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期降临。

别墅的大门被敲响的时候，黎林可正读端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但他有些失神的眼睛依然透露出……他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听到敲门声，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才重新聚焦。

他站起来，朝门口走了过去，打开门时看到一张有些出乎意料的脸，略微让他有些惊讶——那是一张涂满油彩的脸，惨白的颜色做底，鲜红的颜色涂满了嘴唇和鼻子，眼睛的位置则是两个绿色的方块。

这是……Joker。

奇怪的是，小丑并没有戴上那种标志性的橘色爆炸头假发，而是保留了自己原本的头发。深灰色的刘海向两边分开，，及腰的长发有几缕落在了胸前，看起来柔软又直顺。这让他整个人充满了戏剧性和冲突感，但弱化了小丑本身的滑稽属性，反而增添了几分高贵优雅和阴郁。

“新的……Doll？”他似乎也感到有些惊喜，那双似乎戴着美瞳的浅绿色眼睛上下将青年打量了一遍，然后露出一个招牌式的笑容，“欢迎加入国王公会。”

“这是你的邀请函。”他从西装的内口袋中拿出一张黑色烫金的信封，就在青年准备接过来的时候，又往回带了带，略带笑意地强调道：“接过这张邀请函，你就算正式加入国王公会了，不再考虑一下吗？美丽的小姐。”

“不用考虑了。”黎林可想也不想，直接从他手里把邀请函抢了过来。

谁知，邀请函碰到他手的一瞬间，就变成了一条绳子。这条绳子的样式很熟悉，和先前所有Doll的绑定物品，一模一样。所以……他这是刚见面，就被强行绑定了？怪不得小丑先生还要特意再问一句，他有没有想清楚。

黎林可垂眸看了一会儿，将那条绳索随意地绑在了自己的腰间，：“走吧。”

Joker显然对他这样满不在乎的行为感到十分新奇，他没想到Doll竟然会对绑定物品毫无保密意识。要知道，那东西要是被人毁了，她可就成了随时都可以被杀死的普通人。而且……由于Doll的替换机制，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她的位置，她到底有没有自保的觉悟？还真是令人头疼……又令人感到有趣呢。

“那么请吧——Doll。”Joker的上身微微前倾，同时，左边的胳膊曲起，往青年的方向一抬，示意他挽住自己的手。黎林可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按照对方的暗示照做了。

Joker领着他走出别墅，就看到路上停了一辆十分高档的黑色轿车，是那种加长版带吧台的。

两人陆续上车后，车辆缓缓发动，朝着国王公会的方向驶去。

原以为路上可以和对方聊几句，提前了解一下晚宴的内容，但小丑先生似乎一上车就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降噪耳麦一戴上，就开始闭着眼睛手舞足蹈，丝毫不把他这个“外人”放在眼里。黎林可就在这种无语的氛围中，忍耐了半个小时，终于，车子抵达了国王公会的入口。

远远的他就能看到一幢类似古典宫殿的建筑，它的形状非常对称，是一个正方形或者长方形的场地。四个角上都有角楼，中间一个巨大的圆形穹顶，穹顶之上还有一尊长着羊角的神像雕塑。不知道为什么，凝望雕塑久了，甚至会有一种仿佛灵魂被吸入的感觉。这种感觉让青年立刻移开了目光，顺便还检查了一下自己系统面板上的san值，还好没有掉san……这是什么神的神像？会是「牠」吗？

古老的建筑由巨大的石砖建造而成，因为年代久远和风化，石头的棱角被磨平，平面反而变得粗糙。各种各样的痕迹在上面形成了一副沧桑的画面，周围的树木也是一副萧条的景象——不像春天那样生机盎然，不像夏天那样郁郁葱葱，也不像秋天那样落英缤纷……更像是冬天的枯木林，死气沉沉，昭示着杀意与不详。

Joker先下了车，然后在车门处躬身，朝里面的黎林可伸出了手：“请吧。”

他表现得像是一个旧时代的绅士，一举一动都非常得体；同时，他又像是一个癫狂的疯子，毕竟不是每个正常人都可以在一个陌生人面前，陷入一场名为音乐艺术的幻梦。总觉得这个人在杀人的时候，都像是在演出一场舞台剧。黑暗、追光、涂满油彩的绅士，闭眼陶醉在留声机的音乐中，拉着尸体在满是血迹的地面上翩翩起舞……

青年被这扑面而来的画面感弄得一阵恶寒。

忍着强烈的不适，才将手搭在对方的手心里，被他扶着走出了轿厢。

“我想……在晚宴正式开始之前，你需要去找一下医生。”Joker一边拉着他走进宫殿，一边贴心地提醒。

“为什么？”黎林可反问。

“唔……他需要对你，进行一点小小的改造。”Joker说着，还用另一只手比了个“很小”的手势。

“什么改造。”青年敏锐地产生了警惕，眉头微微皱起又放松下来，没有让对方察觉。

“宝贝儿，”他凑到青年耳边，轻声说道，“你知道Doll的绑定物品为什么是绳子么？”

