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尽头早已没有刚才的那样激烈，保持沉默许久的众人终是出手摁住了丁凯。

王哲宇看着和宵何离开时没什么两样，但已然支起身子，依偎着墙壁发出倒抽声。

温识砚算是扫视了一遍，狭窄的空间站了战力不对等的两拨人。

一个垂着头蹲在边缘被众人守着，看上去落寞沮丧。但那个单出来的看上去要更惨烈些。

宵何和黄子对视后，黄子见况向宵何走了过来，对于同时出现在他身后的人有些惊讶：“学霸？！你怎么来了？”

意识到身后的场面，一个背脊也挡不完全部，温识砚走进来的时候大概都看光了，窘迫地挠了挠头。

温识砚冲墙角抬颌，淡淡道：“让他走。”

黄子怔住，以为自己听错了。王哲宇听见声音，一瘸一拐地往温识砚和宵何身后挪，寻求他们二人的庇护。

“谁特么敢走？！”丁凯赤红着双眼，悲愤交加时人更有些不受控，“温识砚，你特么以为你谁啊？信不信我特么连你也一块揍了？！”

黄子神情有些犹豫，靠近宵何附耳道：“孙巧刚刚打电话和丁小凯分手了，我们怕他发疯，给拦着了，现在怎么办啊？”

宵何刚想开口圆场，他身侧的温识砚说话了，“你试试。”

宵何的嘴张了一半，话没出口反被他愕住，他没想到这人不仅爱管闲事还特么的欠揍。

果不其然，丁凯跟块弹簧似的，立马弹起来。

黄子一个阔步，将他拦截，真怕丁凯抄起棍子就给温识砚当头一棒，学霸那小身板哪挺得住啊，吓得他心里还在直打鼓。

“不和我试，那待会可能警察就来和你试试了。”温识砚抬眼，不急不躁地说着。

宵何也怕温识砚这人发疯，毕竟这人真的能捏着拨号键就差摁了。

“你差不多行了。”宵何觑他手心一眼，就温识砚这样的能扛几拳啊，净会拿报警唬人。

上前握拳轻锤了下丁凯肩膀，低声道：“你也是，难不成你真想给他打废了不成？与其在这闹事发疯，不如你和他们去店里喝几罐泄泄。”

霄何手搭在丁凯肩上，按耐着他，紧接着轻拍了几下，转身面向缩在温识砚身后瑟瑟发抖的王哲宇，“还不快走，还想要挨多几拳啊？”

畏畏缩缩的王哲宇如梦初醒，怯怯地扫了眼丁凯，马不停蹄地往巷外走，逃离这个破地方。

丁凯极度不忿，斜了温识砚一眼后抬腿往墙上猛踹几脚，腻子不断被鞋底刮落。

黄子也十分识趣，立马上前和丁凯凑一块。

“丁小凯，看你这出息样，走走走上大排档吃几口，今晚我请客，随你怎么喝都行。”黄子揽上丁凯的肩，丁凯眼睛一闭也松了口，两个人并肩往外走。

“霄何，走呀。”黄子视线又落在他身旁的温识砚身上，试探道：“学霸……一起？”

霄何：“他不……”

温识砚：“他得跟我走。”

“啊？”黄子没看懂这个情况，错愣在原地。

霄何看向他，“这事不都完了？你还想干嘛？”

几双眼睛都盯着温识砚，偏偏他不开口。黄子等人在边上站着怪尴尬，还是丁凯等得烦给了黄子一肘子。

“啊……那我们先走……先走了啊。”黄子望向霄何，眼睛圆咕噜地转。

“滚吧。”霄何开口赶人，真不明白温识砚想干嘛。

人走后不久，温识砚才开口：“先出去。”

两个人离开了巷子口，站在大马路边上。

“还有什么事？快说，我忙着呢。”霄何双手揣兜，望向街道。

“我的校服外套。”温识砚也转头和他看向同一个方向。

霄何心里讪讪，这才记起这件事：“啊，在干洗店。”

手指尖触到兜里的纸条，本来也打算这事结束后去取的。

以为温识砚要亲自去取，“在世贸对面，有个路口进去……”宵何讲着讲着就把单据给他递过去。

温识砚不为所动，“带路。”

恰好一声鸣笛，宵何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见宵何木讷样，温识砚补充道：“你弄脏的，也是你说周一早上给我的，现在你让我自己去取？”

“……”

宵何默然，将单据揣回兜里，放赖般：“我腿脚不好，走不快，你要急就自己去。”

温识砚转头，目光扫过他的双腿，浅笑道：“腿短没事，我可以配合你走慢点。”

“腿短你妹啊！”宵何脸上一黑，低头撇了眼自己的腿，余光又扫视了眼他的腿。

就他能比他高多少啊？就一点点都能拿来说事。

温识砚挂着笑，手里提着塑料袋，气定神闲地看着面前人炸毛。

他戏弄的眼神盯得宵何面上滚烫，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抄着兜越过他往外走。

“老子腿长一米八！”

温识砚跟在他后面，轻哼出声。宵何扭过头，羞赧得很：“笑屁，很好笑？！”

“有点。”

“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无聊，你们学霸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宵何鄙夷道：“笑点真低。”

温识砚静看着前路，像在回味，又有些不解：“无聊吗？我觉得还好吧，刚刚就挺有意思的。”

“刚刚？笑我腿短？”宵何转过身，背着走，一整个直面他。宵何手摊平在头顶比划，“温识砚同学你看清楚了，我宵何有180，扎人堆里都算高的了。”

