替防守,交战的战场用血肉横飞也不足以形容。
“你的血…味道不对…紫藤花的味道…”
——而且这个人的血液,似乎也有令他感到不适的毒素…闻起来有点像人血,但又带着鬼的味道……不是人类也不是真正的鬼?那是什么?
“你不是鬼吗…”似有遗憾的话语,从黑死牟的口中说出。
这话只换来虎杖悠真一声带有讽意的轻轻一嗤。
“嗯?您不会是想在别人身上寻求认同感吧?动摇了?”
已经这种时候了,虎杖悠真也没有掩饰的必要了,他大大方方地承认道:
“鄙人现在不是。以及,毒素是来自紫藤花没错。”
虎杖悠真那长满了上半身的角质鳞片的构成和爬行动物类似,都是皮肤的角质层表面衍生的硬薄片状结构。而皮肤是最大也是最活跃的代谢器官呢,所以虎杖悠真所有吃下去的毒素,全部逼到表皮,通过形成鳞片的方式“代谢”掉。
“这是鄙人最近几年在一位鬼杀队的小弟那里日积月累吃下的复合类毒素,她很有趣哦。”
“——不过看来似乎对您没什么用。”
但这个剂量,足以令无限城内部其他不到上弦鬼等级的桂不敢靠近了,这可要感谢蝴蝶忍“无偿赞助”。
“不过是…鬼蜮伎俩…”
“‘为鬼为蜮,则不可得(注6)’。”这是他的前世,在那两百多年的疯狂里唯一学会的东西。
鬼唯一惧怕的只有太阳和紫藤花的毒素,但对于实力仅次于鬼王的上弦鬼们来说,只要自身有足够的能量,些许紫藤花毒是能够被快速代谢掉的,除非一次摄入超出致死量数十倍甚至数百倍的毒素。
黑死牟仰着头,看着像是没有重量一样,飘浮在空中的虎杖悠真几秒。
“原来如此…「不择手段」…这就是你的追求的道吗…继国十真…”
在黑死牟眼里,阳光和拥有阳光之力的铁器,是唯一能够伤害到他的东西。只要不被“继国十真”手中那把日轮刀砍下头颅,后者利用剑气或劈砍出来的伤害都不算什么——在那把刀变为赫刀之前。
“继国十真”没有用出他那些诡异的血鬼术,只是凭借着不断切换的呼吸法和那种疑似叫做“咒术”的力量,便将他逼到不得不露出这副模样。
这是,他的后人啊…却一心想要杀掉他…
黑死牟很早就明白了生与死并不可怕这个道理。无论是人类还是家族都难以永恒,哪怕是万世一系的皇家也经常从皇族内部过继子嗣,继承皇位,更何况作为只有百年不到历史的地方豪族的继国氏。
作为他直系子嗣的“继国十真”汇集了黑死牟所有厌恶和头疼的因素。从黑死牟第一眼见到那个倚靠着妻子才能勉强持刀站立的青年,便感到心中杀意丛生。
——他的后代继承了所有他想要的天赋,却和那个人一样,厌恶着武士的身份。
每当回想起那铺天盖地的火焰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黑死牟便难以忽视他身体的旧伤传来的痛处…那种如同被内脏被拉出,放在阳光暴晒的剧痛——来自那曾经被“继国十真”临死前用赫刀刺穿的地方。
吸收了小部分“继国十真”被烧得焦黑的尸块的黑死牟,在差点与“继国十真”同归于尽的两百多年后,再次见到和“继国十真”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外表的虎杖悠真后,他的身体与灵魂仿佛穿越了时间,再次来到了那个火红色的灼热夜晚。
那个已经记不清面貌的后人,他消瘦惨白的脸庞,和虎杖悠真的面容重合了起来,逐渐在黑死牟已经模糊了的记忆里,后人临终前未能说出口的恶毒诅咒日夜萦绕在他的脑海里,犹如附骨之疽。
「——即使今日未能如愿以偿,来日必有留着继国氏血脉的后人,首落杀灭名为黑死牟的恶鬼。」
黑死牟仿佛看见了四百多年前的某个白日,在谈及他们没有继承者,唯恐日后的杀鬼剑士无法有效与鬼对抗时,继国缘壹那令他作呕的笑容,以及听见了那过于乐观的言语:
「兄长大人,我们并非那么了不起的人物,我们只是人类漫长历史中的一粒微尘。」
「才智远超我们的人此刻也在呱呱坠地,他们也会达到和我们相同的境界吧。」
「什么都不必担心,无论何时,我们都可以心无挂碍地告别人世。」
「岂不令人愉快?兄长大人。」
不!不可能!只有拥有继国缘壹的那一代!他们才是特殊的!其他人不足为虑!!
