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颂一生的确实不是封言舟的气。
他是在气他自己。
怎么当时一着急就情绪上头，一上头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把和封言舟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搞砸了。
“你不是生他的气那你对他这么冷漠做什么？今晚团建主题就是欢迎封言舟入队，你还大庭广众之下说不去！”伟哥跟着站起来，追在舒颂一的屁股后面继续问。
两人向着基地门口走，舒颂一回头，蹙着眉说：“行我知道了，不用继续重复。吃完回来我会找他双排的，好吗？”
伟哥一听舒颂一答应双排，心情舒畅了，也完全不计较眼前人隐约要发作的脾气：“好，好。不唠叨你了。”
舒颂一一打开基地的门，就听见开心洪亮的嗓音：“队长和伟哥怎么还不出来啊，我要打电话了谁都别拦着我，封言舟你放手，小祥你松口，啊啊啊啊我要饿疯了！！”
“……”
封言舟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后排自导自演发神经的开心。
小祥则抱着手机无声地往角落里又缩了缩。
“整个小区都能听见你丢人的喊声，”伟哥把在抽烟的司机召回来，自己爬上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回头，一脸嫌弃，“开心你再吵就滚回去自己弄泡面吃。”
开心立马坐得端正笔直：“伟哥你好，我错了。”
“……你还能坐在这里简直是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的失职。”舒颂一凉嗖嗖的话音传来。
“卧槽队长。”开心捂了一下胸口。
封言舟往后瞥了一眼。
目光顺势扫过在自己身旁那位置落座的舒颂一。
舒颂一板着脸低头看手机，根本不理戏精一样的开心。
开心习惯了舒颂一的冷漠，继续陶醉地演：“你骂我骂得我好爽。”
封言舟：“……”
他默默别开脸，看向窗外。
小祥低骂：“你他妈真是够恶心的。”
舒颂一则波澜不惊地对坐在副驾驶的人说：“明天要是还让我在基地看见这个傻逼，别怪我报警。”
伟哥：“………………哦。”我能怎么办，我也很难做。
后排传来开心的爆笑。
小祥在这时无助地摸到前一排的椅背：“队长，两千块，让我跟你换个位置。”
舒颂一头也不回：“凭什么？”
“我受不了这个神经病了！”小祥绝望地说。
“那我凭什么受得了？”
“……”
“你们中野的私事自己解决，别牵扯我。”
“……我想KK了。”
“他前两天刚认我做哥。”
“就因为你拿AD带他上了两把分？？？”
“我终结了你带他双排的十连跪。”
“……哥，我也想上分。”
“你找开心，正好练练中野联动。”
“……”
小祥默默地缩回了自己阴暗的角落里。
坐在旁边的封言舟一言不发地目睹完一切。
他想起自己曾经在微博超话里看到过的帖子。
一堆网友就TVG成员的直播，讨论究竟谁才是TVG队霸。
有人说是年纪最大的KK，有人说是daisuki。
现在看来，答案不言而喻。
虽然感觉到自己和舒颂一还在冷战中，以及对舒颂一还生自己气的行为很莫名其妙，但封言舟还是不动声色地勾了一下嘴角。
TVG战队的成员里，最大的KK22岁，开心21，小祥与舒颂一同龄，20。
明明作为弟弟，却能唬着一群哥哥认他做老大。
舒颂一真幼稚。
“说起来，封言舟今年是不是才17？”车厢内安静了不到五分钟，开心就再次开口了。
“17？？？”小祥惊了，“不是吧，我以为你成年了，长这么高。”
封言舟不明白自己明明一声没吭，话题为何又回到他身上来了：“……下个月就18了。”
“你一月份生日的？”开心问。
封言舟：“嗯。”
“多高啊现在？”
“……186。”
“卧。槽。”小祥惊了。
现在的小孩都吃什么长大的啊？？
“也不用这么惊讶吧。”开心踢了小祥一脚，“你这样把我们队长放哪里？”
“你他妈别跟我动手动脚的。”小祥缩了一下。
“可惜啊队长，”开心拍了拍舒颂一的座椅后背，“你现在不是我们队里最高的存在了。”
“但你依然是队里最矮的存在。”舒颂一凉凉道。
开心：“……蒽。”老子服了。
后排传来小祥的爆笑。
开心气得拿起靠枕挥过去：“你笑个屁！只比我高了一厘米的东西！”
小祥不笑了。
小祥告状：“伟哥，郑开心人身攻击我。”
“嗯？什么？”伟哥摘了耳机转过头，一脸茫然，“你还会被开心人身攻击？平时打游戏不是你骂人最厉害吗？”
“……”小祥再次默默缩回自己阴暗的角落里，“没事伟哥。我逗你的你别真信了。”
舒颂一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
封言舟循声扫过去一眼。
车外已是华灯初上，车厢内的光线昏暗。
他依稀看见舒颂一那张冷漠的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
封言舟只扫了一秒，便收回视线。
开心又讲起封言舟马上要过十八岁生日的事情，他一个人滔滔不绝，偶尔小祥会搭两句话。如果话里牵扯到舒颂一，会得到舒颂一一两句不咸不淡的回怼。
回怼通常带着一点点阴阳怪气，但攻击性并不强。
而作为话题主人公的封言舟则保持着沉默，偶尔在开心点名让他回话时，才惜字如金地说两句。
下车的时候，开心不太开心地抱怨：“我想KK了，还是KK对我最温柔。和你们这群清汤大老爷聊天简直是对牛弹琴，根本没有人在乎我！”
“你可以选择闭嘴。”彼时小祥已经输光了欢乐豆，从善如流地打开了微信小程序里面的麻将游戏。
“让我闭嘴就像让队长别发脾气一样难。”开心垂头丧气地说。
舒颂一睨他一眼：“听你说点好话就像让你排位十连胜一样难。”
“卧槽你别说了。”开心猛地把耳朵捂住。
“官宣微博我发了，封言舟你记得转发一下。”伟哥在这时候出声。
