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四刻,延礼端着托盘轻缓敲响卧房。
默开门便见面前一叠红衣一些吃食。
“庾捕头打扰了,这是郎君让送来的吃食衣衫。”
默听延礼所言,摸了摸托盘上红衣,手感甚是丝滑。
延礼作解:“郎君一早上街市衣店为庾捕头买的。”
默接过托盘,笑问:“你家郎君呢?”
“郎君一会儿便来,小的不打扰庾捕头用早膳了。”延礼躬身后离开。
辰时六刻,默刚刚用完早膳,有轻微脚步声走近,默浅浅一笑,自然知晓来者何人。
敲门声刚刚而至,门便即刻从里打开。
“庾捕头起的挺早。”
“方郎君也不晚。”
默瞧出思康眼圈稍有疲惫,故意问起:“方郎君瞧着脸色不好,昨晚没睡好?”
“还好。”思康无碍一笑,见默一身修身红衣,虽单调,却耀眼,仔细问默。“穿着可还合身?”
“方郎君选的自然合适。”
思康细细说来:“昨夜庾捕头衣衫被恶妖划破,这件红衣防划,庾捕头可放心穿。”
默扬起衣袖瞧了瞧:“怪不得我觉得这布料弹性的很。”
思康温文尔雅拿出放在身后的将军剑。
“庾捕头佩剑。”
默惊喜拿过将军剑:“方郎君找到了,一定不好找吧。”
“就在林中,不难找。”思康一语带过,默浅笑。
“多谢。”
思康看了看屋中默已吃完早膳,便告知:“快马已备好,我在岸边等庾捕头。”
“我这就来。”待思康走远后,将军剑隔空传音进默识海。
封喉:如默王所料,他昨夜真去郊林找剑,臣按默王所说乖乖让他带回来。
默浮出一记顽笑,如猜想的一样,思康对她上心了。
岸边驿站,思康抚顺着快马马背,见默走来。
“那齐郎君不去?”默左右没见到齐动才问思康。
“他一早便离开了,要接着修行之路。”
默若有所思片刻,随意道:“那启程吧。”
“好。”
两匹快马向北而去,一路畅通行至郊外,默起了玩心,同思康扬声叫阵起。
“方郎君,可来赛马。”
“庾捕头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默大喊一声驾骑马奔去,思康紧跟其后不输默一指之距,两人快马飞驰,乘风之中相视而笑,好不肆意畅快。
眼瞅洛阳城门近在眼前,默挑衅起思康。
“我可要冲刺了。”默加劲儿奔前,思康淡然笑过甩了一把马绳跟上,二人同时奔到城门口。
默轻轻吁一声稳住快马,赞道:“方郎君骑术也不错。”
“是庾捕头承让。”思康谦虚。
默笑而不语,下了马随思康排队进城,城门小兵查验二人身份后拦了下来。
“庾捕头,方少卿,快马显眼易伤人,先暂养在此处,待出城时骑走。”
思康同默互看一眼,默微微颔首,思康客气一笑。
“有劳郎君看管。”
入城后便见洛阳中四下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商人摆摊吆喝叫卖,城中热闹景象甚是比得过扬州街市。
思康怕默看花了眼,解释一二:“洛阳南下扬州是外邦最喜爱的落脚地,一来二去,这才不少商人来此寻商,成就了洛阳经济大国。”
默点了点头。
思康余光瞥见侧后方偷摸跟着一男子身影,同默低语提醒:“有人跟着。”
默也听见了有紧跟着脚步声,瞧见前方小巷,冷言:“引他进巷。”
二人穿梭人群中,跟踪人不断紧跟,一时晃眼望见前面二人身形闪进小巷,连忙跟上前。
然巷中无人,后知后觉上了当,跟踪人转身要逃,默同思康早堵住来路。
眼前这跟踪人是位年轻郎君,穿着普通,长相普通,默瞧着就是位普通人。
“为何跟踪我们?”默厉声质问。
跟踪人解释连连:“娘子,我并非恶意,只是......娘子佩剑有些眼熟。”
思康看向默腰间将军剑,此剑是来自杀人剑客,眼前此人认识这把剑,莫不是也认识杀人剑客?思康思虑一番担心此人来者不善,轻声提醒默。
“小心。”
“嗯。”默低语回应。
自在冥界初见封喉,他便是无魂无魄行尸走肉,如今人间有人识得封喉化身将军剑,默想来这人定知晓封喉来历,少有的严肃一问。
“你从何处得知?”
