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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热心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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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隔三差五他就会收到梁雯的来信。无论他回信与否,梁雯都会主动写信来。她谈文学,谈排球,谈象牙塔里的校园生活,谈她的家庭和朋友,谈女大学生宿舍的趣闻……写信的形式五花八门:有时长篇大论,有时短如电报,有时是诗歌,有时是文言,有时在贺年卡上随便写上几句,有时还配有插图。

王加根偶尔也回信,但比较简单,纯粹是礼节性的应付,没有梁雯那样的激情和雅兴。他索要那部中篇小说手稿,梁雯却总是推说还没有看完。大约过了半个月,手稿终于邮寄过来了。

王加根打开一看,面目全非:一百多页手稿,是被撕成碎片之后,再用透明胶一页一页地粘贴好的。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弄成这样?

他感到非常纳闷儿。

两天后,收到了梁雯的来信。信中说,有一个周末,她带着小说手稿回黄陂老家阅读。没成想,那稿子落到了侄儿手里。四岁的侄儿拿起手稿就撕,把那本稿子变成了一堆纸花。

她气得大吼大叫,第一次打了侄儿的屁股。

返回学校后,她买了两卷透明胶,从那堆纸花中清理出碎纸片,一页一页地粘好。这项工作多半是在学校图书馆里进行,耗费了她两个星期的课余时间……

捧着小说手稿和来信,王加根心里如同翻倒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自结婚以来,方红梅对他的文学创作很少过问,也很少看他的小说初稿。有时,他硬把稿子塞给老婆,老婆浏览时也是一目十行,再也不像在师范学校读书时那么认真,更不会提什么建设性意见,明显是在敷衍他。现在突然冒出个女大学生,如此珍惜他的劳动成果,他自然非常感动。一个人最大的快乐,莫过于他的劳动得到别人的认可和尊重。梁雯的崇拜和尊敬,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王加根很动情地回了一封信,倾诉内心的委屈和苦闷,透露眼下不如意的处境和矛盾。

梁雯马上回信安慰,对王老师“愿作绿叶”“甘为人梯”的无私奉献精神予以肯定,表示坚决支持王老师的正确选择。她还说,大学毕业后,争取到牌坊乡任教,与王老师成为“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王加根劝梁雯不要意气用事。在毕业分配尤其是职业选择问题上,一定要慎重。像她这样的天之骄子,应该有一个更远大、更美好的前程。就算当教师,也应该争取留在大城市,怎么能够申请到牌坊乡这样的农村呢?

……

参加完方敬文和李华的婚礼,就到了一年一度的中考和教师职称评审。忙完中考和职称的事情,就进入了暑假。王加根开始给下一届初三学生补课。方红梅在家里带孩子,为最后一次面授学习和函授毕业考试作准备。

虽然和往年的暑假一样,做的还是那些事情,但他们明显尝到了被人冷落的滋味。特别是王加根,调动没搞成,又闹得满城风雨,坏了人们对他的印象,有点儿灰溜溜的。

天太热了。白天最高温度都在四十摄氏度左右,低温也有三十摄氏度。他们一家人从早到晚呆在校园里,哪儿也不想去。一日三餐,洗衣拖地,除了这些必干的家务,其他事情都不想做。家里的电扇一刻也不能停地旋转,停下来了,人就坐立不安,浑身淌汗。学校的电视机坏了,不然,还能用看电视消磨时间。这样守在蒸笼一样的屋子里,简直不知道日子该如何打发。

这天吃过晚饭,方红梅提议一家人出去走走。

“白天黑夜关在校园里,人简直要成精神病。”她嘟哝着。

王加根有同感,总觉得如同关在笼子里的困兽,憋闷得要发疯。

听说要出门,欣欣也很高兴,一手牵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蹦蹦跳跳地往校园外面走。

出学校大门后,加根问老婆:“走国道?还是去技校?”

“国道上车来车往,太吵,还是往技校和部队的方向走吧!”

