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点了一下今天采购的礼品，如果正月里去的话，少不得又要再加两样，怕的是白晶晶父母要给她压岁红包。

还没盘算好，就听见房门外石寒枫在喊自己。

简臻一看，这也九点多了，石寒枫有心让自己避开石母，但是自己躲房间里这么久到底是失礼，于是赶紧开门出来。

石母原本昏昏欲睡，惺忪着看盯着电视发呆，看到简臻出来眼前一亮。

“小简啊，快过来，这水果可甜了。”

“阿姨，我已经刷过牙了，就不吃了。谢谢您。”

“你这是准备睡觉了啊，真是好孩子，早睡早起身体好。”

旁边的石寒枫憋不住笑出声，简臻哪里是早睡早起的人？

“你笑什么？你跟人家简臻学学，别整天熬夜，工作是做不完的，钱是赚不尽的。”

石寒枫连忙点头称是，扶起石母，带她回房间睡觉，今天的石母，已经错过了日常的作息时间。

简臻看着摆盘漂亮的水果，倒是心思活络了一下，石寒枫拿的这套异域之蓝的盘子，恰好是简母生前极爱的一款。黄色的芒果，红色的草莓，在沉稳安静的盘子里，显得跳跃而生机。

叉了一块，嗯，挺甜的。没想到石律师做饭买菜都有一套。

简臻顺势坐在沙发上，想着反正要重新刷牙，便又继续吃了几块。

等石寒枫安顿好石母出来，简臻吃的跟个小松鼠似的，不亦乐乎，嘴角混着黄色、粉色的果汁。

石寒枫抽起一张纸巾递过来，“小花猫。”

简臻抬起刷手机的头，看向石寒枫，也不恼，反而真心赞美：“石律师，你买的水果可真甜。”

石寒枫笑了，简臻觉得这一瞬就仿佛是春天，原来他放松时候的笑，是这个样子。

“石阿姨睡了？”

“嗯，她晚上都要服药的，吃了药睡的比较沉。”

简臻点点头，虽然石寒枫没有明说，但是委婉表达过石母身体不太好，脑子也不太能够受刺激。想来，是有些这方面的疾病。

“那你也早点休息，晚安。”简臻吃完，站起来，擦擦手，也准备回房间了。

“哎，”石寒枫轻轻拉住她的胳膊，简臻顺势都带回一个转身，两人间的距离瞬间拉近，“有多余的被子吗？”

简臻这才想起来，“哎呀，不好意思，我忘了。”

书房的沙发床还没有安置好，简臻慌慌张张去了主卧，她知道，主卧有一个柜子专门放置被褥枕头这些床上用品的。

翻到一床空调被，摸起来略微有点薄，但是蓬蓬的，还算舒服的样子，书房空调开高点应该可以吧？

简臻抱着被子进了书房，石寒枫跟进来，询问她沙发床怎么铺叠，他来动手，简臻指挥就可以。

简臻哪里做过这个事情，想了半天也没想好，石寒枫掏出手机，找了一下同款的图，仔细研究了一下，动手操作。

原来由于书房要容纳全家人的学习，空间已经摆布的挺满，所以这个沙发不过是个一米五的短沙发，将沙发垫拉起来，反转，将扶手放下来，就是床腿支撑了。

简臻看了一眼摆好的沙发床，将将九十厘米宽，一米五长，石寒枫怎么也是一米七几的个子，属实是有点艰难了。

简臻懊恼的叹口气，自己怎么忘了这一茬，邀请别人来家里做客，结果根本没有做好准备。

石寒枫看出简臻的窘迫，于是主动安慰：“没事儿，有个地儿睡就挺好了，假期没几天一晃眼也就过了。”

他越这么说，简臻心里越怄的慌，想了一下，把被子塞到石寒枫手里，就跑了出来，“你等一下。”

简臻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了一下，又去主卧看了一下，权衡了一会儿，将主卧床上的床罩掀掉，将自己房间的被褥搬到主卧去。

