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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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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前。

假山林立,奇花珍木随意堆叠在宽广的院落,这种错落的、毫无美感可言的布置,在庞大数目的衬托下也显有几分轻佻的贵气。

寻常人家绝没有这般阔绰的手笔。

是夜,一个矫健的黑影闪入侧门。

入眼便是满墙的美人图,男女老少不限,其中不乏王公大臣或官宦贵女,皆穿着轻薄衣衫。画师技艺高超,画中美人恍若活人,举止神态入木三分。

“秋相,考虑得如何了?”

说话的男子年不过三十,正靠在榻上欣赏一幅美人图。他语气轻佻,面容透着不正常的苍白,此刻衣衫大敞,胸口渗满涔涔汗珠。

“老臣若不答应,今夜便不会来见殿下。”

“秋相,你我之间何须如此生分?”

赵乾依依不舍地放下画卷,抬头,细细打量面前之人。

秋成光恭敬立于榻前。年近不惑,他的发丝乌黑,岁月几乎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踪迹,眼角的细纹更像是陈年的美酒,独为他增添几分成熟的风韵。

若褪去宰相的官帽,只当是寻常男子走于盛京街道,他仍是众多女子欢喜的模样。

“老臣已向冯源递交婚书。”

秋成光无视赵乾的客套,从怀中拿出一页红纸,上面画有相府到冯府的必经之路,其中一条拐角小道被着重标明。

“小女酉时出行,殿下只需派心腹在这里守着,等花轿行至小道,人迹罕见之处带刀抢亲,相府侍卫恐怕不敌。”

冯秋结合本是幌子。

赵乾是先帝的儿子,凌云志回京时,先帝急封他为荣亲王。诸葛铁拳的兵马如破空之势刺入皇城,包围大殿时,赵乾便装疯卖傻,骑着先帝的脖子喊驾,这才堪堪逃过一死。

凌云志逼宫上位弑父杀君,是为不敬,以女子身份登基称帝,是为不伦,何况如今已四十有三,半截入土的年纪仍把持超纲,早有旧臣不爽。

赵乾乃先帝留在世间唯一的儿子,偏偏凌云志下令将他剃度为僧,囚于亲王府。如此,旧臣想靠联姻达成同盟的方式也土崩瓦解。

凌云志把明着的路堵死,就休怪人挑暗处钻空子。

即便家中女眷蒙羞。

秋以容才学冠绝京城,这样好的棋子,嫁予冯蝻自是浪费,不如以冯秋结合做幌子,让赵乾的兵马在路上守着,假借抢亲的名义把新娘掳走。

新娘一夜未归,他日生米煮成熟饭,再让宫廷画师留下春宫图,在醉花楼的顶层洒满整个盛京。

先斩后奏,凌云志不得不点头答应这门婚事。

秋以容即便蒙羞致死,哪怕做鬼,也是板上钉钉的赵乾夫人。

而秋成光,便是未来的国丈。

“秋小姐声名远扬,自然配得上王妃身份,不过。”

赵乾话锋一转,眼神凝在暗处。

“我听闻,秋相也有个儿子。”

此话一出,秋成光波澜不惊的面容略过一抹阴狠,仅仅是瞬间,便再度换上那副恭敬的谦卑。

“犬子中人之姿,性情顽劣,不堪大雅。”

“哦?”

这番话反倒引了兴趣。

赵乾一只腿跷于榻上,伸手摘下一副美人图打量。画中人面若秋水,姿容倾城。

“秋相丰神俊朗,传言另爱也是绝色佳人。”

赵乾磋磨封口上“秋以容”三个字,不轻不重道:

“同是一家人,为何秋女声名远扬,秋以信却不能见光?”

不仅如此,京中盛会,朝中重臣往往携自家嫡长子出席,偏偏秋成光,恨不能把秋以容的画像与才学贴在皇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这么个掌上明珠。

“王爷。”秋成光作揖。

赵乾喜好美人,不论男女,宅中娈童更是多不胜数。想到这里,秋成光忽然有个主意,脸上笑意更深。

他走近榻前,偌大的书房,声音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听见。

“殿下若好美人,老臣倒知道一对绝色姐弟。”

*

醉花楼生意红火,说书更是一绝。

辰时,醉花楼天字间的窗户轰然开启,一垒足有手臂高的画卷摊放在窗沿。这番动静不小,街道两边包子馒头面条粥铺的往来人群纷纷仰头看。

“这是哪家的丫头,大早上来天字间控告?”

“哎,估计又被哪个管家骗了清白,幡然醒悟来了。”

“不只是控告吧,你看还有画卷呢!”

女子指着那厚厚一沓草纸:

“可怜这丫头,月份钱只够买草纸的。不过既然把那登徒子的画像广而告之了,也算出了口恶气。”

“哎,可惜了草纸,原来还能擦屁股呢,现在画了那贱屌子,擦屁股都嫌恶心。”

女人们叽叽喳喳讨论,唾沫在地上淹城了河。站在窗边的丫头手臂轻扬,霎时,纸页翻飞,漫天草纸像南飞的黄色候鸟群,在空中盘旋了一阵。

视线被粗细不一的炭笔线条覆盖,画的简单,模样却极为传神。瞬间,整个醉花楼门口都被黄色草纸覆盖住。

“这、这!”

