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
今夜山里起了风,低低的风声钻入了帐篷,把帐篷吹得鼓鼓囊囊。
萧承让呼呼的风声吵醒了,他侧过脸打量着身边的男人。
眼前的人对他是很上心,可他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或者哪哪都是不对劲的,沈煜……好像并不是这个模样。
也可能是他记错了。
“橙橙……”身旁的喃喃着呓语。
“嗯?”他俯下身子,仔细听着。
“不要离开我。”
他微怔,握上了沈煜的手。
他不明白,为何沈煜在他面前的姿态如此卑微。
他有些于心不忍,正当他在仔细回忆的时候。
沈煜拉着他的手,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说:“怎么了?”
萧承看着他有些风吹草动就惊醒的模样,笑了笑,说:“没事。”
他左右睡不着,就拉着沈煜出了帐篷。
今夜星河天悬,风把残云吹得一干二净,月光毫不保留地倾洒而下。
他们躺在小溪旁,萧承眸中映着星光,朝他说:“阿煜,我买的天文望远镜好像放婚房了。”
沈煜停顿了好久。
他见沈煜呆呆地说不出话,拿着手戳了几下沈煜,说:“干嘛?傻了。”
一阵风声吹过,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谢临在此刻晃了神。
他今天吃下了药盒里最后一片药,可是脑袋里仍是乱成一团糟。
他望着萧承,岁月在他的身上几乎没能留下痕迹。
可是,他不再爱他了。
他颤抖地摸了摸萧承的脸颊,声音哑得不像话,他说:“如果。”
“嗯?”
“我骗了你。”
萧承侧过脸,神色不明地看着他,说:“你骗了我?”
谢临的话卡在了喉间,几秒过后生生咽了下去。他现在只有萧承这一棵救命稻草,他是卑劣的。
他不愿意放弃最后的机会。
“你出轨了?”萧承语调冷漠。
“没有。”谢临连忙解释,他说:“橙橙,我怎么会出轨。”
萧承似乎松了口气,继续说:“不许骗我。”
谢临的心又高高悬起,他把话在喉间滚了滚,才说:“好。”
他抱着萧承,说:“对不起,我不想让你离开我。”
萧承在他怀里乖得不像话,他抬起头望着自己的眼睛,说:“那你不能骗我。”
谢临不说话。
萧承摸着他衬衫的纽扣,乖得不像话,他说:“阿煜,我记得婚房设计好像是我做的。”
谢临闭了闭眼睛,他不敢去想如果沈煜没出轨,他该如何接受这个难以接受的消息。
他不敢再接话,他怕萧承再说下去。
他受不了。
萧承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他若有所思地讲:“以后要养只猫猫。”他皱着眉,似乎回忆着什么,继续说:“就是咱们该干什么来着。”
“是发请帖吗,我好像有点记不起来了。”
婚贴吗?谢临只觉得自己要疯掉了,他望着萧承那张脸,不顾一切地抱了上去,双臂狠狠地箍着他。
手摸着萧承的心跳,扑通扑通的触动让他稍稍找回些安全感。
他空洞的目光对上了萧承期待的目光,尽着力控制神色,小声说:“我们有猫猫。”话语尾调都在发颤。
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年没能杀了沈煜。
“以后想做什么,都陪你好不好。”谢临语气越发无力,他恢复记忆了……还有以后吗。
萧承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他嗯了一声,神色难辨。
他抬起头,望着自己突然说:“你说咱们来考察……那我工作做完了吗?”
谢临明显一愣,这会儿还谈什么工作。他摸了摸萧承的头,说:“下次再来。”
“嗯……嗯。”萧承又开始迷糊。
萧承迷迷糊糊地又在他怀里睡着了。
谢临的神色又逐渐黯淡了下去。
他好嫉妒沈煜,嫉妒到要发疯。
沈煜拥有了黏人乖巧的萧承,而他,只有萧承的疏离冷待。他的爱与不爱真的不难区别。
他真的活该,都是他欠萧承的。
一夜心酸,天偷偷地亮了起来。
今天,该下山了。
卫星信号传来了讯息,山下的路通了。
醒来后的萧承瞧着他,说:“阿煜,你瘦了好多。”
谢临茫然地看着山脚下,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判了刑,自己正在一步步朝着深渊走去。
他看着萧承有些乏力,索性弯起腰把他横抱了起来。
“诶——”
“抱紧。”
谢临抱着他,只觉得拥抱了全世界。
在他们抵达坐标位置的那一刻,谢临低下头,最终还是吐出了卡在心里的软刺,他说:“你喜欢我吗?”
萧承环着他的脖子,眨巴眨巴眼睛,说:“怎么不喜欢?”