“哦。”温识砚接着说：“可我笑的不是这个。”

“什么意思啊你？”宵何有些不好的预感。

温识砚气定神闲，随即低笑了声，缓缓道：“你刚刚着急的模样还挺有意思的，就……像一只炸毛的猫。”他想了想，看着面前逐渐黑脸的宵何，耐人寻味道：“还真挺像的。”

“你傻逼吧，温识砚？！”宵何定住，怒视他，“你特么是不是找揍啊？！”

“又回那里？”温识砚佯装犹豫，“还是别了吧，我怕一会警察真来了，我可不想和你上警局坐。”

宵何哂笑道：“你觉得这下你能有机会报警？”

一阵晚风袭过，吹开宵何的额发，露出他光洁的额头，一朵夜来香精准掉落在他的发间，小小一朵缠绕着发丝。

“我没打算报警。”温识砚道，“就不知道居民楼的住户有没有打算了。”

宵何蹙眉，对于他话说一半截停表示不满。

温识砚直勾勾地盯着那朵花，鬼使神差般伸出了手。

他的突然靠近宵何瞳孔一缩，口袋里的手暗自收紧。

但面前的人好像并没有那个意思，宵何没有动，被贴近的脸怔住，盯着那块深色布料，他的衣服是深蓝色的，和现在的天色很像，但又好像更深一些。

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只觉头顶有轻柔地触碰。

细长的指尖捻着一朵黄白色的花，温识砚才算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自在的偏过脸，“刚刚你们动静太大，居民楼有人探头出来看情况……掉头发上了……”

宵何看着他手里的花落地，呆滞道：“……哦，谢谢啊。”

不知道他谢的是那场架还是那朵花，但总归谢的都是他这个人。

温识砚‘嗯’了声，将那只手揣进裤兜，继续往前走。

宵何站在原地，才晃过神。

有毒吧？突然把手伸过来我还以为他要跟我干架。

宵何抬手捋了捋头发，发丝在指缝穿过，扭头继续跟上温识砚。

-

世贸干洗店。

老板躺在店里的躺椅上看着手机，见来人撩起眼皮坐起身来，“要洗什么？”

温识砚站在店门口，低头看着台阶下还在揣着兜慢悠悠走的宵何，向他伸出手。

处于下方的宵何抬起头看他，又骚了眼他的手。

他这是……要拉我一把？

正纳闷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温识砚就开了口。

“单据。”温识砚开口催促。

宵何口袋里的手一僵，指尖触上那光滑的纸面，拿出来大步一跨拍进温识砚手心，发出‘啪’的一声。

表情有些不自然，他迅速撇过眼，催促道：“快去拿你的。”

温识砚看着手里的单据抬了抬眉，不知道这个人突然闹什么别扭。

单据递给老板，老板扫了一眼猛然顿悟，便说：“就那一件校服的是吧。”

温识砚没说话，看着老板转身往晾衣房去。

老板提着个袋子回来，嘴里还在念叨。

“这衣服隔这么多天才来拿。”老板抱怨着，递袋子给温识砚时还打量了他一眼，“那天来的不是你吧？是来帮你弟弟拿衣服的吧，这当大哥的就是要多操心一些，哈哈，不过你们两兄弟都长得挺帅的。”

“什么两兄弟？！”宵何从站在店外，猛地窜出来，瞪了眼温识砚，“他才不是我哥！”

老板没料到还有个人，吓到手停在半空，扯着嘴角有些尴尬地笑着，“哎哟，那位小哥来了啊……”

细看确实不像，倒是五官上很契合，长得帅倒也是真的，老板大致扫了眼，稍显遗憾，“……原来不是啊。”

“我俩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家的。”宵何勾着唇角，并不考虑温识砚怎么想，“但我肯定比他帅点。”

宵何心想：他除了捉弄人时脸上有些反应，平时大多时候就木着一张脸有什么好看的，看久了都嫌烦。

“怎么？有意见啊？”宵何道。

宵何凝视着他，试图窥探他的内心想法。

“没，你帅。”

“你这话听着很勉强啊？那你说说你哪比我好看了？”

宵何不依不饶地逼问，不知道是不是话起作用了，温识砚他还真仔细打量起来，这反倒盯得宵何不自在了。

片刻后，温识砚才略微真诚道：“都好看。”

随后补了句：“这样行吗？”

本听着前半句还在沾沾自喜的宵何，下半句直接僵住了嘴角。

“温识砚，夸人你都不会？”宵何道，“夸你就夸，夸完还要说句行吗，很委屈你了？！”

温识砚听了一番，若有若无地点头，“是有些勉强。”

“我靠！你这什么意思？！”宵何道。

干洗店老板实在看不下去了，怕再这么下去这两人要在他店门口打起来，影响他做生意。

小孩就是小孩，就长相问题都能掰扯个没完，老板无奈道：“都帅都帅，我最难看了，快回去吧。”

老板不留情面的赶人，宵何耳根霎时泛起热，觉着有些丢人。

可面前的人跟无知无觉似的，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

宵何呛声道：“看个屁！”转身就下了台阶。

温识砚和老板道了谢，迈步子跟上宵何。

两人一前一后地沿着商道走着，宵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撕了颗糖塞进了嘴里，背身道：“学霸，咱们这算两清了吧。”

他是指他手里的校服，温识砚掂了掂，启唇：“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