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岛大酒店的白色外墙如同蓬松的奶油蛋糕,柔和地包裹着几何形结构,阶梯的弧度让人联想到蛋糕切面。午后阳光中,穹顶像一颗裹着糖衣的樱桃,铜制风向标在其下方投下细长的影子。
“这简直是仆役的待遇!”赫敏说。
哈利跳上其中一张床,床板发出吱呀的响声。“至少床还挺软的!”他试图活跃气氛,但其他两人显然并不买账。
维多利亚靠在墙边,阴沉着脸不说话。文斯利则已经开始在房间里转悠,试图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这里连只虫子都没有!”他抱怨道。
虽然1201房间并不令人激动,但这里依然提供标准的设备。众人轮流享受热水的洗礼。
赫敏洗完澡,那盆清水已经变成了黄汤。她擦干身上的水,发现门后刚好挂着一套换洗的浴袍。穿上衣服后,她一边走出浴室,一边看自己,觉得这身穿着像极了一个不化妆的小丑。
维多利亚站在洗手池前,目光透过窗户紧盯着远处的游乐场。他们的房间正对湖滨游乐场正门,高墙上布满铁丝网,几个监控器在墙头缓缓转动。不过,在游乐场东侧有一座立交大桥直通天堂岛大酒店的停车场,曾经作为游乐场的员工通道使用,桥墩下方隐约可见一条暗河,水流湍急但水位很浅。他们可以通过立交桥下方的暗河进入游乐场。
四人刚洗漱完毕,穿着睡袍,各自靠在床上或椅子上。
“我们必须从立交大桥的暗河进去。”赫敏翻开笔记本,上面画着游乐场的简易地图。“酒店员工在游乐场外围设置了监控点,正门被看得太紧了。”
“录像带里那些孩子就是在这里失踪的,”文斯利盯着锈迹斑斑的围栏,“但暗河入口在哪儿?”
维多利亚指向立交桥深处的一处排水口:“那里,看到没?铁栅栏后面就是暗河。暗河从员工通道下方流过,可以直接通到游乐场内部。但问题是,我们怎么过去?”
哈利点头:“我们需要一个时机,得等那些员工换班时溜过去。”
“他们换班时间是十分钟,我们得在那时候行动。”维多利亚说,“从酒店到游乐场需要四分钟。时间很紧。”
文斯利抱着膝盖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上。“你们觉得酒店员工为什么对游乐场这么警惕?仅仅是防止有人误入?”
“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一阵沉默。哈利看向窗外。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线。
“兔子人还在外面,”哈利说,“我们没法联系他。”
赫敏合上笔记本。“关于这件事,我一直有个疑问。按照我们之前的实践,具有特殊能力的灵魂才能附身在机械玩偶上。要么宿主本身有魔法天赋或者特殊疾病,要么载体是魔法物品。”
“对。”哈利点头,“但他没有魔法能力,理论上不可能完成附身。”
“也许他有,只是没被发现。”维多利亚推测,“或者,那套兔子服装本身就是魔法道具。”
“记得吗,笔记本里提到过那是他的祖父送给他的礼物。”
“大老爹雷是巫师?”哈利问。
文斯利回忆道,“如果他祖父是巫师,那服装可能被施过法。”
“可能性很大,”赫敏点头,“如果那是一件魔法物品,就能解释灵魂附身的现象。许多古老的巫师家族都会制作这类物品。”
“无论哪种情况,我们现在帮不了他。必须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哈利盯着远处的员工:“我们可以用混淆咒干扰监控。”
“风险太大,咒语对麻瓜科技不一定有效。”维多利亚摇头。
“或者……”文斯利眯起眼睛,“我们可以制造点动静,引开他们。”
“比如?”维多利亚问。
“比如让丛林里的‘东西’吸引他们的注意。”文斯利意有所指地看向丛林深处。
哈利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不行,我们不能利用兔子人。”
“他不是真的兔子人,他只是……被困在那里。”赫敏低声说。
“正因如此,我们不该让他冒险。”哈利坚持。
维多利亚叹了口气:“那只剩下一个办法。”
“如果他真是哑炮,会不会记得生前的事?我是说……他可能知道些游乐场的秘密?”
