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还阳光明媚,下午最后一节课刚上课那会儿刮了阵风,飘来几朵黑云,之后就转阴开始下雨。
北渝的天气一贯不多变,没人料到会来这么一出,越临近放学教室里越是唉声叹气。
黑云压得人心里烦闷,梁念不喜欢下雨,单纯不喜欢出门的时候被弄的湿哒哒的感觉,趴在桌子上神情有些懒,没戴蓝牙耳机的一只耳朵听见时雾在小声地抱怨。
“等会儿怎么出教学楼啊?烦人。”
“求我啊,求我我就送你去校门口。”
曲氨苑从课桌里摸出一把黑色的折叠雨伞在手里转了一圈。
梁念打赌曲氨苑一定喜欢时雾,这个年纪的男生都贼幼稚,明明就是想跟时雾撑一把伞还装模作样要人家求他。
“你竟然有伞?”
“我是住校生好不好,寝室教室都有伞备着的,这叫有备无患。”
“哦,这样。”时雾了解地点头,马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的荡了一下,严肃道,“曲氨苑,你可能不是很明白一件事。”
“嗯?”对方被她这么认真地看着下意识就挺直了身板。
她轻笑,趁他放松警惕的功夫一把把他手里的伞抢过来,学着他的动作在手里转了一圈伞然后抱在怀里:“我们女孩子想要的东西绝对会弄到手且绝不和人分享。”
梁念看着热闹,手臂突然被人很轻的戳了一下。
她忍了两下,对方却坚持不懈,忍无可忍,小声骂道:“干嘛?你超过三八线了知不知道?超一次就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当没感觉到,但谁给你的胆子还敢接二连三的放肆?”
梁念和黎放之间的“三八线”是中午午休的时候产生的。为了让黎放这个“普信男”打消她是因为喜欢他才特意转学而来和他做同桌的荒谬想法,所以是她主动提出的。
别班都是单人单座,但四班的分组是三大组六小组,每个人一张桌子拼在一起才产生的同桌。
黎放垂着眼,指着两张桌子之间的缝隙:“三八线有现成的,不用画。”
“那行。”梁念停顿了下,“以后谁也不能过线,谁过线谁是猪!”
也因为这条“三八线”的存在,四班新同学和黎放之前就认识并且关系不好的猜测一个下午就传遍了整个教学楼。
所以说年轻人之间没有秘密可言。
想来黎放在这个学校绝对不是什么好人担当,因为这个消息一个下午几乎所有人都对她敬而远之。
他们抱着一种观望的态度,怕和她关系太近了会得罪黎放,远了要是两人关系没那么差又不好收场。
梁念是个喜欢热闹的,她喜欢待在热闹的中心被追捧,长这么大头一回做边缘人趴着看别人热闹。
她不看时雾和曲氨苑了,看着桌子自己惆怅,新学校没法待了,傻逼黎放克她。
黎放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大乐意地问了一句:“你带伞没?没伞的话下课跟着我走。”
“放心,不用你,我淋不死。”梁念抿着唇也不大高兴,觉得他们俩的争吵总是很幼稚,让她看起来跟黎放一样不是很聪明,“被雨淋死了也不用你给我买棺材。”
黎放的脸更臭了,偏过头:“不识好歹。”
有一说一,放学的时候如果跟黎放撑同一把伞出校门她不用淋雨不说,在这个学校的处境也可以直接来一个反转。
她心里门儿清,理智上可以同意,情感上却不允许。
没有高傲到不能接受别人帮助的地步,主要是他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类似于施舍的语气,她也还没到需要的程度。
这种能够依靠自己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给别人拥有成就感的机会呢?
梁念打起精神从桌洞里把手机摸出来,点开了和黎放的微信聊天界面。
年糕:怎么突然跳出来做好人了?你该不会是暗恋我吧?
用黑魔法打败黑魔法,用“优信”击溃“普信”。
梁念安静的等黎放反击,结果先听见了她的同桌黎放同志摔手机的声音。
漂亮的眸子带了点笑意,她歪着脑袋挑衅式地比了个心,毫不意外地看到黎放气愤地把他桌上唯一的一本小说也给甩地上了。
啧,小年轻太暴躁。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班主任都去开会了,没有老师在,学习的学习打闹的打闹,前排学习组和后排氛围组泾渭分明。
动静不大当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又摔手机又摔小说的,怎么可能动静不大嘛。
全班人都扭过头来看。
一中对学生的管理比较松散,是允许学生带手机的,但不允许在上课时间使用,被发现了该没收还是得没收。
她等了半天,讲台上的值日班长都没有动静。甚至还有人把黎放刚刚摔在地上的手机捡回来放在他桌上。
捡手机的人抬头看了梁念一眼,正好和她的视线对上,飞快的闪开。
果然黎放就不是什么好人担当。
梁念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
雨一直下到放学还没有停,梁念抱着校服下楼的时候风从袖口灌进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冷得她直打哆嗦。
魏冕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雨下大了,你到哪了?”
