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扬虽来自西北，口味却喜甜，所以林幼麒选了一家她前阵子想试试的粤菜馆。毕竟只有她们两个人，预计也不会聊太久，她没订包厢，只让经理安排了大堂里安静的位置。
林幼麒礼节性地早到了十分钟，而徐扬因为下班堵车晚了五分钟。
“不好意思久等了。”，徐扬西装革履，短短几个月已经褪去了大半学生气，眉间带有工作的疲倦。他拉开她对面座位的椅子坐下。
“不要紧。我提前点了一些，够吃，你可以看看还要不要加。”，林幼麒把菜单递给徐扬。
徐扬拿过菜单翻了翻，加了一道素菜，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二人客套地寒暄了几句，都默契得好像从没有交往过一样。林幼麒欣赏徐扬这一点，他很上道，和她是同类人，交流起来不浪费时间。不像家里某些人，不抖包袱浑身难受。
“你现在是在给毛义辉做助理？”毛义辉是方达律所的合伙人，章鸿意的好友。
“是，你有案子想找他？”
“他的话，章鸿意听得进去几分？”
“你想认识章鸿意，干嘛不找章云安？”
“章云安只找章鸿意要钱，递不了什么话。”
“我在方达才呆了一年多，也给毛律也递不了什么话。”
徐扬这么一说，林幼麒立刻皱眉撇嘴，满脸都写着‘你小子混得不行啊，浪费我饭钱’。
大概是因为这家粤菜味道实属上乘，徐扬也好久没有好好吃顿饭了，有点害怕林幼麒把他赶下桌，他抿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低声给她透露。
“虽然我递不上话，但我知道他今晚要在方达呆到九点，有大概半小时空档，你可以去试试，他喜欢金骏眉。”
“行，谢谢。”
林幼麒拿起外套和包，利落起身，扭头就和面色铁青的霍知宇对上眼神。
霍知宇身后是几个他这届的学生，都知道林霍二人的关系，目光纷纷在霍知宇、林幼麒和徐扬三人之间疯狂流转，时而震惊，时而同情，时而感慨真是太精彩了。
霍知宇认得徐扬的脸，从凉县回来当晚他就搜遍D大法学院官网找到了国家奖学金得主徐扬的全身照，徐扬居然还是不上相的那种人，真是该死。
霍知宇原以为林幼麒今晚和章云安聚餐，他不想一个人在家吃饭，索性把学生们约了出来，也算是完成本学期期末师门聚餐的指标。他甚至特意选了林幼麒前阵子提到过的粤菜馆，提前为她试雷，没想到白白给他这群学生送了瓜吃。
林幼麒反应很快，立刻握住霍知宇的双手跟他解释，语气诚恳，态度感人。
“我跟徐扬聊工作，而且我马上就要走了。”
霍知宇确实恨不得掀桌骂人，撒泼打滚，但想起林幼麒发现观察笔记后都没冲他发火，他最终还是冷静下来，挣脱她的小狗爪，两只大手握住她光洁细瘦的两臂，克制着自己的力气。
“我听到了，你先去方达吧，回家我们再说。”，霍知宇侧身让出位置，按住她的背，轻轻把她推向大门的方向，又回身挡住徐扬的视线。
林幼麒回头感激无比地看了霍知宇一眼才离开。
霍知宇不想再跟徐扬呼吸同一片空气，提步要带学生去往包间，没想到徐扬这个不识好歹的竟然还起身走过来跟他自我介绍。
“霍老师您好，我是徐扬。”
霍知宇没有回应他，而是先回头瞥他那群学生一眼，几个孩子立刻手牵手往包间走去。
然后霍知宇才转过头来，审视徐扬。
“你知道我是谁？”
“我们律所基本都拜读过您最新发的论文，不介意的话，我们坐下聊两句吧？”
好啊，我倒是听听你要说些啥，霍知宇想。
“您是在跟林幼麒交往吗？”，徐扬给霍知宇倒了杯茶。
“接下来你会一直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吗。”
“您可能不知道，我跟她交往过三年，几个月前才分手。”
“如果我不知道的话，我就不会坐下来跟你浪费时间了。”
“看刚刚这个情况，她应该没提前跟你说今晚约了我吃饭吧。你都不生气吗？”
“你专门让我坐下就是为了挑拨离间？”
“不是的，霍老师。我的原生家庭很平凡也很幸福，所以我长成了一个心理健康的正常人，说来您可能不信，我是出于纯粹的善意才想来建议您趁早和林幼麒分手的。”
吗的，最烦拿原生家庭说事儿的人，霍姓纸片人一言不发，轻蔑都写在脸上。
徐扬继续追问：“林幼麒背着你和前男友吃饭你都不生气，我猜，你之前肯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却没有立刻发作吧？这是她惯用的手段，你以为她是慷慨温柔，但实际上她只是在积累以后拿捏你的筹码。”
霍知宇心底凉了一分，面上仍然喜怒不形于色，平静地回答徐扬。
“不要拿你和她的过去臆测我们的现在。”
“我知道，林幼麒肯定跟您说是我出轨才导致我们分手的。”
“不，她知道你没有，但还是不想跟你复合。”
霍知宇这话倒是让徐扬恍惚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体面。
“她没跟你说过东国的项目吧。”
“她说过，麻烦你快点说些我不知道的吧，我的学生们还等着。”
“她大三刚保研完那段时间我特别激动，以为接下来就是我工作，她读研，我可以租个小房子，做了很多规划，完全不知道她和林成甫已经决定她一毕业就去东国，少说在那边待三年。她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可以告诉我这件事，可以跟我商讨异国恋该怎么办，但是她没有。我是在一年后，在天珺，听到她和林成甫因为东国项目被取消而吵架才得知这个消息的。所以那天清晨我才会跟着林玥玥进她房间，我只想伤害林幼麒一次而已，尽管没什么意义。”
