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墙面之后是纯白的墙壁,古典而奢华的城堡几乎可以说是王国城池。
花是最多见的。
成片成片的雪白蔷薇将整个城堡围绕了起来,随风摇晃的郁金香团团簇簇,仿佛是鲜花的国度。
春夏时节的珍贵花卉无处不在,既有常见的,也有稀有的品种。
正午的光照无可挑剔,处处明亮而开阔,白金的涂层配以深蓝的装饰,墙面在日光下折射出透亮的光线。
稍微走近就发现镶嵌其上的是切割得整齐而精巧的碎钻与蓝宝石。
如此鲜活清丽的大片色彩之中,庄园的女仆与男仆们无一例外穿着黑色的制服。目不斜视做着各自的任务,干净得不能更干净的琉璃台面还在被不断擦拭,完全不打算停下休息。
每个人都各司其职,然而将近二十个人走来走去却半点声音也没有,分神交谈更是没有出现。
循着自己的路线准确避开同事,踩在光滑的白玉地板上好像丝绸滑过,动作标准整齐表情一致的仆从们静静上演着工作日的默剧。
偌大的雅致正堂中人人都不曾回头看人。
直到领头的女仆长达法特·索勒走进去,她同样也没有脚步声。
不如说这整个庄园就只能听得见微弱的风声,这里应该保持安静。
“大小姐回来了,请停下手里的工作。”
僵硬的声线极力想要念出柔和的意味,反倒更加不伦不类,女仆长木然的脸上挤出可亲的笑容,轻拍着双手让女仆与男仆们积极停下动作。
她的声音终于引发了新的反应,呆板着的一张张脸庞缓缓转向声音的来源,仿佛同一个模板刻出来的脸与打扮没有什么分别。
他们如达法特一般整整齐齐绽出笑容,同一个弧度弯下的腰与黑色的服装像是被斩成半截的木偶,心跳声全部处于同一个频率。
“大小姐,欢迎您回来。”
数十多人的声音混在一起却半分不显得吵闹,在殿堂里甚至没有回声。
开口的动作像是一罐久未开封落满了灰尘的糖果,明明是些看着三十不到的年轻人,却不具备应有的朝气。
缺乏主动性的仆从们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他们不会感到好奇,更不会发出问题。
这一切太奇怪了,居于正中央的时钟指针刚好越过第三个小刻度,才过去三分钟而已,这里的每个存在都令人感到不适,采光良好的室内影子清晰而分明。
这些人是人类吗?直觉让酷拉皮卡说不,但客观的所见又不能给出相反的答案。
没有威胁性,可生物的本能神经反射让他舒展不开眉头。
从刚才就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发出了求助信息,破碎的画面几乎挤压了可思考的空间,依莲的目光落到了那座巨大的钟表上。
秒针还在一步一步转动,时间仍在流逝,它原本就在那里吗?
“还有人没出来吗?”
无法感知到具体的数量,依莲从不会出现这种失误的状况。
这里还有别人吗?做不到,有什么存在把她的感知隔绝了。
是什么样的能力?她并没有明显受到影响,酷拉皮卡也是。
除了紧绷的情绪外一切如常,确定了就是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已经有些熟悉了。
这是一个普通的问题,对方能给出回应吗?酷拉皮卡也随着依莲看向端正站好的女仆长。
他也没办法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更多信息,简直是个人偶。
但是不行,端庄的女仆长就跟没听见一样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她不说话,其余的下级就更不能开口。
令人厌烦,干脆直接攻击算了,最烦不能立即给出合适反应的家伙。
“达法特·索勒,这是我的命令,你必须回答。”
命令让这位女仆长有了波动,依旧没能给出预想中的答案,女人低垂着头,嘴巴一张一合。
“大小姐,您的起居由女仆赛琪负责,其余的仆从在各自的职位上,您需要让他们过来吗?”
谦卑的姿态,她处理不了复杂的提问,只能回答程序之内的储备。
是操作系念能力者控制了他们吗?如果是的话这范围也太大了,酷拉皮卡做出了这个假设,除此之外没有更合理的解释。
但这个人以及其他的人身上都没有念的气息,看起来似乎真的只是呆板的人类。
女仆长的思维又跳回了她的能力范围内。
“大小姐有任何需求请直接命令,任何命令我等都会听从。”
脑中凸显出诡异的红黑色彩,再去捕捉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女人还在继续着自己的思维。
“午饭的时间到了,您是否需要一直以来的配餐呢?所有的方案都按您的要求准备好了。”
厨房每天都会为大小姐准备规定好的餐饮。
啊,为什么她不吃呢?对了,大小姐刚回来,也许她会需要新的配餐。
可这不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她没有支配的能力,大小姐的衣食起居从前是由家主和夫人负责的,现在能做决定的只有大小姐自己。
家主,家主他是这么下达命令的,一切都要服从,不可以思考多余的问题。
那么家主去了哪里?大小姐需要回答,这种时候应该先跪下,因为大小姐不高兴。
根本搞不清楚原因,女仆长又跪下了,其余的仆从们从善如流跟着齐齐跪下。
没有人问为什么,只要跟着女仆长的行动就好,他们不需要自主思考。
命令如此,大小姐的情绪是第一优先值。
哈,意义不明又恶心的指令,把她当做主人了吗?