“好的。”封言舟应了句，低头拿出手机。
这家火锅店是TVG战队团建常来的地方，伟哥提前订好一间包厢，五个人从火锅店后门进入。
服务生走上前来递菜单。
“我老样子，”开心刚坐下就站起来往外走，“伟哥你帮我点，我去个厕所。”
小祥收了手机，也起身：“伟哥我也是。”
“你变态啊，我上厕所你也要跟着？”开心瞪着眼睛回头。
小祥踢了他一脚：“赶紧滚。”
除了封言舟，大伙都不是第一次在这家店吃饭，伟哥问过封言舟的忌口与喜好，点菜点得轻车熟路。
封言舟一直低着头在看手机，没注意在自己右边坐下的人是舒颂一。
直到他抬头，和伟哥说转会消息上热搜的时候，余光才瞥见坐在自己边上正低头看视频的人。
“说明你现在人气高啊，好事。”伟哥如是评价，“好好训练，争取两周后的春季赛发挥更出色，给战队拉点赞助啊代言啥的来。”
封言舟对此只是“嗯”了一声，随即回头看了舒颂一一眼。
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那目光停留在舒颂一侧脸上不过一秒钟的时间。
怎想身旁的人却忽然开口：“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伟哥因他突然开口吓得虎躯一震，甚至忘记反应这句话究竟是对谁说，便紧张地问：“你要干嘛？”
封言舟感觉到自己脸上淡淡刮过一道视线。
他没有选择回望过去，而是将目光挪得更开了，几乎以后脑勺对着舒颂一，一副“我无话可说”的样子。
舒颂一这才回答伟哥的话：“他老看我。”
封言舟：“……”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像小学时女孩对班主任告男同桌状的语气。
伟哥一脸莫名其妙：“看你咋了？你不能看？”
“冒犯我了。”舒颂一很坦然。
伟哥：“……龟毛！”
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封言舟在这时候站了起来：“我去洗个手。”
他说着，从座位走出去。
才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椅子拖拉的声音：“我也去洗手。”
“你们先去吧，等你们回来了我再去。”伟哥叹了口气，无奈地摆摆手。
身后跟上来的那人脚步很快，封言舟几乎是和舒颂一一起走到包厢门口的。
但包厢门并不宽，一次只能过一个人。
他顿了一下，舒颂一就侧过身先走了过去。
两人去厕所的路上碰见回来的开心和小祥。
“哟，你俩已经好到也可以一起上厕所啦？”开心笑嘻嘻地打招呼，“进展挺快嘛。”
“谁俩？”舒颂一瞥他一眼。
“你俩呀。”开心有些疑惑道，“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小祥：“难道没有吗？”
开心：“我不是说你，蠢货。”
封言舟这回看都不看舒颂一一眼，只对开心说：“我跟他不熟。”
随后他侧身绕过挤在走廊的三人，孤身往厕所走去。
开心看看那道背影，又看看板着脸的舒颂一，兴奋地对小祥说：“我们队的新AD好狂啊！”
小祥看着面若冰霜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舒颂一：“……我怎么感觉队长又有点不高兴了。”
小祥说得对。
舒颂一确实有点不高兴了。
他想和封言舟好好讲话、沟通，但做出的效果总是很一般。
跟上封言舟走到厕所，来到洗手台边洗手的时候，舒颂一看见那比他先到的人已经洗完了手，正背对着他的方向低头专心致志地看手机。
舒颂一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切小号、点进自己大号微博主页、点开转发官宣的那条微博评论区，翻到一条夸他的评论，毫不犹豫点下一个赞。
舒颂一站在少年背后看完对方这一系列操作，实在没忍住地发出一声轻笑。
封言舟被背后传来的动静猛地吓了一大跳，差点手一抖把手机丢出去，他几乎是下意识往前跳开回过头，耳朵已经无法控制地热了。
看清楚来人是谁后，他皱眉冷下脸，迈开步子打算离开。
“‘deadshot那么强，去了TVG简直就是锦上添花。’”两人擦肩而过之际，封言舟听见耳旁传来舒颂一含笑的声音，几乎是一字不差地复述了方才被他点赞的评论内容。
他驻足，回头，一言不发地瞪着那人。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朵花？”舒颂一笑道。
“……”封言舟脸上一阵热，攥着拳头，有些微窘，“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舒颂一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你现在是我的AD。”
闻言，封言舟顿了下，还是那句硬邦邦的话：“我跟你不熟。”
“什么意思，”舒颂一挑了下眉，“看不上我的辅助？”
话音落下，换来几秒钟的沉默。
这是默认了。
眼前少年穿着一件不算很新的外套，沉默时的脸色很平静，但不知是否是仗着身高优势，那双眸总懒洋洋地半垂着，显得有些轻狂和高傲。
于是舒颂一的表情也慢慢降温。
“晚上回去跟我solo，用AD英雄。”舒颂一盯着封言舟冷冰冰的脸，仰起一点下巴用同样高傲的表情说，“如果我赢了，以后走下你都得听我的指挥。”
封言舟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嗤了一声：“输了呢？”
“输了……”舒颂一的声音像是收音机信号被掐断又重连，他想到什么，倨傲的脸上又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输了的人，当小狗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