一家三口于是右转,沿校园围墙往北走。

“加根!加根!”这时从部队抽水房的方向传来喊叫声。

王加根停下脚步,寻声望去,发现在连接学校与国道的那条大路上,急匆匆地走来一个人。借着火红的夕阳,他认出那人是父亲。

王厚义一手拎着黑皮包,一手托着个大西瓜,笑逐颜开地朝他们走来。

加根赶紧跑过去,接过父亲手里的西瓜,返回校园。

王厚义说:“我和你妈一直记着你们,为你们担心。今天是特意从汉南你三叔那儿赶过来的。”

“还没吃饭吧?”王加根问。

“没呢。在你三叔那儿吃过午饭,就坐轮船到汉口,又从汉口坐火车到花园,从花园火车站走过来的。”王厚义气喘吁吁地回答。

王加根进后院子摘了两条丝瓜,扯了些白菜,交给方红梅打理。然后撬开蜂窝煤炉,炸花生米,煎鸡蛋。简单地炒了几个菜,又发现家里没有酒。他一路小跑,到门卫老宁那儿借了一瓶白酒。

酒菜上桌后,方红梅就带着欣欣出门,说是去操场上走走。

王厚义自斟自饮,一个人狼吞虎咽。

王加根开始准备父亲晚上睡觉的地方。客厅与厨房之间有个小隔间,摆放着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柜和一张桌子。平时这里是书房,来了客人是客房。

“你在忙什么?”酒过三杯,王厚义突然对着儿子喊起来。“叫你喝酒你又不喝,来陪我坐一会儿嘛!”

王加根从隔间来到客厅,坐在父亲对面。

王厚义借着酒性,七七八八地叨叨起来。

他说,上次从胡家湾回江汉农场之后,他又去汉南找厚道,叫他帮忙取三百元钱出来。没想到厚道说,那几千块钱办的是一张三年死期存单。已经存了一年半,如果提前支取,这一年半就按活期存款算息钱,划不算。因此,这事就拖着没有办。

“没办就没办!反正我的调动泡汤了,再不需要花钱。”王加根没好气地回答。

王厚义眼睛看着儿子,没有吭声,端起酒杯,喝了口酒。

“你三叔和三娘娘调到汉南了,三叔在汉南区宣传部当科长,三娘娘在汉南区医院上班。”三厚义突然对儿子讲起了厚道两口子,“你有空的话,去找找他们,或者给他们写封信,说不定他们能帮你调动工作。三叔熟人多,手上有点权。我和你妈到江汉农场落户口、安排工作,都是他帮忙办理的。”

“不!我不会找他!”王加根语气相当生硬,“就算我混得再差,哪怕到大街上讨饭,我也不会去求他!”

“唉!你怎么这么倔?这么不懂事?再怎么说,他也是你三叔,是你的长辈,是你的亲人啊!”王厚义急得满脸通红。

“三叔?长辈?亲人?”王加根怒不可遏地喊叫起来,“他不配这些称谓!”

紧接着,他如同打开阀门的水管,满肚子的苦水直往外喷。

厚道干预他们家的生活,挑拨他父母之间的关系,激化他们家的矛盾;厚道不赡养潜江的爷爷奶奶,把老人送到王李村,又不支付生活费;厚道串通大伯和四婶娘,拒不参加他的婚礼;厚道上次来牌坊中学时,指手划脚,盛气凌人;厚道出歪点子,让厚义卖掉王李村的房子,又在这次借钱的事情上,故意从中作梗……

王加根这段日子心情本来就不好,一直没有倾诉和发泄的机会,今天他爸挑起了话头,他便痛快淋漓地一吐为快。从抨击王厚道,转到揭示家庭内部的矛盾,表达自己的不满。奶奶的惨死。无休止的房产官司。他们拮据清苦的生活,寒酸的婚礼。偏僻孤寂的校园,人身安全没有保障。欣欣无人照料,没地方上幼儿园,在学校里又受隔壁大人和小孩的欺负……

儿子怨气冲天,当父亲的又傻了眼。

王厚义放下筷子和酒杯,不吃菜,不喝酒,呆若木鸡地坐在那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加根见此情景,又主动关上阀门:“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说也没什么意义。以后再不要在我面前提厚道,也不要告诉我他当了多大的官,有多大的权。我不会去找他,更不会给他写信!”

见儿子态度这么生硬,王厚义知道再说什么都是枉然,又拿起筷子夹菜,端起酒杯喝酒。

良久,他又转移话题,问儿子:“胜根的妈死了,你晓不晓得?”

“是吗?我没听说呢。”王加根有点儿吃惊,“去年清明节回王李村上坟时,知道她得了癌症,没想到这么快就死了。您是怎么知道的?”

