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简臻，把被子摆来摆去发现，这个沙发床还真是不好睡，也不知道之前石寒枫是怎么忍受的。

转念一想，这是人家租的房子，结果一直在忍受这样的条件，哎，越欠越多的感觉，让简臻生出破罐子破摔的心来。

快十一点了，但是还是睡不着，今晚这一折腾，简臻这会儿完全安静不下来。

一会儿在想，洗手间还没收拾呢，会不会有东西泡坏，也不知道浴缸里的水放了没，一会儿在想，明早做点什么呢，要不要熬点小米粥，但是家里只有大米，一会儿又想，刚才给他降温的毛巾，收回来没，不会还在茶几上吧……

算了，简臻认命的起来，不把事情做完，真的无法安心睡觉。

先去了厨房，查看了一下冰箱里的存货，淘洗好了米，加好水，给电饭煲定好时，就不用早起了。又去了客厅，把凌乱的药箱整理好，没见着毛巾，应该是有收进去。

再去了房间，结果房门并没有关，是了，万一夜里有什么突发情况，石寒枫呼救自己也能听见。

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发现洗手间的灯还有一盏没关，看了一眼，并不算乱，简臻也懒得现在收拾了，怕水声吵醒石寒枫。

出了洗手间，又往里走了走，石寒枫裹紧被子，只露出一头浓密的头发，从床脚的角度看过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堵住口鼻，这么个睡法，应该是热度退了开始起寒噤。

忍不住，还是走到了床头，伸手去试了试额头的温度，感觉是降了一些，还有一层薄薄的汗意。

大约是简臻的手温比较舒服，石寒枫出其不意的伸出一只手，按住了简臻即将抽回去的手。

“舒服……”闷闷的声音，很小，但是简臻听清楚了，有点哭笑不得。

待了一会儿，附身在耳边说：“我去给你拧个毛巾，会更舒服点。”

石寒枫没有反应，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接受了这个提议。

简臻轻轻抽出了手，没有遇到阻难，于是快步进了洗手间，拧出一个滚烫的毛巾，覆在石寒枫的额头。

过了一会儿，石寒枫果然睡的沉稳了一些，呼吸也没有那么重了，简臻又去换了块毛巾，就这么守在床边。

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简臻觉得有点肌肉酸痛，不会也是感冒发烧的前兆吧，一个机灵，马上坐了起来，清醒一点才发现，自己居然睡在床上。

看了下四周，依然就一个枕头，身上的家居服倒是脱了，穿着的睡衣纹丝未动。

所以，她一个照顾病人的人，怎么反而睡到了床上？

酸痛的感觉，大多来自腿和胳膊，想了一下，应该是昨晚后来蹲在床边蹲久了的缘故。

起了床，略微活动下筋骨，也不知道手机丢在了哪里，拉开窗帘，发现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想必时间也不早了。

进了洗手间洗漱，发现整理的井井有条，心里大致有了数。

出了房间，来到餐厅，果然，石寒枫正在厨房忙碌。

“清淡一点，喝粥，就些小菜，可好？”

“你好了？”简臻简直不敢相信，这复原的速度。

“没有，只是没那么晕了。”

“放着我来吧。”

“已经好了。”

说话间，餐桌已经摆好，一人一碗白粥，菜是橄榄菜、榨菜，唯一一个新鲜的是拌黄瓜。

“喏，你的……”石寒枫放在简臻面前的是一个煎的很漂亮的太阳蛋，圆圆的蛋白上金黄的蛋黄已经全熟，是简臻喜欢的口感。

“你自己呢？”

“发了烧少吃点蛋白质，容易不消化。”

原来如此。

简臻想起自己挤走了一个病人，睡了大床，还睡的那么熟，就有点不好意思，闷头吃饭，缓解尴尬。

然而石寒枫并没有觉得丝毫的尴尬，大约是烧退了的缘故，心情也好了起来。

“昨晚给你添麻烦了，真是要谢谢你。”

“哦，没有，其实吧，你病了之后倒挺乖的。”

