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走出不远,视线便被旁侧的一家小摊吸引了视线。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卖编织品的小摊。
比起其他热闹的小摊,那小摊显得有些冷清,摊主是个年纪有些大的奶奶,她没有像旁侧的其他摊主一样叫卖,而是坐在小摊后安安静静地编着手中的彩绳。
她面前的小摊之上摆放着许多绳编制品,有各式各样的中国结挂件,有串着无色小彩石的精巧手绳,还有装着不同中草药的香囊……
云渺的视线却掠过了这些被摆在小摊显眼处,明显更受欢迎的物什上,落到了被放在在角落位置的那几条剑穗上……
她想起了谢诀那把玄铁剑之上的那条剑剑穗。
虽然只匆匆看过几眼,但是印象中那条剑穗已经旧得有些看不出颜色了,瞧着也像是要散架了,甚至上头的流苏也稀疏得厉害。
方才他替自己买了那盏荷花灯,或许自己也应该送他些什么。
眼下这剑穗似乎就不错。
几乎是想法在脑中成型的同时,云渺便已经抬脚走到了小摊之前。
她的视线停在了那个黑红配色的剑穗之上。
看起来同他的那柄玄铁剑很相配。
“姑娘,瞧瞧喜欢哪个?”
小摊摊主苍老却不失慈爱的声音传来。
云渺回过神,收回落在那剑穗上的视线,转眸对上小摊的摊主——那个慈爱的老婆婆。
此时她将手中编了一半的绳结搁到了手边,站起身看着摊前的云渺,又顺着她方才落眸的地方看了一眼。
老婆婆笑呵呵地开了口:“姑娘,喜欢什么拿起来瞧瞧也无妨的。”
云渺对上老婆婆的目光,几乎没有迟疑,伸手拿起了自己方才一直看着的那条剑穗。
那剑穗通体黑色,小小的平安结下穿了一颗偏红色的木珠,再往下便是长度合适的流苏。
柔软的流苏火划过云渺的指尖,云渺看着手中的剑穗,依然能想象出这条剑穗挂在谢诀那柄玄铁剑之上的模样。
“婆婆,我要这个。”云渺端详了下手中的剑穗,很是满意地抬头看向小摊摊主,“这个多少钱。”
“姑娘,这个三文钱。”
云渺利落地从腰间的荷包之中取了铜板便要递给老婆婆。
可下一秒,她就听到对方取了旁侧另一条浅灰色、泛着些浅蓝的同样款式的剑穗,递了过来。
“姑娘,你方才买的是自己用还是送人呀,”那条同样样式,仅是颜色不同的剑穗被递到了云渺的眼前,“若是送人的话,其实这个同你手中那条是一对的,你可以一道买走,算你五文钱。”
云渺看着被递到自己眼前的那条剑穗,轻愣了一下。
但她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她将那条同自己手中仅颜色不同的剑穗接了过来,伸手又从自己的荷包里又取了两文钱,同方才取出的那三文钱一道递了出去:“婆婆,这两条剑穗我一起要了。”
老婆婆将云渺手中的铜板接了过来,问道:“诶好,姑娘,要我替你包起来吗?”
闻声,云渺的视线落到自己手中的两条剑穗之上,将自己准备留下的那条收入荷包之中,而准备送给谢诀的那条被她递了回去。
“阿婆,那麻烦您帮我把这条包起来吧。”
“诶,好。”
老婆婆将那条黑色的剑穗接了过来,用淡黄色的纸包了,外头又扎上了细细的麻绳。
云渺的视线自然地落在老婆婆翩飞着包裹剑穗的手上,不一会儿,那包好的剑穗便被递回了云渺的手中。
纸包刚落到云渺手中,她刚准备偏过头去寻方才被自己落在身后的谢诀。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云渺的身旁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渺渺。”
云渺随声偏过头,手中提着荷花灯的男人便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你来得正巧,”云渺将刚到自己手中的纸包递了过去,“谢诀,这个给你。”
谢诀的视线停在云渺手中的纸包之上:“给我的?”