“刚下课,我们教室在二楼,我已经到楼下了,乔叔来了没?”
“老乔刚刚去接你妈了,几个人刚回来,我叫了聿淮去接你,你沈爷爷的小儿子,上次带你去沈家的时候见过的,等会儿跟着黎放走。”
“你是要破产了吗?”梁念笑了一声,“司机只请得起一个了?”
“……”
“总是这样子就很没意思。”
还在想黎放放学的时候为什么突然决定做个人了。原来是长辈施压。而且她姥爷原来是知道她跟黎放同一个学校啊?
她就说嘛,放着那么多贵族学校不去,怎么给她塞一中来了。
梁念麻木道:“他叫过我了,不过我拒绝了。我不想跟他一起回去。”
魏冕对她的态度很不满意,警告道:“别使性子。”
“没使性子,我们俩同班还同桌是你故意安排的?”
正好走到楼梯的转弯口,她有点抱不住校服,全部扔在地上,然后坐在校服上继续打电话。
“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你和黎放这么多年没见过面了,两个人都有改变了,不要带着刻板印象去看人……”
她并不买账:“谁要跟他培养感情啊,我脑子有病啊?”
魏冕耐心告罄,不愿意再说些哄小孩的话了:“你是该学学语言表达的方式。挺好的小姑娘毁在一张嘴上了。”
“这怪谁?遗传你了呗。”
梁念并不客气。
她这种态度反倒让魏冕揉了揉眉心不说话了。
上回说是带她去参加晚宴,结果是安排她和黎放见面这事她心里就憋着气呢,居然还来这一出。
“这件事是你姥姥生前定下的。”魏冕沉了嗓音,“我们不会害你。”
不管什么事,提起她姥姥,梁念就闹不出什么气势,也知道自己说不动魏冕,闷闷的不说话了。
魏冕对梁念不错,但他的偏爱都是有原因有前提的,她可以在他允许的范围内撒娇耍赖,但却有一个限度。
有一种人,对子女小辈的爱并非出自血缘亲情,而是爱屋及乌。
魏冕就是这种,于他而言,他们更像是爱人留在这个世界上的“遗物”。
“遗物”的意愿是跨不过爱人的遗愿的。
还没到往最难堪的方向闹的程度,梁念摇了摇头,压下了喉咙口的话。
她刚准备挂电话,对面的人就换成了梁听序,他是从魏冕手里接过的电话,声音从远到近,听起来有些失真。
“怎么还没回来?插一句嘴,魏箐蓉女士外面那个男人和他儿子也来了,先给你提个醒,免得太惊喜。”
这个惊喜自然是反话。
他比魏箐蓉早一班的飞机,中午就到北渝了,没人跟他说过魏熙也要来,所以知道消息的时间比梁念还晚。
听到梁听序的声音,梁念的情绪才算真正的有些缓和,沉默了一瞬说道:“我早上就知道了,还知道他就要住在我隔壁的院子里。”
“看看咱老爷子,多好一人,给我安排到犄角旮旯去了,但知道安排个好位置给你们培养姐弟感情。”
“推我干什么。我这不是夸你吗?你不经夸呀!”
梁听序蛐蛐人是一点也不避着当事人的。
姐弟俩对魏熙其实没有什么想法,毕竟他们对自己亲生父母都没什么想法,说到底除了一层血缘关系之外,大家其实不熟。
孩子是没有资格选择父母的。不会刻意去刁难,但见了面总归是会别扭。
本来梁念的心思是能避则避,被强行安排在一起除了被试探的不满之外,还有舒适领地突然被侵犯的冒犯感。
所以说大人真的很难懂诶。
相安无事还不行了,他必须直接来一波强制合家欢,每个人在他面前必须和和美美,话说回来人年纪上去了是不是都会得这种合家欢的强迫症?
被梁听序直接说出来,从早上开始就憋在胸口的那股气总算是舒畅了。很快又被在她打电话的功夫里逐渐变大了的雨转移了注意力。
没完没了了是不是,这雨下得比杉菜离开道明寺那天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