跟踪人道:“我家中有副人像,画中佩剑跟娘子的一模一样。”
封喉听后剑身猛地颤抖,默一把按住剑把,思康不解看向默,默浅浅一笑当做无事。
跟踪人向默诚恳邀请:“我叫盛普普,能请娘子去家中跟画像佩剑比对一番。”
默瞧封喉反应激动,自是肯定这盛普普认识封喉。
“我同你去。”
“庾捕头。”思康担忧默安危,默悄声告知。
“杀人剑客来历不明,或许跟他去,可查清杀人剑客杀人动机。”
思康想来觉得也有理,便同默道:“好,我陪庾捕头去。”
“二位这边请。”盛普普领着二人去往街市一家画店,一进店盛普普便讪讪自报家门。“我就住在这里,左右不过三间屋,前厅摆画像招客,里屋收藏画轴,小屋歇息。”
站在店中,确实对屋中布局一目了然。
默直言道:“盛郎君真是简朴。”
盛普普坦然一笑:“普普通通也没什么不好。”
“人像在小屋。”盛普普连忙带二位去小屋中,只见屋中除床榻桌椅外,便是墙上孤独挂着一幅单人男子像。
画像上男子浓眉杏眼,面相肃穆,一身青铜铠甲,佩细长乌黑青铜水波纹将军剑。
默瞧着那画中剑样式跟她手中佩剑甚是相同,可那画中男子除了样貌与封喉相似外,画中男子衣着铠甲庄重威严打扮,同封喉散发乌黑长衣落魄模样天壤之别。
思康只见过将军剑,不曾知晓杀人剑客是何模样,见默看得仔细,以为有异便低声问:“可都一致?”
“剑一样,只是人不对。”默瞧向盛普普。“这人像从何而来?”
“我家祖先画的,因为画的传神便留存下来。”
默又打听起:“那你祖先是何人?”
盛普普浅浅讲来:“只是一位不会说话的农妇,但很会画画,遇上画中男子一见钟情,便将男子样貌装扮画下跟男子结为夫妻,可后来男子失踪,我家祖先只能望画思夫直至离世后男子都没有回来,唯一留下此画。”
盛普普悄悄抹掉眼眶泪滴,同默思康歉意道:“让二位见笑了,每每说起我家祖先事深感遗憾。”
“不知娘子手中佩剑从何而来?”盛普普好奇问默。
“曾有幸目睹过这幅人像,见画中剑大气庄严便模仿样式打造的。”默胡诌两句,思康未拆穿,盛普普倒也信了若有所思点着头。
“想来是父亲一辈人曾带此画出去展示过,娘子才有了这把剑。”
默附和问道:“能不能让我仔细瞧瞧这画。”
“自然可以,我在前厅等着。”盛普普退出小屋,留默思康二人小屋独处,思康见小屋内只有一个出入口,轻声提醒默。
“若他带人包围,你我很难突破,我去外面看着,庾捕头安心。”
默颔首回应,思康走出小屋,只听屋外思康攀谈声响起。
“盛郎君能开画店,画功一定了得,我可有幸一睹。”
“请,我近日新画了一幅马图,郎君看看。”
此时有乌云飘来遮住小屋一半阳光,默站另一半阴影中轻声唤去。
“封喉。”
将军剑变成一缕黑烟,浮到阴影内化为一头散发衣着乌黑长衣鬼武将封喉,站在阴影中看着阳光下挂在墙面上画中男子像。
默问道:“你看看,可认识?”