依莲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反感,令人作呕的指令。酷拉皮卡往她身边靠得更近,她的状态无比糟糕,这里的每件事都踩在两人的忍耐极限上。
“不需要,让赛琪来找我,你们全部退下,没有命令不准过来。”
谁是赛琪?记不起来,但直觉告诉她这是可以喊来的人,自己的女仆。
得到了全新的指令后,达法特终于可以顺利行动了。她乖乖的服从了命令,呆滞的目光恍惚间有了几分神采,随即又消失不见。
好羡慕,大小姐只对赛琪那么温柔,她也服侍了主家多年,为什么大小姐从来不会多看她一眼?她明明在按照命令行动,大小姐不是最喜欢听话的人吗?家主就是这么说的。
家主下达的指示不可能有错,达法特不会质疑,她更努力更负责,总有一天大小姐会看到她的。
大小姐,她好像长大了很多,是什么时候的事?达法特的思维再度被清空,她该工作了。
穿行而过的花廊繁华而精致。
每一朵花都开得生气勃勃,庄园中少有的能让人感受到生气的只有花卉。
隐约的印象促使着依莲向某个方向走,她和酷拉皮卡一路过来遇到的每一位仆从见了她就会停下来行礼,此外不会说话,眼中全是工作的任务。
一直走到熟悉的独栋小城堡面前才停了下来,这里也有钟表,现在是正午十二点过二十分。
早早得到指示前来的赛琪已经在等待了。
是大小姐回来了。
诶?依莲大小姐为什么会离开?
不可以想,这不是她可以想的问题。
好高兴,好久好久都没见过大小姐了,好像过去了好多年。
大小姐还会记得她吗?肯定会记得,女仆长说这是大小姐的要求。
大小姐现在多大了?她自己呢?
赛琪不再思考,她今年十六岁,是依莲大小姐的专属女仆。等待大小姐回来就是她的使命。
略有些眼熟的年轻女孩站姿端正,同样身穿长款黑色女仆裙,眼睛却忍不住向四周打转。
她一头打理得蓬松柔软的及肩金发,像个刚发好的黄金面包卷,嘴角克制不住向上扬,一副忍耐着又满是期待的模样。
目前为止见到的第一个不是纯黑配色的女仆。
以自己的审美来说,她肯定就是赛琪了,依莲态度平常向她走过去,隐匿了全部气息。酷拉皮卡学着使用了绝,唯一一个看着能够交流的人。
不过依莲从以前开始就是金发控了吗?连专属的女仆都是金发,其余的女仆和男仆就全部是黑头发,整齐得像是批发出来的人偶。
被发现了,看着十来岁出头的女仆隔着几十米远就看了过来,强行端着的脸色无法继续维持,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的开心。
尽管一样的无攻击性,实力绝对不弱。
“依莲大小姐,您回来啦!您的房间我一直有好好打扫,所有的布置都没变动。”
也是第一个注意到了酷拉皮卡存在的人。
金发的女仆目光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不认识的人,庄园里早就不招新人了,长得还挺好看,而且也是金发。
!难道大小姐要选男仆了吗?
心碎的赛琪不敢提出质疑,大小姐好像很喜欢这个人。
但她是不会输的,她可是大小姐的专属女仆,谁都别想竞争超过她!
莫名其妙被敌视的酷拉皮卡心中升起了疑惑,倒不是多么过分的敌意,大概是看不惯他。
好像是唯一一个保留了部分自我意识的人,依莲对面前热情的女仆面无表情,对方也毫不意外。
果然,她冷淡的态度在这里才是常态。
女孩子的好奇心快飞出来了,礼仪仍然端庄优雅,等待着主人的指示。
即使如此也能接收到她快按捺不住的喜悦。嗯?还有点讨厌,在讨厌酷拉皮卡吗?
这里就是自己的领地,被隔绝掉的感知力恢复了正常,不知来源的影响暂时消失了,头也没有那么痛。
“赛琪、”
“我在大小姐,有任何需要请吩咐!”
刚喊到对方的名字就得到了热情的回应,女仆格外积极,眼睛扑闪扑闪着。
她竟然会选这么不稳重的人当专属女仆吗?难以想象,不过这不重要。
而且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仆身上有着特别奇特的感觉,和其余的人都不一样。
对方可爱的笑脸不知为何扭曲了起来,眨眼之后才发现只是错觉。
“家主在哪里?”
依莲在奇异的魔力驱使下问了本不打算问的问题。
下一秒酷拉皮卡拉住她快速往后撤离,同时准备进入了战斗状态。
那个看起来很正常的女仆赛琪猝然跪倒在地上。面部诡异的抽搐着,明亮的眼睛仍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大小姐,笑容真诚而可爱。
“您已经杀掉他了呀,大小姐,有任何需要请吩咐我。”
花海冲破栏杆而来,瞬间迷乱了全部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