一股脑把早点塞进怀里,百姓纷纷上前哄抢,三两步捡起画卷,画中内容如人们所想,是一副活的春\宫\图!

快散架的床榻上躺了三幅身躯,头发散乱成小倌样式,他们行为放荡,动作旖旎,眼波含春。纸上共有三个小图,每个姿势和神情都事无巨细,光看这张图,仿佛身临其境地看见一场天地交合。

令人震惊的还是这画上的主角——

这三个人,竟然都是男子!

百姓与天潢贵胄的距离不亚于登天,可好巧不巧,图上的三个男子都被标上了姓名:

礼部侍郎之子冯蝻、丞相之子秋以信、荣亲王赵乾。

也就是说,昨日大婚,秋以容的夫君居然与其弟弟还有荣亲王暗中苟且!

反应过来,周围百姓一片哗然!

此刻,同样人仰马翻的还有相府。

“花轿上的是秋以信,那骑马的又是谁?!”

衣袖佛开,无数名贵茶盏轰然落地,溅飞碎片略过脸侧,顷刻间划出一道血痕。

侍卫佁然不动,只解释道:

“回主子,半路歹人劫轿,依您吩咐把秋小姐送入冯府,晚上见机行事。”

“秋小姐?”秋成光怒极反笑,“那我儿为何奄奄一息,醉花楼的画像为何又有我儿的名字?”

“秋以容到底去哪了!”

“回主子,属下不知。”

晌午,相府外院乒乒乓乓两声响,管事先生把一团缝了补丁的包裹扔出院门,与包裹一起落入草地的,还有几枚落灰的铜板。

侍卫签的是活契,又是清白人家的儿子,打了几十个板子就被撵出府。

他捂着刺痛的后腰蹒跚而行,沿途的血迹映成一道蜿蜒红霞。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流血乃是常态,何况下身流血。这种熟悉而隐秘的流逝伴随他五年之久,此刻终于能敞开了供人观赏——

人们盯着血迹,脸上没有鄙夷的晦气,只有一个对于重伤之人的怜惜与好奇。

走出城门,摇摇欲坠的身躯后蓦然闪过一道尖利寒芒,破空之势即将刺入要害的前一刻,一双洁白修长的手指扼住凛冽的气息。

尾羽翩然而落,箭身颤动着划破指缝间一道薄茧。那道身影利落转身,手臂扬起,藏在草垛后的黑影循声倒下,眨眼间再无半点气息。

“谁?”

侍卫低声询问。

如今这幅模样,若秋成光不留活口,他亦没有反抗的能力。

认命转身,迎接他的不是一杯毒酒或割破皮肉的剧痛。侍卫睁大眼睛,这才看清面前站着个白衣女人。

相府深宅大院,若说秋以容是花房中被呵护娇养牡丹,有天下最娇艳的脸颊与青葱柔荑,那么面前的女人就是夜空高悬的一轮明月。

棉质广袖长袍洁净不染,布料没有一丝光泽,反倒给予她超脱凡尘的圣洁与高贵,颀长而单薄的身躯微微前倾,垂下的目光把人锁住,注视这双眼睛,宛若隔绝一切外物。

“昨夜是你默许的,对吗?”

“我……啊?”

侍卫呆呆看着,脱口而出才反应不对,连忙把话吞了回去。他后退一步,机警反问:“你是谁?”

白衣女子笑而不语,目光来回扫视,明明是极温润的眼神,所到之处却刮起阵阵冷风。

“你的胡子贴歪了。”她猝不及防道。

侍卫大惊,忙去摸脸,可触手只有一片薄薄的布料。

他竟然忘了,自己是蒙着面的!

慌乱的神情尽收眼底。女人从怀中掏出一尊瓷瓶,指甲轻敲瓶身,清脆的声音与相府茶盏摔落地面时并无二致。

一个很有钱的女人。

想到这里,侍卫稍稍松了口气,他看着女人,再三询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回答我,昨夜你为何要放她走?”尾音沉重,这是不容置疑的口吻。

一连问了两次,女人却对他的疑虑置若罔闻。侍卫清楚,这个女人不仅有钱,且非常有身份。

“因为,我觉得秋小姐很可怜。”

知道瞒不过她,侍卫只能如实开口。

自己是相府的下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卫,任谁看了都匆匆略过的路人甲乙丙。

可他是一个人,一个有思想,有情绪,能分清是非善恶的活人。

这个世上,并不只有那些王公大臣可以决定一个无辜女人的命运,他同样也可以。

“你不怕秋成光杀你泄愤?”女人轻轻询问。

阳光把女人的发丝映成金色,侍卫眯了眯眼,嘴角扯出一抹苍白的笑。

“习武之人,还怕死吗?”

“可我却不愿看见世上少一个良善的人。”

女人说完向前一步,把瓷瓶塞进侍卫手里。

微凉的指尖拉回涣散的思绪,瓷瓶上写着“金疮药”三个字,字迹狂野不羁。还没来得及道谢,头上又是一紧,一根赤金簪子插入发髻,他不敢拿下,只疑虑地看着对面的人。

“秋成光不会放过你,”女人说,“想活命,就拿着我的金钗去相府。”

伴随最后一个字落下,女人轻巧跳上房梁,洁白的衣袂宛若空中盛放的花。

“等等,你究竟是谁?!”

侍卫捏紧瓷瓶,朝翩然离去的身影大声呼喊。

“我叫,薛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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