“是呀。”云渺又往谢诀身前推了些,“方才你不也给我买了荷花灯么?就当这是我的回礼吧。”
“这样,那我便收下了。”谢诀笑着将云渺手中的纸包接了过来,同时也将手中的那盏荷花灯递到了云渺的身前,“你的荷花灯,给你。”
云渺也接过那盏小荷花灯笑着应道:“好。”
一旁的老婆婆看着二人之间的动作,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
“姑娘,这是你夫君吧,你们两个人看着怪配哩。”
闻声云渺偏回头看向老婆婆,笑着点头:“谢谢阿婆。”
倒是谢诀轻愣了下。
因为尽管云渺承诺过他,会对他负责,会在回玄天宗之后会同他成婚。
可其中意外频发,这事自然而然便被搁置了下来。
二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也一直处在一个微妙的、算不得清楚的位置。
他没想到云渺眼下会这般自然地应下。
云渺同那老婆婆的交谈声仍在继续。
“前头有棵姻缘树,可以同你夫君去瞧瞧,保佑有情人长长久久的,可灵了。”
老婆婆偏过身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棵大树。
云渺笑着应下,又同人礼貌告了别,才转过头,看向身旁之人。
对方似乎有些出神,云渺出声唤道:“谢诀,我们过去瞧瞧吧。”
“好。”
谢诀回神走上前,很是自然地再次牵起了云渺的手。
不过他方才并没有听清云渺同那妇人交谈的内容,自然也不知晓云渺眼下要去哪里。
但是,这些于他来说也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时此刻,阿姐就在他的身旁。
他正牵着她的手,感受着她真切的存在。
而且,他觉得阿姐似乎也是喜欢他的。
起码现在是。
他牵着云渺的手配合着对方的步子,走向她所要走向的地方。
周围往来行人如织,但其实他的视线之中却只有他的阿姐一人而已。
此刻、从前,自然也还有以后。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被自己握在自己手中的那只手的手背,似乎在摩挲着一盏上好的瓷器。
轻柔的,像是羽毛扫过一般的触感自云渺的手背传来,哪怕只是细微的痒意,但仍旧让有些怕痒的云渺反过来捉住了在自己手背之上作祟的那只手,并顺势回眸轻瞪了对方一眼。
不过这一眼,轻飘飘的,对谢诀来说显然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谢诀任由对方反过来握住自己的手。
云渺的手本就比他小上不少,尽管她握住了谢诀的手,谢诀的手也并未因此受到太多桎梏。
但谢诀依旧顺从地接受这桎梏。
二人顺着人群又往前行了一小段,方才那株远远瞧过一眼的姻缘树便出现在了二人的视线之中。
那棵看着树龄已高的大树,枝叶繁茂,而其枝干之上此时被挂满了红绸、木牌,还有一把把同心锁。
晚风拂过,红绿相间的枝叶便像是被吹皱的湖面一般泛起水波,木牌和同心锁的撞击声也从其中传出,落在人们耳中。
像是那棵古树正低声细语着,在回应其周围一对又一对虔诚的佳偶。
云渺牵着谢诀亦在其面前停下了脚步。
云渺看着面前那棵姻缘树,视线划过其枝干之上的红绸、挂着同心锁写着一对对姓名的木牌,以及身旁正闭着眼虔诚许愿的一对对佳偶。
尽管云渺也知晓这只不过是人们对于自己情感与心愿的一种寄托、或是安慰而已,但是眼下她不知是被周围的氛围感染,还是因为今晚的一切都太刚好的原因。
她心下一动,转过身看向自己身旁之人。
“谢诀,我们也挂一个吧。”