简臻吐吐舌头，从职场狮王变成病猫，估计她是独家一线目睹，真是后悔没拍张照，以后可以以此要挟。

“呵……”石寒枫失笑，受人摆布如果算乖，也不是不行，所以刚一清醒，看到床边的小姑娘，丝毫没有多想，就已经伸手将她抱到了床上。

“你什么时候醒的？”其实简臻是想问，她什么时候睡到了床上，他又是怎么办的。

石寒枫怎会不知简臻的意思，但是想着，上一次蓄意醉酒最后相安无事，不如这一次就顺水推舟，既然老天都这么帮他。

“凌晨吧，大概，没看时间。”

哦，这样，那，到底要不要问，你是怎么睡的呢，简臻心想，要么还是算了，床上就一个枕头，想必两人也没有同床共枕。

“醒了之后就看到你趴在床边睡着了，大约睡的并不舒服，嘴里还嘀嘀咕咕，这是睡着了都还在埋怨我啊。”

石寒枫故意拖长了声调，看着简臻的反应。

“啊？不会吧……”简臻自问从小到大没听说自己有说梦话的习惯，但是被这话一打岔，倒是忘记继续纠结睡觉的问题。

“逗你的。”石寒枫不语，继续吃早饭。

一时之间，餐厅有点安静。

简臻磨磨蹭蹭，待石寒枫吃完，自己半碗都没吃到。

“怎么了，不好吃吗？的确淡了点，我重新给你煮点面？”

“啊，不用不用。”简臻赶紧大口，生怕耽误了石大律师的时间。

但是石寒枫吃完却没有走，就这么坐在桌边看着简臻。

“你不用上班么？”简臻奇怪。

“我现在是病人。”

也对。

“不对啊，你不是好了么？”

石寒枫挑挑眉，“我没睡好，所以等下要补眠。”

简臻咬唇，该来的还是来了，怪自己，明明是照顾病人的，结果还抢了病人的床。

“对不起……”简臻艰难的开口，“我不是故意……”

“为什么说对不起。”石寒枫见她吃完，抽过纸巾，另一只手抚过她的脸，仔细擦干净嘴巴。

“你照顾了我，还提前做了粥，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是我醒了，看你这么辛苦，所以把你抱上了床，要说对不起，也应该是我说，想让你睡的舒服点，也为了避免感冒，所以帮你脱了外衣。”

既然简臻不愿意直面，所以石寒枫就用自己的方法让她面对。

“简臻，一直以来，其实你已经表现的非常好，没有比你更坚强的女孩子，也没有比你更善良的女孩子，我知道，虽然有时候你会固执会迷茫，也会犯一些小小的迷糊，但是简臻，你要相信，你已经非常好，好到值得大家对你好。”

顿了一顿，简臻的眼睛亮闪闪的，有着难以置信，也有着被说服后的感动。

“所以，我现在想去补会儿觉，你把碗洗了好么？”

哈？这是什么转折，简臻正听的深情不移，怎么忽然就变成了他去睡觉她做家务。

“哦，好，你赶紧去吧。”

简臻站起来，催着他，自己则开始收拾碗筷。

石寒枫暗暗的笑，这小姑娘还挺好骗。

不过累，也是真的累，毕竟没有吃药全靠自己身体硬扛。

他去茶几上，翻了药出来吃了两粒，然后进了房间，睡觉。

简臻一边洗着碗，一边想，大律师的思路的确一般人是跟不上的。不对啊，他要睡觉，是去主卧了吗？

哎呀，自己换下的睡衣还没来得及收，甩了甩手上的水，慌乱的去找厨房纸巾擦手，转念一想，哎，不过是睡衣，看都看过了，现在赶去收，反而有点欲盖弥彰。

罢了，好不容易平顺下来的氛围，还是不要再把它弄拧巴。

躺在床上的石寒枫，又开始觉得有若即若离的香味，漂浮在空气中。

想到春节期间在简臻家的留宿，如果，简臻不是他的当事人，不是这场车祸最关键的那个人，也许，这样的开始也不算坏。

这几年，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各种暗示，有来自前辈刻意安排的相亲局，有来自同行律政佳人的小暧昧，有应酬场合的逢场作戏，也有关联企业的特别关心，真的完全没有感觉吗，其实也不是，他毕竟是刚而立的男人，但是他始终觉得，不管情爱还是婚姻，始终都是负累，背上了，就是责任，或短或长，总要占据自己不少的精力、时间，他不想被困，他喜欢掌握主动权。

