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识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霄何顿时语态严肃,眉头紧蹙着看着他。
“知道。”温识砚道。
他自嘲般摇头,语气稍加了一些强硬,道:“温识砚,你的路你想怎么走那是你的事,但我的这条路得我愿意!”
这条路是不是他该走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这该是温识砚的路。
温识砚平稳的神态倏然有了变化,眉目里闪过一丝慌张,紧蹙着眉保持冷静。
一向能应对自如的人这一刻居然要乱了分寸。
霄何神色凝重地绷着脸,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过激,沉寂了会儿,叹了口气舒缓了许多,道:“你有这种想法我挺感谢你的。”
他微微侧过脸,眼神蓦然暗了下来,唇瓣紧了紧,深思过后:“但你别往我这边想,你本来是该往高处走的,别脚上一犹豫就浪费了你路上所有努力,我认为不值得也没有那个必要。”
仿佛这一刻像哪个鲁莽的人将花瓶撞倒,完整无损的花瓶当下便四分五裂,狼狈的画面凝结在空气中不断地弥漫着停滞的气息,紧绷得让人难受。
温识砚听了霄何的话,眉头越听越紧,眼睛里多了丝霄何读不懂的情绪,他生硬开口:“宵何,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逼仄的一个房间,不知不觉中融进了很多不同的情绪。
宵何含糊地答道:“啊,是啊。”
不是不愿意承认,就是这话听着就感觉很缥缈,有点挺不敢想的。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原地,谁也没有多挪一步,谁也没有多讲一句,就这么干站着。
最后还是霄何受不住,轻咳一声,打破了僵局。
霄何迟疑地抬起手,和往常跟黄子他们相处一样,犹豫后虚握着拳头朝温识砚肩膀锤了一下,讪道:“谢谢啦,没看出来学霸还挺讲义气的嘛!”
被霄何猝不及防地来了一下,虽然力气不大,但温识砚还是被带得往后挪了个碎步。
温识砚扶着门把手,让身体稳住,细长的眼睛一垂,想了一会,复而缓缓睁开,突然问:“霄何,你很享受当下的状态吗?”
这种不会被束缚的状态。
“怎么?”霄何刚好重重地打了个哈欠,眼里蒙了层水汽,漫不经心地冲他点头,“算是吧。”
谁知道呢。
温识砚沉默片刻,“好。”
但他又紧着说:“那还不是完全是,我明白了。”
“?”霄何歪着头,一下没懂他这是什么意思,“说什么呢?什么你明白了我明白了?”
温识砚刻避开他直视过来的眼神,不给他探究的机会,侧开身子要走去关灯,“太晚了,该睡了。”
“什么意思……”
‘啪’地一声,房间灯一下全暗,瞬间被黑暗包围。
话一半卡在嘴边,霄何将话咽下,撇了撇嘴,嘴上接着咕哝了几句。
霄何也懒得再追问了,朝着黑处方向白了一眼,也就让这个话题随时间过而过了。
唯一有光亮的房间一被熄灭,所有的暗涌成迷雾顷刻消散。
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霄何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出来的时候不带个灯。
头一次到他家来,什么电源开关都不清楚,灯一黑,霄何就愣在原地找不着方向了。
要想走还得在黑灯瞎火里扶着墙步步试探,跟个螃蟹似的,想想都蠢死了,干脆倚在走廊,待在原地不动了,反正有个知道路的。
静听着面前的房门蓦然合起,不同于他的另一个气息渐渐朝他逼近。
在咫尺距离又骤然停下脚步。
霄何凭直觉抬眼看向来人的方向,在黑夜里随着微弱的光影流动之间试图临摹出温识砚的脸、身型。
“手机拿出来没?”霄何问。
“手机在卧室,没拿。”
得,真得瞎摸着回去了。
霄何准备扶着墙,全凭感觉摸路回去,外加上还困得不行,整个人都特别的混沌。
相比之下,温识砚更加的自如,在霄何猝不及防下,大掌一握,精准的包住了他的手臂。
身体上突如其来的触感,霄何下意识的朝黑暗回头。
“你走反了,”温识砚拽着霄何大胆地迈了两步,往不知的方向提醒道:“这边才是房间。”
温识砚的手掌上的温度,隔着衣服布料都清晰可察,霄何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转念一想也没什么,任由他领着他走。
房间和房间的距离本来也不远,加上温识砚这大步往前走的气势,没几步就到了。
这倒也是难得见温识砚不说让他带路。
而且这个人也很是识趣,一到手就撒开了,没给霄何任何多余思考的机会。
房间里多少还是能看得清家具的细微边缘的,温识砚没将窗户完全拉上,正好可以借着窗外的月光找路。