这世界上,有且只有一个继国缘壹,没有人能够超越!!
「月之呼吸·玖之型·降月·连面」
「月之呼吸·拾肆之型·凶变·天满纤月」
「月之呼吸·拾之型·穿面斩·萝月」
黑死牟紧握着异形的刀刃,全身肌肉绷紧,无数的紫色月形剑气像暴风雨那样,从他的血肉形成的刀刃迸发出来。他已经不去管能不能打中位于空中的虎杖悠真了,他的血鬼术,让他无须挥动刀刃,就能让每一把刀刃放出剑技。黑死牟不信虎杖悠真能够在这密集的攻击下残存——除非他使用那个能够躲避一切攻击的血鬼术。
但黑死牟的直觉告诉他,虎杖悠真这一次不会逃避他的攻击,甚至,虎杖悠真对于今天的袭击早就有所预料,后者已经等待着和他做个了结很久了。
这也正合他意。
「月之呼吸·拾陆之型·月虹·孤留月」
“虽然稍微打造的有些长了,勉强合手。”
立在空中的虎杖悠真,在见到这接连不断的攻势后,袖口一滑,露出了那把森白的无刀鞘握在左手上,俨然一副二刀流的模样。
“能之月之二…花月…”
能之月三式,是作为鬼的“摩罗”在习得月之呼吸和其剑技后,因其无法使用柒之型及以后的招数,所创造出来的完全独属于他的剑技。虽说名字中带有月字,但其名字皆是从能剧中的剧目里面得来,并不受限只能以月之呼吸使用。只不过以月之呼吸出招后,这三招的剑技的速度更快,能够产生更多的剑气,月之呼吸与这三招相合性更高而已。
能之月之二·花月,是这三式剑技内,范围最大也最无序的剑技。
之所以加上限定词“独属”,是因为这三式不仅要求使用者是二刀流,还要求大脑在出刀之前,计算所有刀气的运行和碰撞的轨迹,才能达到所要求的变化无常,又乱中有序。
“花月”二字,“月”是变化无常的月亮,而“花”是变化无常的世界之形,即春天的花,夏天的瓜,秋天的甜,冬天的火。是一片拥有无数细碎、呈现不规则运动的十二月相的剑气空间,而这些剑气在碰撞后会碎裂成更细小的剑气,引着特定的轨迹飞行。
这对象也包括了黑死牟挥砍出来的剑气。
接着虎杖悠真切换了呼吸法,熟悉的肺部和呼吸道的灼烧感又一次袭来了。
“能之月之三…望月…”
虎杖悠真手中的双刀向特定方向各自快速地挥出六刀,一道道带着日焰的剑气,旋转成空心月轮模样,像台风那样吸附着场中同样转向的刀气,以刁钻的角度穿过了那些伸长的异形血肉刀刃所劈出的剑气,同时撞上了黑死牟的脖颈、躯干和四肢,瞬间将黑死牟给分尸。
黑死牟立刻催动着身体,想要修复损伤,却发现他的躯体无法再生,但也没有立刻崩溃,而是相当缓慢地在窜入体内的灼热剑气下,不断地被切割着,灼烧着,宛如同时被施行了凌迟和炮烙之刑。
就连血鬼术也在这持续不断地痛苦下,无法使用。
“看来在这些天,您吃了不少人。”
即使是这样也没死吗?这次他可是作为“虎杖悠真”,第一次认真地,抱着杀掉黑死牟的心,使出这招式。如果就这样死了,他还能用不小心失手来解释,至于补刀…啧,好歹黑死牟是家里那两个小孩正牌的祖先啊。
虎杖悠真对所谓的武士道嗤之以鼻,但即使是他,手上也不想沾染太多血亲的血。
真令人不悦。
“第三次了,祖父大人。这次我可是只用了呼吸法和剑术,没用血鬼术。”
虎杖悠真左手里那把森白的刀刃,在刚才切换了呼吸法后,因无法承受日焰,竟已经有一半烧毁,化作焦炭。他有些惋惜地拆掉了焦黑部分,头也不抬地说道:
“您知道吗?这是此方世界,死在您手下的继国氏的遗骸,所打造的骨刀…也算是替他们报仇了。”这上面或许还寄托着当年那些人没有转世投胎的灵魂呢?