霍知宇沉默了半晌才开口。
“你问过林幼麒为什么不告诉你吗。”
“我不用问，我完全想象得到她会说什么，她肯定会跟我说，东国的项目还没有敲定，不想告诉我没有把握的事，让我空焦虑，但她心里的打算是把我带到家里，让林成甫当着我的面通知东国项目的安排，她不用做那个明面上的刽子手。只要我还想和她继续，除了接受就没有别的办法。只是她没想到她自己也被林成甫给耍了。”
徐扬端起茶杯痛饮一口，看着霍知宇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知道他已经开始听进他的话了，所以他接着好意相劝。
“霍老师，我不了解你，不知道你图什么。如果你图钱，那还是算了，林幼麒太精明，如果你图感情，那你就太可怜了。林幼麒这种人是没有真感情的，她只能给你提供陷入爱情的假象。她是不是给你看过她的日程表，让你随便安排空余的部分？这就是你全部的权力了，她已经做好的安排你是不可能撼动的，她允许你规划，只是为了她提前控制自己的生活而已。她真正在意的只有继承凯林和获得林成甫的认可，任何‘伴侣’都只是她宏伟的人生蓝图上一个可有可无的小齿轮而已。平时她可以对你予取予求，只要遇上凯林和林成甫，你不会有一点胜算。”
徐扬为霍知宇添茶，都有点不忍再说下去，但他只差最后一些话不吐不快。
“你应该还没去过天珺吧？去了你就知道，林玥玥是混乱邪恶。林成甫是绝对的恶狼。而林幼麒远比她父亲更恶毒，因为他们本质没有任何区别，但她表面还装得像只温顺缺爱的小狗，依赖你，需要你，最后驯化你。“
徐扬停顿了一下，苦口婆心地总结。
”我是真心劝你别跟这群疯子搅在一起了。”
霍知宇垂眼沉默，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就在徐扬想要不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时，霍知宇站起身来，毫无温度地俯视他，冷冷开口。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是个正常人呢。”
当晚站在泛海国际702门口，霍知宇确实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不正常了。
他的脑子里卷起一场风暴，太多疑问鼓噪着，撕扯着，纠缠爆裂，他听不见任何其他声音。
他不想相信徐扬，但过往种种细节...林幼麒的缱绻依恋，她的喜怒无常，她的以退为进，她谈起林成甫时所有不甘之下隐藏的崇拜向往，都使他愈发怀疑，徐扬说的或许没错。
霍知宇突然没有勇气打开眼前这扇门，但门从里面自己打开了。
林幼麒穿着浴袍，有些羞怯又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你怎么也站在家门口发呆啊？”
霍知宇脑中的风暴霎时偃旗息鼓，只听得见她的温声细语，他怔怔地回应。
“我以为你今晚会很晚回来...”
林幼麒牵起他的手，放下他的包，把他往主卧里带。
“我没去方达，直接回了家。今晚的事是我不对，我想补偿你。”
霍知宇顺从地跟着她，脑子却忍不住质问。
是真的没去方达吗？还是去了发现毛义辉不在，所以不如回家准备怎么应付我？
徐扬在他心上洒下一捧有毒的肥料，滋长他对林幼麒的不信任，让他不安生根发芽，轻而易举把他变得疯疯癫癫，患得患失。
林幼麒带他走进主卧的浴缸前，她精心布置了烛光，香薰，泡泡浴。
“这样的补偿，算有诚意吗？”
林幼麒抬头看着他，又是那像小狗一样充满讨好和依恋的目光。
霍知宇无法抵抗，把一切都抛在了脑后。不能指望一个饥荒十年的人拒绝樱桃蛋糕。
林幼麒陡然被他一把抱起，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双腿圈住他的腰。
他贪婪而饥渴地吻她，仿佛他们置身于太空，要从她的口中争夺氧气。林幼麒被他的热情感染，真切感受到他在急迫地需要她，所以予取予求，温柔安抚。
他抱着她走出浴室，将她放倒在床上，倾身覆上去，吻她殷红的唇，敏感的耳廓，天鹅般的脖颈，将她困在他胸膛与双臂搭建的牢笼之间，如同猎豹擒住了小鹿。
但是掠食者是不会这么卑微地低语乞求的，每落下一个吻，她就听见他绝望地呢喃，问她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林幼麒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不安，她手下的躯体如此坚实有力，每块肌肉的生命力都喷薄而出，他滚烫的欲望灼烧着她，但她却从未觉得他如此破碎脆弱，好像如果她表露出一点拒绝的意思，就会使他不得成活。
虽然林幼麒没想过是今晚，今晚本来只是想小小补偿他鸳鸯浴，但她也提前做了心理准备。
霍知宇在她身上不安游走的炽热手掌被她轻轻抓住，放在浴袍腰带的结上面。她温柔地吻上他微微颤抖的嘴唇，像撒旦蛊惑一个罪人那样，在他耳边宣布给予他攻城略地的权力。
然后霍知宇就这样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孽海，任凭无望的爱欲将他吞噬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