霄何担心睡虫给激醒了,低头摸索着路,不忘道:“别开灯了,很刺眼,”霄何摸着床沿,“我睡的左边,你睡右边就行。”
“嗯。”
霄何干脆利落地躺下,长舒一气,席梦思一沉整个人瞬间被棉软裹紧。
不得不说,温识砚这人活得真是精致,这床垫睡得真是舒服,宵何瞬间觉得自己没去睡沙发的选择是对的。
还没来得及调整好舒适的姿势,另一边的床垫也跟着一陷,温识砚也躺下了。
两个人都是男的,虽然躺在同一张床上,好在床比较大,翻身也不会碍着对方。
宵何倒是没什么顾虑了,唯一能想的就是他真的困了。
宵何整个人困得直打哈欠,被子一裹身子一侧,喃喃道:“晚安。”几乎不带犹豫地闭上了眼睛。
温识砚平躺着,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直到身侧的呼吸声变得平缓,温识砚才缓缓翻动身体。
盯着眼前那个睡得香沉的背影,温识砚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盯着他的背后想了良久。
终是蹦出了几个低沉细微的音节:
“晚安。”
-
霄何有赖床的习惯,但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能被一个闹钟给折磨醒。
宵何上学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大不了就在校门口被罚站上一个小时,外加上还能翻个墙,虽然没少被逮。
“啊——”宵何顶着一头乱糟糟,在床上痛苦的翻滚着。两床深灰色的被子交叠在一块,凌乱得很。
温识砚床头一个蓝灰拼色的方形闹钟不断的放出刺耳的‘叮铃’声。
宵何将脑袋猛地塞进被窝里,没多久一脸幽怨地从被子里冒出头,匍匐着爬向床头柜。
半眯着眼一把抓过柜子上的闹钟,手指不断在外壳触摸想找到一个控制它的开关。
“开关呢?!”
宵何沙哑着开嗓,起床气使然导致看手上的冰冷方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动作行云流水一把将闹钟报复性地塞进被窝里,将埋着闹钟的被子裹成球还拿着多出来的被子角不断地捂住。
整个人往被子上一趴,闹铃刺耳的声音变得闷哑,但宵何已经彻底地清醒了。
宵何痛苦难言,头埋在被子上发出细小绵长的哼唧声。
等到人要快被被子捂得要透不过气的时候,脑子才突然蹦出来一件事。
他在哪?!
宵何猛然抬起头,“我操!”
将四周环顾一圈,左边的落地窗没关严,透出一束微弱的晨光,窗帘角被风吹得轻轻起伏;那边紧闭严实的衣柜……
身子底下隐隐地振动,宵何这才心虚地往床上看了眼,施施然地支起身子盘腿坐在床上,一脸郁闷地抓挠着耷拉的头发。
他都忘了昨夜他留宿在温识砚家了。
整个房间都不见温识砚人,一大早的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宵何想。
眼底余光瞥到床头柜上有一角翘起来的纸片,脑子里闪烁了一下,另一个角刚刚是被这个还在响的破闹钟压着的,只不过他当时顾着关闹钟没看见纸条。
宵何直接走下床,顺手先将床上简略收拾了一下,这才趿拉着拖鞋绕到床头。
-今天周一,要早到。桌上有早饭记得吃,有一身校服就放在玄关,你一到那就能看到。
温识砚的字他往常抄作业的时候没少见,字迹遒劲有力一下就认出来了。宵何粗略地看完,将纸张重新折叠好,压回了床头。
纸条里温识砚面面俱到,包括他身上现在穿着的也是温识砚的。
昨晚洗澡温识砚塞了他一套休闲服,虽然两个人身高相近但宵何瘦,穿上温识砚的衣服多少还是有些宽松。
宵何抻了个懒腰,纯棉圆领的白色T恤滑露出他细瘦的脖颈延至分明的锁骨。
宵何都忘了今天周一了,昨晚没回家,今早冯淮安要是上他房间喊他起床没见着他人估计又要不高兴了。
宵何再低头看了眼还在倔强地发出响声的闹钟,嫌弃地白了眼,吐槽道:“什么破闹钟,关都关不了。”
遭受吐槽的破闹钟依然在被子里倔强地发出声音。
宵何走出房门,直奔洗浴间洗漱。站在盥洗台时,他不禁微诧地轻挑眉。
不需要他开口,温识砚就已经什么都准备好了。
霄何看着列在盥洗台一边的洗漱用具,以及特地备注用来分辨的便利贴条,不禁感叹,真是细致。
瓷砖台上放着两个洗漱杯,一蓝一灰,蓝色的特地用便签标注了‘霄何’。
几乎每需要进行的下一步都会有温识砚的标签备注,甚至在霄何穿上那件莫名合身的校服出门的时候,还觉得挺惊喜。
这人连校服都能给他弄来合身的,虽然只有个外套,但好在裤子勉勉强强能糊弄过去。
出门前在门后背还贴着张便利贴,霄何扯了下来,喃喃低语着:“天气……不好,将家里的……门窗掩实了……门外有伞……”
除了早起那一遭,霄何整个的心情还是很美丽的,至于天气嘛,真就是随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