当然,只是“或许”,一个可能性而已。他又没有随随便便就看见灵魂的才能。
“继国十真…你前两次…羞辱我…是为了报复…?”
即使即将消散,在见证到了日之呼吸和月之呼吸被同一人继承,且能够融合使用后,黑死牟似乎也没有什么怨恨不甘。他耿耿于怀的竟然是前两次被虎杖悠真重伤,却被后者像是丢垃圾一样,扔出了京都御所。
何等地…耻辱…
虎杖悠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安静地把玩着手里那把断裂开来的骨刀。
“不。正如我第二次见面时所说的,‘继国十真’早就死了。无论是这个世界的,还是我们世界的,都死在了您杀灭继国氏的那晚。”
“重活一世,只是作为‘虎杖悠真’的我并不恨您。驱使我走到您面前,想向您拔刀的也不是‘虎杖悠真’,而是铭刻在我灵魂深处的,那赤筑山城三百六十七条怨魂的执念。”
“摩罗”的诞生,从来就不只是寄托了“继国十真”一人的憎恨而已,而是背负着包括“出目”在内,其余三百六十六人的祝福、希望和执念,诞生于那个被染成血色的山城里的恶鬼。
即便是生为神圣的大贤,为末世众生留下诸多至理名言,也难逃生者必灭的道理(注7)。也因此,作为那晚唯一苟活下来的“生者”的“摩罗”,将背负着那些死者的愿望,继续存在于世,直到死亡为止。
“我不是刻意击败您后,为了羞辱而放过您。”虎杖悠真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那颗头颅上,血焰和日焰交融的眼底倒映着黑死牟那被赫刀砍中后,无法修复的躯体,“在我的世界里,我的前世,曾经三度向祖父大人您提出了换位血战的请求——失去使用日之呼吸资格,也和其他呼吸无法适配的我,前两次皆惨败在您刀下。”
而按照鬼舞辻无惨制定的规则,胜者是能够将败者吃掉并加以吸收的。
但黑死牟两度放过了摩罗,甚至事后将他所使用的月之呼吸传授给他。无论是出于强者对弱者的怜悯,或是期待摩罗的再次因为实力大增后的再次挑战,还是其他的理由,摩罗都必须承认这个改变了他一生的鬼,是难得可贵的传道者。
所以,即使这个黑死牟只是作为异世界的同位体,作为虎杖悠真的他也会放过他两次
——这是属于摩罗的想法。
因为无论是继国十真,还是从继国十真脱胎而出的摩罗,现在都只是构成虎杖悠真这个个体的一部分。
虎杖悠真轻轻摁着自己的胸口,感受到怀里藏着的那只药剂,似乎还是完好无损的。
“学会剑技,是很简单的事;看到透明的世界,也是只要尝试将自己逼至绝境,就能做到的事情。”——但唯有天赋这种与生俱来的东西,是无法通过努力获得的。
剩下的未尽之言,无论是虎杖悠真,还是黑死牟都能明白。
“…”——像你们这样的人…是不懂的…
为什么上天不把才能给予渴望才能的人呢?
黑死牟那六只眼睛,紧紧盯着拎着半把破碎的骨刀的虎杖悠真。
他这时候才发现,他的这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