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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梨云梦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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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阎涣只是淡淡摇了摇头,随后抿了抿茶水,淡然道:

“他屡次科考未中,并未入仕。”

听了这话,崔姣姣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感叹道:

“真是可惜了,不知他现下如何了?”

阎涣瞥了她一眼,沉默地为自己斟茶一杯,双手捧着那瓷杯取暖,回她道:

“他死了。”

刚沏的新茶滚烫得翻腾着热气,阎涣口中轻飘飘的三个字却如同屋外败落的枯叶一般,凉透了底。

见她眸中闪烁惊诧之色,阎涣为着平复崔姣姣的心绪,又紧接着说了下去。

“三年又三年,他用了十二年的时间,考了四次,次次榜上无名,想必换做是任何人有他这番遭遇,都会如此罢。”

崔姣姣唯恐自己是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重复他说出的那个数字。

“十二年...不是一次,不是三年,竟然是真真切切的十二轮春秋。”

她不知为何竟落下泪来,即便明明知晓李澈不过是书中一个潦草带过的配角,不起眼到连书末的人物介绍都不曾留下他单独的一行,可她却是实实在在地为他而痛。

“怎么了?”

阎涣见她落泪,登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忙拿出袖口间的手帕为她拭泪。

崔姣姣本就心中落寞,睁眼瞧见阎涣担忧的模样,他的睫毛根根分明,此刻距离那样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

他是热的,心脏是跳动的,此刻就坐在自己的面前,怎么可能是纸片人呢?

“我没事。”

她艰难吐出这三个字,仍旧将心事咽了下去。

“你再同我说说,他既没了父母兄长,那有无家室?”

阎涣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模样,心中跟着一紧,却不曾戳破她的倔强,顺着她的话继续向下回应着:

“有。”

“他有一个儿子,今年方八岁。”

有了这样的讯息,崔姣姣心中稍稍好受些,急忙三两下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急着道:

“有亲人,那便好办了。”

说着,她起身便要往出走,阎泱赶忙拦在门前,劝阻她莫要冲动。

崔姣姣见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忍不住含泪嗤笑一声,单手握成拳头,锤了他抱着的那把玄黑佩剑的剑身,而后道:

“阎将军怕不是以为我要挟持孩子逼问真相?”

见阎泱神情闪躲,崔姣姣无奈叹了口气,解释道:

“在阎将军心中,崔瓷竟是一个小人。”

阎泱听命行事惯了,还以为崔瓷是生气恼他了,立即抱拳恭谨道:

“属下不敢,还请夫人恕罪。”

崔姣姣也不想再逗他,连忙扶了扶他的手臂,而后道:

“他既有家人,便有了更多的动机。如此克扣百姓的钱粮,他有孩子,为何还要做下杀头的事来?我想着,或许此事另有隐情。”

她话音刚落,阎涣自她身后赞许道:

“不错,没想到你久居司州行宫,竟也能短短几日联想到这许多来,着实让我刮目相看。”

崔姣姣回眸一笑,神色间似有说不明的情绪流动。

“哪里,大人才是真诸葛。”

阎涣抱臂挑眉,瞧着心情大好。

“哦?”

他笑而不语,崔姣姣只摸着那玄狐的裘皮,低声道:

“大人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也不至于要将所有为官之人的家底记得这样仔细。起初我还在想,或许大人是为了帮我,这才提前了解了李澄的生平,可大人竟然连与他有所关联之人的旧事尽数道来,这绝非一时半刻能搜集干净的。”

“大人早就疑心司州有鬼,也早就知晓李澄兄弟的事,那日恒州驿站外提议绕道,也并非真是为了看一看崔瓷长大的地方罢。”

她以为自己胜券在握,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却看见说到末尾处时,阎涣变了的神色。

他又怎么了。

崔姣姣真是不明白他,明明是个一惯冷傲的千岁侯,为何最近连连阴晴不定,时不时的就要做出一副受伤的模样来,叫她莫名心虚,总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许久,阎涣才闪了闪目光,轻语一句:

“早有调查不假,可其余的,我并未骗你。”

崔姣姣望着那一双脉脉的桃花眼,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说出心中所想。她并非不知晓阎涣的心意,可眼下不是论这些的时候,司州百姓的生计要紧,其余的,天高皇帝远,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嗯,知道。”

她回了这么一句,而后便示意阎泱让路。

“崔瓷。”

阎涣叫住她,忍不住又开口提醒道:

“李澄此人心思深沉,你莫要草率轻敌,切记。”

她思索一二,点了点头,便提裙快步离开了沁春楼。

顶层雅间里,阎涣仍站在原地,满室绕着珍馐美馔的浓香气味,冷却的茶饮搁置在桌上,那凉透了的香早被盖了下去。

“千岁。”

阎泱开口唤他。

他不动声色地坐会椅子上,握着汤匙舀了一口她喝过的那碗鲫鱼豆腐汤。汤汁送入口中,秋日里竟冷却得这样快,唇齿间被那外冷内热的豆腐块灼得发疼。

阎涣咀嚼着她留下的痕迹,妄想吃透她多变的心思。

“阿泱,你去。”

阎泱似懂非懂地回他:

“大人要属下做些什么?”