赫敏摇头:“没有自我意识的幽灵只是记忆的回声。除非……”她看向维多利亚。
“除非有人对他的戏服施过回忆咒,”维多利亚咬着下唇,“但我们需要接触才能验证。而现在——”
哈利揉了揉太阳穴。“明天我们分头行动,我们需要做好准备。”
洗漱结束,四人来到酒店的整条街上闲逛,随便看看古玩店的橱窗,里面尽是五花八门的艺术品、进口的小摆设和南部邦联时期的武器——本盒内的剑,每把售价十元。这是一个使人感觉不舒服的暴雨的夜晚,商业街各种各样的声音在他们周围响个不停。
赫尔比·穆斯塔法在他那张侍者领班的立式办公桌边,居高临下地暗暗注视着四个年轻人从走廊走进一楼餐厅,这时离下午四点钟还有几分钟。与通常这个时候一样,门厅里和门厅周围的一些活动已经静下来了,但是还有好些人在那里,从附近蓝厅里传来阵阵乐曲声,说明晚餐舞会还在进行。
赫尔比健步如飞地走进熙熙攘攘的、洞穴般的餐厅,就好象一支箭直刺入苹果的核心一样。而且像只有点腐烂的苹果,他心中挑剔地想。他用侍者领班特有的锐利目光环视四周,许多现象映入了他的眼帘。这些现象虽然都是一些琐小的事,但却非常重要:一张报纸遗留在椅子里,没有收好;有五六个烟蒂丢在电梯旁的沙缸里;一个侍者的制服上少了一个扣子;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有两个灯泡已经烧坏了。在侧门,一个身穿制服的看门人与一个卖报人在闲聊,旅客和其他人则在他们周围川流不息地走散开去。就在近处,一个上了年纪的副经理坐在办公桌前,眼睛朝下,在沉思着。
在赫尔比所属的大酒店里,万一同时出现诸如此类的不称职情况,就要采取惩罚措施,严加斥责,或许予以解雇。
他身高六英尺,身材细长,动作矫健,身上穿着烫得笔挺的白色衣服,用跳舞般的步子,几乎是碎步,直向接待处走去。用碎步走路是赫尔比的一个特征,不管是在手球场上(他常去那里),还是在舞厅里,都是这样。他那轻巧自如的运动员体格,四十六年来几乎一直使他感到自豪。在这四十六年中,他想方设法向上爬,从一个下层阶级无足轻重的人变为国内最奢华酒店之一的人物之一。
像在过去二十四小时里一样,侍者领班老是在沉思,心里愈来愈感觉害怕。
天堂岛大酒店——号称英国度假村最好的饭店——已经挤满了就餐者。
“这里真漂亮,”赫敏低声说,她的目光在餐厅内扫视,仿佛在试图记住每一个细节。
文斯利则显得有些不耐烦,“我饿了,快点找个座位吧。”
孩子们被侍者领到餐厅最角落的一张桌子。这张桌子紧挨着厨房的门,时不时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锅碗碰撞声。
“你们的座位到了,希望你们用餐愉快。”
维多利亚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她拉开椅子坐下,赫敏坐在她旁边,文斯利和哈利则坐在对面。
“今天的特惠套餐是蔬菜咖喱米饭和鸡肉玉米浓汤,”赫尔比补充道,“非常适合你们这样的年轻客人。”
特惠套餐的价格确实便宜,但内容寒酸得令人难以置信。赫敏凑过来看了一眼,低声说:“这简直是在敷衍我们。”
哈利直接问:“我们能点一份主菜,大家一起分享吗?”
赫尔比立刻摇头:“抱歉,本店禁止共享餐点。”
“我们要晚正餐,牡蛎、还有番茄洋葱虾仁。”
维多利亚此刻同意文斯利的意见,招呼侍者过来。
他点了四份主菜:一道2-2-2牡蛎,这是该店的名菜,由洛克菲勒牡蛎、毕安维尔与洛芬耐克牡蛎所拼成。另一道是烤布里尔鱼排,肚内塞着美味的松露酱,番茄洋葱虾仁,龙虾与和牛寿司拼盘,波兰花菜,伯爵茶,还有苹果攀。
维多利亚挺欣赏地说,“用不着我出主意点菜,真是太好了。”
“要是有一个像这儿一样管理有方的厨房,”维多利亚说,“那点菜就应该关系不大了,而只是个在同等质量之间选择的问题。”
文斯利笑着责备她:“你那套饭店经又来了。”
“对不起,也许太多了吧。”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孩子们开始观察餐厅的其他客人。隔壁桌坐着一对穿着考究的中年夫妇,正在享用精致的法式鹅肝。
“他们点的菜看起来真不错。”
就在这时,服务员推着一辆银质餐车走了过来。
“太棒了!”
孩子们迫不及待地开始享用美食。
“牡蛎来了。”赫敏说。熟练地放到他们面前的是香气扑鼻、热气腾腾的两盘菜。盘里盛着烤好的带半边壳的牡蛎,岩盐衬底。
文斯利尝着伯爵茶,赞不绝口。赫敏说,“为什么在这里,不管是否牡蛎当令季节,人们都能一年到头吃到呢?”他强调回答说,“其实你随时随地都能吃到牡蛎。当令不当令是种老皇历,那是四百多年前一个英国乡村牧师这样说的。这个人大概叫勃特勒吧。科学家们把这种看法当做笑话,英国政府也说这种习惯是无聊的。而人们还是信以为真。”
赫敏在细细咀嚼一只毕安维尔牡蛎。“我一直以为这是因为它们是在夏天繁殖的缘故呢。”
“不错,在新英格兰和纽约,牡蛎是在夏天繁殖的,时间很短。但在世界上产牡蛎最多的切萨皮克湾就不是这样。在那里以及南部,牡蛎一年到头都能繁殖。所以没有任何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可以说明为什么北方人不能象在路易斯安那那样终年吃到牡蛎。”静默了一会儿后,赫敏又问,“你学过的东西,你都记得住吗?”
“我想,大多数是记得的。”
牡蛎盘子被拿走了。接着侍者在一个穿黄色外衣的主管帮助之下把热气腾腾的鱼排放在他们面前。
“我不敢吃了,”赫敏说。“没有什么东西会比这个再好吃的了。”
她尝了尝这新鲜的、特别美味可口的鱼。“嗨!不可思议,甚至更好呢。”
就在孩子们享用美食时,赫尔比再次出现在餐厅。他看到桌上摆满的高档菜品,脸色明显变得难看。他走到桌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来你们很享受这顿饭。”
维多利亚抬起头,微笑着说:“是的,这些菜品非常美味。谢谢你的推荐。”
赫尔比的表情僵硬:“如果你们需要其他服务,请随时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