当初为了帮梅若溪而领证，讲好了是合作，签了协议，两人分隔而居，他不过提供了一个住处给她，她却有着可以接近陆云升的底牌，那个时候，丝毫不觉得这样的合作有什么问题。

现在呢，如果再来一次，石寒枫想，他要的会更多，既解决案子的问题，也解决石女士的牵挂，更重要杜绝外界的猜测，以及依然络绎不绝的输送。

简臻全部的资料，很早就躺在他的办公桌上，他很清楚，选择这个女孩子，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人际关系简单，身家背景简单，除了这场车祸之外，没有任何的隐患。而只要他们俩在一起，这点隐患，也会很好的转换为他手里的利刃，用来制衡一些人一些事。

最重要，他不讨厌她，甚至，还有感觉。这是过去半年多都没发生过的。

在把她抱上床的那一刻，他隐隐感受到，自己几十年来的意志力，在此刻有了瓦解的征兆，并且，他并不以为耻。

那一刻，他知道，他松懈了，他放下了很多自己给自己加上去的束缚、铁律，他绷紧的神经，终于愿意松开了，他也想，过一过普通人的日子，而不是一具冰冷的机器。

他要尽快完成眼前这些自己并不喜欢的事，以后，只专注自己感兴趣的案子，只做自己内心安定的事情。

说退出，是一件很难的事，而承认自己不行所以要退出，则是难上加难的事。

梅若溪此刻的心情，就有一种对自己否定的恐惧，她很想把手里的案子推出去，她也很想说，去你妈的合伙人。升不上去又怎样呢，吃吃老本也够了吧。但是理智拉住了她。

春节后，老罗就没有再来，据说是把这几年的年休假一次性用完。

等老罗再回来，就是宣布升任的时候，也是宣布几位高级合伙人名单的时候。

升到高级合伙人，意味着保底收入的提升，可以开始压榨下面的层级，走出去拓展案源也能少几分冷眼。

原本，想用车祸的视频，牵制住石寒枫，逼他与自己合作，结果，没有等到一个好的契机，却发现弟弟被卷入其中，为了保护弟弟，只能把这张牌用在了自己的退出上。

她知道石寒枫一直在查陆云升，所以才有了几年前的合作，如今，石寒枫羽翼渐丰，靠他自己已经能够让陆云升屡屡为他破例，硬是在上市中途临时把他加入到律师团队，也在他的说服下，将自己手里的代持一次性收走，她知道，石寒枫是为她的安全考虑，但是他不知道，这个代持是梅若溪自己千辛万苦求来的，因为梅若溪也想蛰伏在陆云升的身边，伺机而动。

那一晚，喝多了清酒，石寒枫送她上车的时候，说过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他说：“梅若溪，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的，你看，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这个时候，就不要自相残杀了，你想做的事，我去做了，这算不算是帮了你呢？所以，你不要给我添乱，我们停战好不好？”

什么时候战过呢？一早就知道老狐狸同时找了他们俩个来处理车祸的案子，但是始终老狐狸还是留了一手，又用信息不对称把他俩搞到对立。

他们俩都属于圈内没什么朋友的人，曾经短暂的合作，让他们终究比别人多了一些情分。

有时候梅若溪会想，如果当时没有离婚，现在会不会不一样了呢？

真要客观一点评价，石寒枫其实是个不错的丈夫人选。只是，她知道，她配不上，她也不愿意支离破碎的自己给石寒枫未来的飞黄腾达增加不确定因素，他也够苦了，都是苦难的人，何必又给彼此添堵。

“出来喝一杯？”

消息发出去之后，梅若溪其实是有点想撤回的，这样纠结了一番，再看，已经过了可撤回时间，于是决定尊重天意。

石寒枫看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家里指挥简臻做水晶虾仁。下午吴非送了电脑和文件过来，两个人就这么在家宅了一天，半步都没出去。

水晶虾仁端上桌的时候，石寒枫轻轻扣起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