谢诀自然不可能会拒绝。
他的视线扫过面前那棵大树之上挂着的,一块块锁着同心锁,写着一双又一双陌生姓名的木牌。
想到自己同阿姐的名字也会同这些名字一样,写在同一把同心锁上,以一对佳偶的身份,会长久地被许多像他这样的行人看到,知晓他同阿姐是一对相爱的佳偶,他就不免兴奋了起来。
甚至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灵魂也一道开始震颤。
他喜欢这种感觉。
很好。
他就是想要,无论何时他的名字都能同阿姐的绑在一起,让所有人知晓,他们是互相属于彼此的。
不过眼下他显然将这些情绪克制得很好,他面上神情依旧,笑得温和又得体地接受了云渺的提议。
云渺和谢诀同旁人一样,在旁侧的小摊之上买了一块带着同心锁的木牌,云渺将自己手边的笔递给了方才付完钱接过木牌的谢诀。
“谢诀,你先写吧。”
谢诀接过笔,将手中带着同心锁的木牌放在了身前的桌子上,弯下身,落笔。
小摊的桌子有些矮,谢诀弯下身似乎也有些局促。
而云渺所站的位置,正好被挡去了视线,她看不见谢诀落在木牌之上的笔画,只能看到他正认真地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好一会儿,谢诀才停了手中的笔,重新直起身。
原先放在其面前的那块木牌也被他一道拿了起来。
他将手中那块木牌拿近了些,颇为小心地轻吹了下。
待到木牌之上的墨迹干了大半,他才转过身将手中的木牌同毛笔一道递给了身旁的云渺。
云渺方才还有些不解,谢诀怎得自己的名字还写了那么久。
但眼下她看到对方递来的那块木牌时,不由轻愣了一下。
他写的,竟然是她的名字。
一时间,她甚至忘了去接对方手中递来的那只笔。
最后还是对方出声唤她,她才回了神。
她抬头看向身前之人:“你怎么写得是我的名字?”
谢诀面上依旧,如实答道:“觉着这般似乎能更有意义一些。”
“渺渺,可是不记得我的名字怎得写了?”
许是见云渺还有些未回神,谢诀玩笑着说道。
“我记得的。”
云渺伸手将其手中的毛笔接过,转过身,再次将木牌搁到身前的桌上。
她亦弯下身,一笔一下在自己的名字旁侧写下了“谢诀”二字。
待最后一笔落定,云渺顺势将手中的毛笔搁回了手边的笔架之上。
她直起身,看着面前的木牌,等待着上头的笔墨干透。
只是方才未注意,眼下她同谢诀的两个名字一起落入视线之中,她才发现二人的字迹似乎有些像。
云渺又将木牌上的两个名字端详了一会儿,扯了身旁之人的袖摆,示意他也一道来瞧:“谢诀,你看我们的字迹好像有些像。”
谢诀看着木牌上的两个名字并不意外。
毕竟,他的字本就是阿姐教的。
甚至,她的名也本就是他最先学会的两个字……
但他还是顺着对方的话点头应下:“是呢,真巧。”
二人又在小摊前站了一会儿,见后头又有一对男女过来买木牌,云渺便拿了搁在桌上的木牌,拉着谢诀让去了一边。
不过正好,此时木牌上的墨迹也干得差不多了。
二人折回了树下。
矮一些的枝干早已被挂满了,只剩下高一些的。
是以,挂木牌这件事便落到了谢诀的身上。
云渺将手中的木牌递了过去。
谢诀接过,低头询问:“想要挂在哪里?”
“那里吧。”
云渺仰着头,给谢诀指了一处空处。
“好。”
谢诀随之将木牌挂了上去,细心地打了好几个结。
在确认挂牢了之后,他才收回了手。
云渺看着那块写着二人姓名的木牌,很快同枝干上其他木牌一道随风微微摆动起来,上头那把小小的同心锁也同木牌轻撞着发出声响。
忽地,云渺看向两步外的谢诀。
“谢诀,我们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