又去柜子里翻出一套床品，去自己的房间铺起来。

石寒枫跟进来，有点尴尬的站在门口。

“你这是……”他其实猜到了，但是依然觉得，这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有点尴尬。

“你睡我房间吧。其实如果阿姨没睡的话，可以让阿姨睡我房间，你去睡客房，我睡主卧。但是既然阿姨经睡下了，也就别折腾了，我给你换一套新的床品，等下洗手间里的东西我会暂时搬到主卧去。对了，你夜里不准乱翻我东西哦。”

简臻风风火火的安顿，不忘冲着石寒枫使出一个很凶的表情。

石寒枫被逗笑了，这个姑娘还真是完全不设防，这一会功夫，因为怕他睡不好，连自己的卧室都让出来了。

简臻吃力的换着床品，看着石寒枫抱着手倚在门框上看，嘟囔着：“也不知道来帮个忙。”

石寒枫笑着过来，也不吭声，默默的帮忙拉平床单，换上被套。

简臻撅起的嘴慢慢放了下来，最后弯弯上翘，“这还差不多。”

“你在嘟囔什么呢？”

石寒枫其实听到了，故意打趣。

简臻完全不带理的，终于搞好了，又去自己衣柜里收拾出一垒衣服，抱着去了主卧，也不说晚安，甚至一个眼神都不给，就这样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石寒枫摇摇头，回过神，关上房门，现在开始，要做个懂颜色的客人，不再打扰主人。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样，石寒枫觉得，简臻的房间，飘着若有若无的香味，是淡淡的白花香，他扫视一圈，并没有看到香薰或者其他扩香器。洗手间里，依然有还未完全散去的蒸汽，显示着这里曾经的主人刚刚洗漱，柜子上还有一些没被简臻拿走的护肤品，洗面奶，瓶瓶罐罐，石寒枫不怎么认得，但是大概也看出，估计是这些东西的味道。

他拿了衣服，简单的冲了个澡，出来，躺下，觉得香味越发有点浓了，用力嗅了嗅，终于确认，是同款沐浴露的味道。

还好，简臻的房间并不是满屋的粉色，否则此刻的石寒枫会觉得自己更加的格格不入。

怎么就一步步走到了这里，走到了现在。石寒枫靠在床头，有想抽支烟的冲动。

现在的局面，让他重新思考陆云升的计划。

如果说简臻去给坤禹作画，只是巧合的话，那么陆云升调取监控的行为，必然是有人和他说了什么。如果简臻去坤禹都是计划中的一环呢？

所以陆云升对于这件事到底做了多少？又有多么的恐慌？

肇事司机一日不出现，所有人都要在他的剧本里摸索前行，谁也不知道自己是陆云升的哪一步棋。

但是石寒枫可以肯定，陆云升曾经给他的方案之一是作为受害人家属签署谅解书，只能说，能想到这个办法，如果不是天才，就一定曾做过这样扎心的事。他就这样一步步不情不愿的走向了简臻，在简臻当他是救命稻草的时候，他想的却是，如何说服这个小姑娘谅解凶手。如果说服不了，那么就只能硬着头皮，再做一次违心的事。

石寒枫从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因为对太多的人和事都可有可无的态度，所以他过去从来不觉得，不择手段的达成目标有什么不对，因为你不做的，自然有人做。机会都已经在面前了，就没有放过的道理。只是这一次，此刻，他是不是应该发个消息给陆云升，告诉他，他正躺在简臻的床上，虽然这样的措辞有点卑鄙，如果陆云升误解了并且就此收手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备份计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石寒枫，多少年没有做好事的觉悟了。从业这么久，他不是不知道外界怎么评价他，但是他不在乎。之前行业自律的发言里，他若有所指的提出：从业者的道德枷锁往往是才是最大的执业风险，所以作为法律的践行者、捍卫者，应当以法律为准绳，而不是个人的情感。

然而，法律是道德的最低限，符合法律的事，有时候难免于人情上是冷酷的。比如，简臻这个案子，真找到肇事司机，又如何呢？蹲几年监狱赔偿百万，也不足以换回简臻父母的两条命，也不能还给简臻一个家。

还给她一个家。石寒枫轻笑，呵，做什么白日梦，他一个没有家的人，需要肩负这样的道义责任么？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拿了陆云升的钱，自然要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