王厚义支支吾吾地回答:“是……是胜枝写信告诉我的。”

胜根和胜枝是本家二爹的孙子女。

一瓶白酒被王厚义喝下去三分之一。他又吃了一碗米饭,扫光了几个盘子里的菜。酒足饭饱之后,突然内急,想去上厕所,于是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拎起身边椅子上的黑皮包。

“上厕所带着皮包干什么?”王加根感觉有点儿奇怪。

王厚义也意识到失态,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解大手。”

王加根起身到卧室里拿出一卷卫生纸,递给父亲。

王厚义接过卫生纸,把黑皮包送到客厅后面的隔间,放在单人床上,又用枕头盖起来。然后,犹犹豫豫地走出家门。

父亲的不正常举动让王加根感觉怪怪的。

他这才想起,从王厚义来到这里,黑皮包一直不离身,而且从来没有打开过。刚才吃饭的时候,他还拖了把椅子到身边,把黑皮包搁在上面。

黑皮包里究竟装的什么宝贝?

好奇心让王加根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趁王厚义上厕所的功夫,打开黑皮包看一看。瞅见父亲消失在初二(1)班墙后面,他迅速来到隔间,从枕头下面翻出黑皮包,拉开拉链。

天啊!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满满一皮包人民币!十元票面居多,还有五元、两元和一元的,用橡皮筋一捆捆地扎着。翻动钞票的时候,他还发现了一张火车票,是从汉口到花园的,时间是昨天。

王厚义不是说,他是今天从汉南来到花园的么?火车票怎么是昨天的日期?带着这些疑问,王加根将黑皮包里的东西还原,拉上拉链,又用枕头压上,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他回到客厅里,一边收拾桌上的杯盘碗盏,一边猜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联想起王厚义提到胜根她妈的死讯,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父亲实际上是昨天到的花园,然后从花园直接去了王李村,今天从王李村过来的。王厚义这次回来,也并非像他刚才所说的,是对儿子一家人不放心,而是去王李村拿钱。也就是说,房子卖给本家二爹后,钱并没有结清。这次他回来拿的,很有可能是余下的尾款。王厚义不愿意将这些告诉儿子,所以编出了那些谎言。

天下竟然有这样的父亲!

王加根不准备在王厚义面前揭穿这件事,也不打算告诉方红梅,免得大家都不开心。他要再观察一下,看父亲接下来还会怎样表演。目睹儿子儿媳的困境,他会不会动动恻隐之心,支援几个钱?过了大半年来看孙女,会不会有所表示?

王厚义上完厕所回到家,径直到厨房里洗手。路过隔间时,瞟了一眼床上的枕头,见没什么异样,表情显得比较镇定。

这时方红梅领着欣欣回来了。

王厚义马上吩咐儿子:“切西瓜!把西瓜切开,给欣欣吃。”

王加根没有推辞,面无表情的抱起父亲带来的西瓜,放在塑料桶里洗了洗,然后切成小块。

方红梅拿起一块西瓜,交给欣欣:“去!送给爷爷。让爷爷先吃。”

欣欣接过西瓜,颠着小腿跑到客厅,送到王厚义面前,稚声稚气地叫道:“爷爷吃西瓜!”

“好好好!我们家欣欣真懂事!真是爷爷的小乖乖!”王厚义接过西瓜时,笑呵呵地赞叹起来。

在厨房里切西瓜的王加根听到这里,泪水从眼眶里漫了出来,心里却无比悲伤。西瓜切好后,用瓷盘子装好,端到客厅的桌子上。

王厚义、方红梅、欣欣每人吃了两三块,唯有王加根一块也没有尝。他说晚饭吃撑了,装不下,而且有点儿拉肚子。

吃过西瓜,方红梅叫公公去操场上走一走,消消食。

“不走了!今天又是轮船又是火车,刚才又从花园火车站走回来,实在太累了。想早一点儿睡觉,明天早些起来赶车回潜江。”

听他这样讲,方红梅又到厨房烧热水,让公公在后院子里洗澡。

王厚义洗完澡,就躺在加根为他铺好的单人床上,抱着黑皮包睡觉。没一会儿,就传出雷鸣一般的鼾声。

入夜很深了,王加根却怎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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