封喉认出画中男子是自己,却想不起是何人为自己画像,脑海忽一闪而过有一打扮宦官模样女子对他跟踪喂药画像逃跑回乡互相陪伴,此刻封喉才知晓自己不是无家之人。
“好像曾有过家。”封喉眼角流下一行泪,不可置信。
默瞧着封喉目不转睛看着画像,定是想起了何事多有留恋,柳言曾告诉她,封喉在冥界时,柳言禁止封喉想起往事,便禁锢了封喉曾做人时记忆。
如今封喉记起,不如让他自己做决定,默思索片刻认真道:“舍不得便留下。”
“有家就好。”封喉闭合双目,身形消散飘去默手中又化为将军剑。
封喉失去记忆徘徊在奈何桥八百年,想来此时放下了执着,默欣慰一笑带将军剑离开小屋。
便见前厅盛普普正同思康介绍画作。
“这是我去山中。”盛普普见默出来后忙问。“娘子看完了?”
默走到思康一旁才同盛普普说道:“果真是曾经我见过的画。”
“那看来是同一把剑了,不知娘子为此剑取了何名?”盛普普满脸好奇,默端正起。
“封喉。”
默随意一问盛普普:“那画中男子姓名?”
“盛江。”
离开小店后,默思康二人走在街上,思康见默不语刚想问话,默拦住一郎君打听。
“劳驾问一下,洛阳首富在何处?”
“往前走,走出街市看见一处富饶豪府便是了。”
默瞧了瞧前方街市路长也就走上一会儿就出去了,同郎君笑言:“多谢。”
两人接着结伴行走街市,思康这才问上默。
“庾捕头可信了盛郎君话?”
默随意瞎说:“或许真,或许假,真真假假无从考证,或许画中男子与杀人剑客是同一人,又或许画中剑意外落到杀人剑客手中,画中男子与杀人剑客并无关系。”
思康到信以为真:“看来庾捕头也无法辨别真相。”
“杀人剑客已死,既是死人,生前往事便随尸首入土为安。”
思康听默此话之意是对杀人剑客一事已有落幕,也随其不再提起。
约摸走了一会儿出了街市,一眼望见富饶豪宅,思康看着匾额。
“齐府?与齐郎君姓氏一样。”思康稍稍疑惑,默想起在天庭齐动曾说自己是洛阳首富之子,又联想昨夜齐动说洛阳首富是他亲人。
“听说两人是亲人。”
思康听默话,若有所思:“修行者往往断情绝爱方可修成大道,想必齐郎君放不下家人才向我们引荐,既能帮我们查案,也可以替齐郎君看望家人是否安好。”
“方郎君好生明白。”默故意问起。“修行事方郎君也懂?”
思康缓缓谈起:“父亲曾是修行者,后来还俗成家,常常告诉我一些修行事。”
默没来人间前,在西海时瞧过一些思康成年前从小到大的经历画像,对思康所说关于父亲告知他修行事也知晓,这才故意问起。
“我只是略知一二,今日卖弄了,让庾捕头见笑。”
思康谦虚,默倒向思康走近一步,笑颜请教。
“我对修行一窍不通,烦请方郎君日后教教我。”
许是两人离着近了,思康又拘谨起,应道:“庾捕头不嫌我烦便好。”
“不会。”默直言快语,思康稍稍浅笑。
二人刚去往齐府门口便被小侍拦下。
“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快快离开!”
默礼貌一笑:“你们阿郎可在家中?我们有事要见。”
小侍扬声质问:“你可与我们阿郎有约,无约不能进!”
默掏出衣袖令牌亮给小侍看,附上一顽笑:“六扇门办案,还请阿郎协助。”
小侍拿过六扇门令牌检查一番,半信半疑打量默:“女捕头?二位稍等,待我通报一声。”
话后小侍转身进豪宅,片刻后换了位中年郎君前来笑迎,还给默六扇门令牌。
“二位,怠慢了,我是齐府管家,我家郎君近日身体抱恙,大夫说要多歇息,这才不便见人,二位莫见怪,快请进。”
一入齐府,辽阔庭院映入眼前,走过纷纷几座庭院后才到了会客厅,厅上早早坐了位一身雾蓝锦衣玉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