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宋裘琛想出个所以然来，萧楚就直直把脸赶着往上凑。

本来就心烦得很，这下更觉得烦了。没等宋裘琛错开目光，就见讲台上的Alan似乎是想到什么，拍了拍掌示意全体向他看齐。

“Yes,yes,I forgot to tell you one thing.Christmas is coming,the school will hold some activity party,everyone also hurry to prepare gifts.There's supposed to be a lottery to decide who to give gifts to.”

Alan知道他们应该会有点单词听不懂，正打算让萧楚翻译一下，就见全班发出了”Oh yeah”的欢呼声。

只有与之格格不入的宋裘琛变得很沉默。

他想到了很久之前也有一个类似的活动。他抽到的对象正好是跟他闹掰的那个前兄弟，连名字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叫罗隐杰。

罗隐杰在当时和乔棱混一起玩的原因也没有别的，只是不想像宋裘琛那样被人孤立而已。正所谓什么慕强示弱，适者生存，所以跟宋裘琛分道扬镳也没什么不对的。

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和乔棱躲进卫生间的隔间偷摸说着宋裘琛的坏话，不仅恶意地说，又让本来打算睡觉的宋裘琛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要说恨和讨厌，放现在的宋裘琛而言好像也没什么重要的了。只是过去的人和过去的事，其实倒也没什么真的过不去，只是忘不掉而已。所以当时的宋裘琛在挑选赠送礼物的时候，把本来选好的礼物临时变卦换成了本子。

最后也不出意外地被罗隐杰丢到了垃圾桶。本子是崭新的，那样孤零零放进去，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它与其他垃圾的不同之处，却又无端显得格不相入。

宋裘琛没把它捡起来，也懒得再捡。送出去的东西是没有收回的道理的，就如覆水难收，有些人也做不成朋友。

而宋裘琛自己在那天活动里有收到了一个礼物，是一个女生送的香薰。

那个女生长得很漂亮，送香薰的时候一脸矜持，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宋裘琛用那种眼神看，也没有示好。

宋裘琛对香水类的东西不喜欢，也是因为自身体质的原因，对这种都会产生过敏反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香薰的时候微微犹豫了一下，选择了接纳。

女生挑选的香薰外壳包装有青瓷碗一般的颜色，看起来倒是很古朴。商标名字被写得几乎要飘扬起来，但又收着力道，最后那一撇正正好好落在了下方的纸条前。

纸条上写着：赠宋裘琛。

在说到赠送感言和想法的时候，女生望了一眼宋裘琛，像是斟酌着言辞，才缓缓道：”我觉得它比较好闻，也是我对你的初印象。”

轮到宋裘琛收礼物的时候，被问收礼物有什么感言，他憋了半天憋不出，只默默选择了下场。

宋裘琛也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那个女生。只是那款香薰的味道很好闻，是淡淡的茉莉花味，不算浓郁，轻轻喷洒一些在地上，整个寝室就都在飘香。

不巧又赶上查寝，他下意识就多喷洒了一点，结果这个味就好像进了什么酒店宾馆似的，大老远就让老师闻到了。本以为会挨到一番斥责的宋裘琛也没想到，居然没被说什么，甚至还被某女老师表扬了。

某女老师是这么说的：”这味好好闻啊，不像一些女生寝室的，那个鞋臭味，跟男寝室的一些人都能相媲美了。”

然后宋裘琛就记下了那款香薰的味道和名字。它叫醺荼茉莉，以淡香为主，搜索引擎写的是限量款式，比较适合温和阳光的少年，给人一种清风拂面的感觉。

温和阳光。那是他心里向往的一种性格，但终究不可能会是他的性格。

他这种人，是没有朋友的怪物。

果不其然，在他们的讨论声里，宋裘琛捕捉出了对他的风言风语。

“要是有谁被宋裘琛送礼物……那一定……”

“谁圣诞节给人送本子……”

“我都在心里默默祈祷了……”

“本子有什么不好的？”萧楚把玩着笔，扭过头，”圣诞节有规定说不能送本子吗？那不是随心所欲的吗？”

郑志文探了个头出来，嗤一声，道：”哪家好人圣诞节给人送本子的？闻所未闻。我们都送的糖啊，巧克力，水杯玩偶之类的，手里要是有点钱，就还能买个手办送。本子是什么很好的东西吗？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谁拿本子记录东西？”

萧楚看上去面色不虞，反笑回去，说：”拿本子记录东西很丢人吗？我们都拿本子做过作业和笔记，怎么还高人一等了。”

郑志文当下就敲了下桌子，道：”我是这个意思吗？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年代什么时代了，之前的活动也是，就他一个送本子，还有另一个送的……”

没等郑志文说完，路小曼就没忍住站起来打断了，”你不会说话能不能闭嘴啊，什么另一个这一个的。那是我姐妹送的，而且她对宋裘琛的印象很不错，香薰是经过挑选才送出手的，都不知道你在攀比什么，你觉得你很厉害吗？”

“关你什么事啊。”郑志文撇嘴道：”真不知道为什么这学期那个什么一哥一来，你们就有那么几个要去讨好宋裘琛。他浑身上下有哪点好了？不就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的，人样而已。怎么，你们赶着上前媚男啊，真特别恶心，你们女的就一个样……”