谢临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真的很拧巴。他试探性地说:“喜欢我……以前,还是现在。”
萧承模棱两可地回复:“都喜欢。”
谢临不再说话,他一路上忧心忡忡的,直到他看着远方的救援队伍才把萧承放了下来。
他见着救援队伍,缓了口气。
幸好山路险峻,只有救援人员能上来,不然有人当着萧承的面唤他一声谢总,一切都完了。
他拿出手机和孙怡月发了信息。
【和萧总一切安好,无需担心。】
【他不能接电话,有事联系我。】
干完一切,他长舒了一口气。
他靠着车窗瞧着窗外闪过的山路,想了许多,最后扭过头望着在后排躺着的萧承。
萧承睁开眼睛。
“看着我干嘛?”他不解地问,沈煜不止一次地投来关切的目光。
“先去医院检查下身体。”
“你说好多遍了。”
沈煜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
车辆很快行驶到最近的医院,谢临立马挂了急诊号。
他不断地重复看着检查报告,询问着医生。
“只是脑震荡?”
“没有其他问题?”
医生很少如此无奈,他不耐烦的咔嚓咔嚓按着手里的笔,拿着笔尖戳着检查单说:“核磁,CT均无异常,不用住院的。”
“记忆嘛,多陪陪病人,这种情况半个月就能记起来了。”
半个月吗。
谢临对上了萧承的目光,他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如果萧承恢复了记忆,他到底该怎么办。
谢临默默地走到萧承的病床旁,小声说:“给你请了病假,想回哪?”
“松鹤路。”
谢临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萧承认真的目光像是无色无味的腐蚀剂,一点点地把他腐蚀了个干净。他把自己忘掉,也没忘记松鹤路。
他不敢去松鹤路,他怕自己彻底失控。
谢临指尖蜷缩,不断地细微颤抖,语气却如常,他说:“回深圳湾好不好,松鹤路需要上楼,医生不让你剧烈运动。”
萧承面露不解,但没拒绝。
谢临打了辆车去了深圳湾,又派人办了张新的电话卡,买了只新手机。
嘀嘀嘀——
指纹锁打开了。
萧承回到家那一刻,瞬间放松,这几日的疲惫一扫而光,他依着本能去了卧室,打开衣柜的时候才发现。
衣柜里,只有自己的睡衣。
这不对的,沈煜明明也来过夜的,怎么会没有他的家居服?
他又把头转向了床头柜,台面上干干净净的,连张照片都没摆,他拉开了床头柜,空荡荡的,除了一根数据线,只剩下一瓶润滑液。
他瞧着润滑液上面的日期,似乎是新买的。
就在这时,沈煜走了进来。
“怎么了?”沈煜似乎没看见。
他慌忙把润滑液搁进了抽屉,沈煜长得太正经了,他不好意思……过多联想。
“家里只有一套睡衣……”
沈煜心情不错,连着语气都有所上扬,他说:“一套啊?我再买就是了。”
“想吃些什么?”
“想吃你做的咖喱饭……”
沈煜的脸色倏然变了,几秒过后,又恢复了正常,他不自然地说:“最近没做饭,可能做得不好吃。”
萧承不明白,他依稀记得沈煜最爱做咖喱饭,简单好做,咖喱一煮,猪扒一炸,就是一顿好吃的椰奶咖喱饭。
他想了会儿,犹豫地说:“没关系,还是老样子,多放点椰奶。”
“好。”
不知怎么的,他竟然在沈煜脸上看到了一抹难堪。
“你休息一会儿吧乖,我去做饭。”
萧承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扒着自己的卧室,他总觉得怪怪的,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正当他疑惑之际,一张照片从一本英语书里掉了出来。
是沈煜的照片。
不过右下角的时间,好像是六年前。
照片上的沈煜和现在没什么太大区别,只不过比现在青涩稚嫩了些,如今的沈煜更是合着自己的胃口,成熟稳重,矜贵的气场,哪哪都是自己的审美点。
照片背后还用钢笔写了一串英语花字,写得太过潦草,好像是,表达爱意的语句。
原来自己六年前,就喜欢沈煜了。
半个小时后。
他坐在餐桌上,盯着眼前的咖喱饭,沉默了一会儿。
他瞧着沈煜期待的目光,斟酌着说:“阿煜,你多久没做过饭了?”
“……”
沈煜似乎有些坐立难安,他说:“是有点久了…要不要点外卖?”
他摇了摇头,做都做好了,还点什么外卖。
最后,他忍无可忍地说:“你现在做饭。”
“嗯?”
“好难吃。”
沈煜的脸色变得像极了这碗咖喱饭,又黑又复杂。
良久,他对着自己说:“慢慢来…我学着做。”
萧承漫不经心地吃着咖喱饭,难吃是难吃,但是还能吃,他直截了当地说:“阿煜,咱们是怎么认识的?”
沈煜手里的勺子停顿在了空中,他说:“问这个干嘛?”
“帮助恢复嘛。”
“…工作认识的。”沈煜的声音又轻又小。
就在这时,他的新手机却传来一条短信。
沈煜神色紧张,试探性地问:“谁的信息?”
他低下头望着微信备注,说:“孙怡月。”
“她问我,和谢总怎么样了,有事和她打电话。”
他仔细回忆了下,最后皱着眉,问:“谢总是谁?”
啪嗒一声。
沈煜手里的勺子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