他看着对面坐在桌后的那人,贺朝的千岁侯。他的脊背仍挺得笔直,只是长眸染霜,浓眉间却藏进了落寞之色。

“躲起来,护着她。”

“必要时就出手,别让人欺负她。”

阎泱一口气沉了下去,未曾料想到他的堂兄竟有一日会讲他送到一个女人的身边,只为护她周全。

“可大人…”

阎涣抬手打断了他,道:

“去罢。”

他终究不会违逆堂兄的命令,是以,便抱拳后撤出了那间屋子,独留下阎涣一人出了神般苦想。只是飞身翻上屋瓦之时,阎泱的心中依旧回想着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那半句话。

可是大人,你明明是怕死的啊。

曾不许阎泱离开自己身侧寸步,连就寝都需他守在纱帐外侧,彻夜抱剑护佑他平安的千岁侯,竟指派身边唯一信任之人亲自保护她。

堂兄,这么多年你算无遗策,可仍是疏忽了。

你终究还是有了自己的软肋。

崔姣姣出门而去,直奔那间微如寒舍的刺史府。

门房询问来者何人,她稍仰下巴,正色道:

“去通传李澄,长公主要见他。”

不一会儿,府门大开,一身着深绯色官服的男子疾步迎了出来,靠近崔姣姣时双手交叠行了一礼,而后恭敬道:

“公主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万望公主恕罪。”

说罢,他让步至其身侧,伸开一臂引路,崔姣姣便跟着他入了那司州刺史府。

入内亲眼所见之景象,倒是比在客栈偷偷观望之时更加明晰。院子极小,崔姣姣一路留心打量着便已瞧了个八九分,一间正厅会客议事,一间正屋就寝,唯余的一个偏院还不带院子,踏进去便是卧房。

透过并未全然掩着的正屋木门,崔姣姣大概看清楚,屋子里竟是那般狭窄。

床榻便约莫不过三四步的距离放置了一张木桌,仅能供两人落座。想必这位司州刺史平日里便是坐在那一处用膳品茶。

还未思索清楚,便已走至刺史府最深处的正厅。

李澄恭奉公主上坐,还亲自上千为崔姣姣斟茶送上。

崔姣姣趁着下人们上千搁置茶水的忙碌,打量了一番这位刺史的模样。自阎涣所说,李澄如今应是年过三十,还未近不惑,可他瞧着却是比实际年龄苍老了十岁。纵使眼下他面容带笑,却仍难全然掩盖眉宇间的倦怠。

“不知公主殿下光临刺史府所为何事?”

崔姣姣笑着伸手去试探那装着茶水的瓷杯是何温度,竟并非滚烫,而是温热的。她便一手托起茶碟,一手转着杯盖,听着瓷器相磨发出的嘶嘶声响,随后不紧不慢道:

“李大人不必拘谨。”

“崔瓷自小在司州行宫长大,对于此地有十五年的情感,而今虽得皇弟挂心接回泗京、享衣食荣华,可到底对养我之地十分怀念,这才特请了恩准,到司州转转。”

她边说便观察着李澄的神情,他倒是变色不改,听崔瓷一语毕,还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接话道:

“原来如此,公主真是念旧之人啊。司州不过一不起眼的小地方,竟也能得公主牵挂,还特屈尊来到刺史府与下官相见,而今亲见公主风姿,实在是下官之幸。”

这人倒是一派官腔,像是个朝廷场上的老泥鳅了,说话字字珠玑、滴水不漏,崔姣姣一时间也没能看出有何不妥。

“大人谬赞,崔瓷未得皇城教导,随意惯了,大人不必如此谨慎。”

“毕竟...”

她莞尔一笑,欢欣之色却不达眼底,垂眸吹了吹并未冒出热气的清茶,道:

“大人任职多年,自诩清流不然世俗之气,府内上下简陋异常,就连这瓷器杯盏也是前朝工序烧制而成的,品相粗劣、色泽暗沉。”

李澄作出十分羞愧的模样,道:

“让公主见笑了,下官人微言轻,俸禄微少,难为公主了。”

崔姣姣食指摸索着瓷杯外壁,眼睛却静静注视着杯中飘着的细长茶叶,道:

“只是大人,既两袖清风,又是从何处得来的这寒山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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