话又是没说完，就被路小曼扇了一巴掌。

路小曼气得眼睛发红，声音也带些哭腔，”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教养！她都转校了，你还要说，还要提，你烦不烦！而且送本子怎么着你了，那个本子的颜色也还可以，一看就知道是新买的，也不是什么旧本子，结果被扔垃圾桶里了！换成你送的礼物被扔垃圾桶，你怎么想怎么看！呜呜……”

郑志文还想再嚷嚷几句，却被路嘉昱生生拽了过去，压低声音警告：”你再吵吵一句，把老师引来了，把事情给闹大，没有办法收场又连累人。”

郑志文终于噤声了，但还是目移瞪了瞪路小曼，才回了座位。

宋裘琛抽过几张纸，给路小曼递了过去，努力克制开口的恐惧，把口罩往上提了提，道：”……谢谢。但每个人的喜好不同，被扔也只能说明他不喜欢。”

路小曼抽噎着接过去，擦了擦眼泪，”怪不得你总被欺负，你就是把他们想得太好了。你都不知道他们在我们这边是怎么说你的……其实我姐妹很想跟你说声抱歉的，因为她那天给你送完礼物，发现你这个人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异味，只是总习惯带个口罩而已。”

应该算得上是心里话吧。

但宋裘琛也不是很在意了。于是他试图安慰道：”我也许就是人有问题。她……我很谢谢她送我的东西，都过去了。”

那边的萧楚似若有所思，在看向郑志文的瞬间眼眸暗了暗，隐约透露着风雨欲来的征兆。他转身对着Alan几语敷衍了过去，也算卖了个面子给人。

路小曼闻言更是止不住想哭，把宋裘琛看得挺手足无措的。

直到萧楚交代完了事，把手搭在宋裘琛的肩膀上，眯眼笑道：”其实我觉得，这个人有问题，的确是有问题，但不是你，是他。路小曼，你别哭啊，虽说你那位姐妹是转学了，但友谊长青的道理还是有的，是不是？至于某个管不住嘴的，也没办法，人跟人受的教育不同，毕竟嘴长他身上在，眼睛也不是我们的，能一眼看到垃圾也指不定是个桶。”

“所以为什么要跟个桶讲道理？多浪费时间啊。有这时间不如好好学习，好好上课，好好复习复习。”萧楚故作想到什么，长长叹息一声，道：”我怎么都快忘了这档子事，你的学习成绩应该也是名列前茅的吧，所以实际碾压，这就是差距。”

郑志文伸出手指点了点宋裘琛，声音不大也不算小，正正好好让全班都能听见，”这就是差距。”

萧楚耸了耸肩，道：”他也是进步学生，你要跟他比，怎么不跟我比比看？是因为没本事还是没胆量？我觉得都不像，你只是习惯高人一等，但没想到过人上有人的道理。”

郑志文被戳了痛处，咬牙说：”那比比啊。就这次经济期中考做赌注怎么样，我要是考了第一，你跟宋裘琛就得给我道歉，以后说话就给我注意着点，对我好好客气。要是你考了第一，我就给你跟宋裘琛道歉，当兄弟都行，怎样随便你。”

郑志文的经济分数在宋裘琛的记忆里一直都是稳居上面的水平，跟萧楚较量会是什么结果，宋裘琛心里也没底。于情于理他是站在萧楚这边的，但也不能小觑郑志文，因为他好像说过是要学商科的。

“兄弟？”萧楚重复了这两个字，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比试我答应你，但我跟宋裘琛都有洁癖，朋友兄弟就算了吧。除非宋裘琛同意。”

宋裘琛感觉好像被拉下了水，但好像很过瘾。

在郑志文与萧楚交汇的目光前，宋裘琛道：”可以当朋友。”

萧楚人直接僵在原地，扭头震惊地看着他，”当朋友？你要跟他当朋友！”

宋裘琛道：”我觉得……”

“你别觉得了，够了，我不想听。”萧楚深受伤害地道：”是我哪里对你不好吗？你要跟他做朋友！”

宋裘琛诚恳地道：”我觉得即使我愿意，他不一定也愿意。”

郑志文凶狠地看了过来，怒目切齿地道：”我一向说话算话，我既然说了会跟你们当朋友当兄弟，那就是有效的，我愿意。”

好牵强的愿意。

路嘉昱不忘在后头添油加醋道：”我愿意，你愿意，我们都是好兄弟！”

然后说完就挨了梁炜扯耳朵，勒令他闭嘴，别把自己带下战局。

郑志文道：”不过我不觉得你能比过我的经济。”

萧楚摇头晃脑地挑衅他：”不过我不觉得你能比过我的经济。”

活像个摇脑袋的灵活小鱼。让人看得心痒痒又觉得这人真欠。

宋裘琛本还想劝阻一两句，觉得好像没什么必要，索性就放弃了。

两道浑似播放雷鸣闪电交锋的眼齐齐看向了不远处悻悻擦眼泪的路小曼，不约而同地道：”你觉得谁会是第一？”

路小曼：”本人已死，勿c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