黎林可对“宝贝儿”这个词有些应激，不明白这些男人为什么总喜欢对他使用这么油腻的称谓。他下意识地往旁边靠了靠，目不斜视：“哦，为什么。”

“因为……”Joker故意拖长了尾音，然后又仿佛陷入了某种自嗨似的脑补，直到两人走到医生的房门口，都没有把这句话说完。

黎林可也在和他打交道的过程中习惯了，他总觉得，继续追问下去才是中了对方的下怀，还不如保持沉默，让现场变成Joker一个人的默剧……让他变成真正的小丑。

“等下你就会知道了。”Joker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又满含恶意的笑容，推开房门，又绅士地鞠了个躬，慢慢隐入走廊的黑暗之中。

青年还注视着他消失的方向，冷不防被房内的声音吓了一跳，因为那人的声音几乎贴在他的身后：“很高兴见到你，Doll。”

他条件反射地转身，却发现身后并没有人。

反而是房间里面，距离他大概有五六米远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办公桌，而有个人正坐在那里，像是在翻看着什么文件。

Doctor。

或许他还有另一个名字——断头医生。

医生的房间很简洁，距离门较近的地方是一张长桌，他平时用来办公的地方。

而桌子的前方，房间的正中间，则是一架手术床；床的旁边有两个柜子，里面摆放着乱七八糟的玻璃器皿、五颜六色的可疑药剂和一些看不出用途的仪器；柜子前则是一张操作台，台上摆满了手术用具——刀钳工具，手套、消毒服、针管、针头……甚至还有骨科才会用到的锯子和锤子。

这……真的不是分尸现场么。

黎林可的太阳穴抽了抽。

明明是应该相当明亮的手术室，灯光却异常昏暗，只开了左右两边的四盏壁灯。暖黄色的灯光，小瓦数的功率，能看清人脸就不错了，指望用它做手术，简直是天方夜谭。好在手术床的正上方还有一个吊灯……青年差点将无语摆在脸上，因为那根本不是手术用的无影灯，而是一盏非常华丽，带有三层水晶的宫廷吊灯。

所以结论是：Doctor这厮压根就不是个正经医生。

“怎么，”医生站了起来，转身的瞬间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Joker对你说了什么？吓到你了？”

……黎林可：他没有吓到我，你的手术室之简陋之不专业，吓到我了。

当然，他没敢这么说，而是看向对方：“他说你要对我进行改造，是什么？”

医生依然维持着和煦的笑容，青年注意到他脖子上的皮肤，有一条深红色的疤痕。

“在国王公会，Doll的意思可不是洋娃娃。”他走到手术床前，在旁边的操作台上拿起一柄手术刀。手术刀在暖黄的灯光下，竟然泛着森汗的白色光芒。

Doctor继续说道：“Doll的意思是——提线人偶。”他说这话的时候同时转过了头，那颗头以一种正常人类不可能办到的姿势扭转过来，将他这个人衬得诡异非常，“提线木偶，自然要有可以穿线的地方。”

！！！

黎林可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这是他没有想过的情况……怪不得，所有死去的Doll都被绳子吊了起来，原来这就是她们作为Doll的常态。脖子会被绳子缠绕绑住，再就是四肢的关节……也就是说，即便对方仁慈地放过了他的咽喉，他的的手肘和膝盖也会被贯穿，这等于废掉了他所有的活动能力。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不能动弹的、只能被人操控的——提线人偶。

“准备好了吗？”医生的头扭了回去，恢复了正常的姿态。他用指尖拨弄着手术刀，目光落在刀刃上，似乎并不好奇青年的反应。

怎么办，要束手就擒吗？

……不答应的话，所有的努力就都功亏一篑了。

他还没有见到King，也还没有打探到国王公会内部的情况，现在就动手的话……风险太大了。

可是要他躺在手术床上，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废掉，变成一具什么也不能做的人偶……他也办不到。而且，那样的话，他甚至连摔碎「秘言珠」都做不到，更遑论传递信息出去。

这时，医生看了过来，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意义不明的笑：“还没有做好成为Doll的觉悟吗？晚宴就快开始了哦～要是你没有被改造好，King会生气的。”

King？这个人恶趣味的男人，到底是养胃还是不行，竟然要把小情人变成不会反抗的人偶，莫不是有什么更加变态的癖好。黎林可咬着牙，目光已经不着痕迹地落在了医生旁边的操作台上，他表面上装作无事地走了过去，一边用言语吸引着医生的注意：“没有，我想好了，为了King，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他继续用一种迷恋又蛊惑的语气说道，“我那么喜欢他，不惜杀了前任Doll，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话说完了，他也走到了医生的身边。

他知道这个声名在外的刽子手，一定有着超乎常人的反应力和身手。想要一击制胜，必须占据两个有利条件，一个是距离足够近；另一个是，对方的戒心足够低。让他认为自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恋爱脑，是最好不过的选项。他故意装作柔若无骨的样子，轻轻地靠在对方的胳膊上：“可是医生……人家很怕疼的，你要温柔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