事情发展到现在，陆云升怎么想的，他自问摸了个七七八八，但是他摸不清的是，陆云升的底线在哪里，能让亲生儿子背着一颗定时炸弹的人，他完全无法摸清，他真正在乎的会是什么。

他曾经对他要求更多的时间，来说服简臻放弃，事实证明，当时的陆云升不屑的说出：你尽可以试试，是你的口才厉害，还是我的方法更高效，这句话，并没有错。

他安抚住了简臻的情绪，但是并没有减弱她追凶的心。他想起石秋岚女士，他觉得，他似乎是有点理解了，有些心结，是一辈子的，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事人想要记住想要与之抗争，需要一个遥远的目标供自己能够有勇气走完剩余的历程。

石秋岚从来不和他提亲生父亲的事，也不和别人提，哪怕继父拳打脚踢将之逼到墙角，她为了他，既不愿意再生一个孩子，也不愿意弯下身段祈求，直到继父出事，他当时以为，也许这是一个契机了，结果，她宁可放弃自己，也依然没有松口。后来，十八岁的石寒枫，处理完这桩在常人看来狗血的事，一个人，淡定的走向高考考场，并且，把志愿坚定的填了一水的法学，法学，法学。

他忽然想，还有一种可能，顺着陆云升的提议，然后必要的时候，找一个法律的空隙，把自己摘出来。他不确信，于是又把法条翻出来，反复揣摩。

关上手机，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石寒枫觉得，这次的case，如果金钱上有损，至少还有其他的弥补，似乎也不错。

因为要去亲戚家吃年夜饭，所以韩叙今天只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家里，昨天从舅舅家拿回来的吃的太多，便也不用再做。梅若溪还在睡，他忽然就闲了下来，轻轻带上门，下了楼，看看时间，给简臻拨过去一个视频通话。

简臻睡的也不错，所以八点过就起了，餐桌上已经放上了石母做的早餐，自己榨的豆浆，汤年糕里甚至还有肉丝，这一大早的，过于丰盛，光小菜都有三碟。简臻愉快的吃了一小碗汤年糕，刚准备倒杯豆浆，放在房间里充电的手机就响了。

她和石母说声抱歉，全然没发现石寒枫还没起床吃饭，便又匆匆奔回房间。

主卧很大，简臻看到是韩叙，于是走到窗边，坐在贵妃榻上，才接起。

于是映入韩叙眼帘的便是硕大的窗子，穿过晨曦，落在简臻的侧脸上，是柔雾一般的效果，平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很像他梦里的样子。

“起了？我还怕打扰到你。”

“真怕你就不打过来了。”

简臻笑，身上已经是换好的宝蓝色羊绒衫，她等下还要出门。

“吃了吗？”

“吃了。你呢？”

这两句话说的多少有点陌生，两个人都噗嗤笑了，很像小时候学的how do you do。

“真的不考虑来温市吗？”

“今天都三十了，高铁票都买不到了吧。”

“你要愿意我开车去接你。”

话一出口，韩叙就知道错了。这么没头脑的毛头小子，现在开过去，再回来，直接晚上了。

简臻当作没听到，不想去深思其中的意思，刻意绕开话题，问她的花瓶是不是要年后才能烧制。

“可能要久一些，那边上班迟。你如果急，我要熟悉的师傅加急？”

“那倒也不用。我只是忽然想起来，前几天忙着画画，给忘了，所以问问你。”

“对哦，我都没问你呢，怎么样，顺利吗？”

“当然，款也结的很顺利，韩叙，你知道吗，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靠画画赚到钱，也是我第一次打工赚钱。”简臻不由地骄傲，这意味着，她大概不会饿死自己了吧，爸妈在天有灵，也该放心了。

“真棒！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其实我开始时候还是有点担心的，因为我从来没有画过这种类型的作品，而且又是商业用途……”

简臻无聊的用手指头卷起一缕头发，顺着发卷卷着玩儿，心里一瞬间其实想了很多，但是又懒得一一叙述，她觉得，有一些心情，只适合自己慢慢消化，对于韩叙，她还是觉得有很多的不确定性，似乎，两个人的关系，好起来的有点快。

韩叙只管顺着简臻的话，哄她开心，结果忽然传来一声“小叙……”

简臻听着这声音有点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