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哪一种身份更容易获取……
黎林可思索了片刻，将自己胸前的员工卡摘了下来，等门口再次出现一个倒霉蛋，就将绳子套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然而——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那绳子竟然穿过对方的身体落在了地上，且客人没有丝毫的察觉，依然旁若无人地在选菜。
看来这个bug也不是那么好卡的。
因为青年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来这里购买商品的应该都是复生人，复生人无法佩戴员工卡，就说明他们是无法成为超市员工的。这也就意味着……如果黎林可想要顶替客人的身份，他必须，先让自己成为复生人……也就是死。
这显然是他目前绝对不会选择的选项。
于是，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想想看怎么能够替换「兽首人」的身份了。
这个选项，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因为他早就想到了替换对方身份的办法，那就是——「头」。这是谭溯从他的友人那里得到的信息。这个信息所暗示的内容在兔头人出现之后变得显而易见：首先，兔头就是一个明显的线索，兽首人和普通人有着标志性的区别，也正是这区别，导致了他们各自身份的不同。其次，兽首人杀人的方式，是吃掉对方的头，这同样指向了「头」的信息。
所以，谭溯的同伴想要传递出来的完整信息就是——兽首人会吃掉客人的头，它们的头代表了行刑者的身份。
也就是说，想要替代兽首人的身份，第一件事就是要得到它们的头。
难点就在这里了……先不说蔬菜区的兔头人实力如何，自己是否有把握在不被杀的情况下砍掉对方的头；就是这砍头的武器，他都没有。总不能徒手劈吧？那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类可以做到的……除非，兔子的身上还有什么机关，按一下就可以让它的头自动掉落？
Emem……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这些兽首人本身就是不符合正常逻辑的存在。不管它们是如何诞生的，但肯定是违反自然规则的。也就是说，它们并非浑然天成，而是利用什么手段嫁接而成的。它们应该不是活人，甚至可能根本不是人，兔头和身体不属于同一个个体，这就导致两者之间，绝对有肉眼无法察觉的破绽。
第一条关键信息「头」已经被解锁，那么剩下的两条：「不要迟疑」和「货架」又代表了什么？「货架」是指向性更为明确的，可是相对的，它却有些让黎林可无从下手。利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几乎检查完了所有的货架，别说「佳佳便利店」里那种诡异商品了，哪怕连个卖相不好的货物都没发现。这里的蔬菜全都十分新鲜，颗颗饱满，色泽诱人，不知道是不是用了什么高级的保鲜手段。
即便是挖空货架找到最底层，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所以……「货架」到底想要传递什么呢……
等等，不对。
他完全想岔了。
「货架」是「货架」，「商品」是「商品」，他怎么能把二者混为一谈呢？「货架」指向的根本就不是摆放在上面的商品，而是指货架本身！
青年重新以审视的目光看向了一排排货架，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规则没有说过，售货员不可以把商品扔地上吧？
既然没说，那就说干就干。
大白菜货架首当其冲，因为它就正好位于青年的旁边。青年把它们一颗一颗挖了出来，随意丢在了地上。挖完没有任何发现，他又将恶魔的手伸向了隔壁的南瓜、白萝卜、花椰菜……等到中间的框式货架全都被掏空，他便转向了四周的立式货架。
没有任何思考的过程，就是蛮干。
这里没发现，他就立刻转到下一个货架。
蔬菜区一片狼籍，这让客人们都吓得瞪圆了眼睛。他们看不到售货员，同样也看不到黎林可霍霍货架的过程。他们能看到的只是，蔬菜们一个一个从货架上闪现到了地上，被堆放得乱七八糟。头次来的客人目瞪口呆，连老客人们都有些不明所以，他们哪儿见过这阵仗啊？而在他们因为选错商品而被兔头人杀掉的同时，黎林可也在一旁近距离观看——他在仔细查找那兔子的破绽。
头和脖子之间的连接是紧密的，甚至没有任何拼接的痕迹。全身被西装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到哪里可能存在机关。既然这样，就只能出手试探了。
没等兔头人离开这片区域，黎林可就突袭了过去。
一瓶雨水被他泼在了对方身上，这是他的第一重计划：虽然兔子身上看不到明显的黑雾，但它这样诡异的造型说不好就是红衣女鬼的同事，早就被污染了。因此，与其冒着掉san的危险去接触它，不如先用雨水试探。如果对方的确是被污染的物灵，那么在接触到雨水的时候就一定会有反应。反之，如果没有反应的话，那么就证明，对方要么是个未被污染的物灵，要么是个复生人。
雨水被泼在兔头人身上的时候发出“撕拉”一声，如同碰到了很烫的物体一般瞬间化作了水蒸汽。它们甚至还没有接触到对方的皮肤，就被蒸发得一点都不剩。
黎林可微微发怔，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闪。
没成想，兔子像是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一样，依然拖着尸体朝着原本的动线行走，一点都没有要找他算账的意思。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目前已知的所有生灵似乎和它都对应不上。
竟然可以凭空蒸发掉雨水？这是什么地狱等级的恶灵啊？
他在脑子里又回忆了一遍旧经的内容：这个约定主要有三个部分，分别是——审判，神将降下雨水，洗涤人们心中的罪恶，渡他们到达幸福的彼岸；感恩，人们将对神的恩泽给予回报，将他们遗弃的躯体贡献给神；诞生，污浊的□□被神净化，成为供养世界的能量，而纯净的精神灵体，将会得到新生。
审判和感恩已经可以和他先前的发现一一对应：被污染的亡灵接受雨水的洗涤，成为洁净的灵魂，踏上往生之路；在他们往生之后，留下的躯体将被献祭给神，也就是禁区中的那个不知名的伟大存在。
只有「诞生」，如同「诞生日」一样神秘，还暂时不能确定它的指向性。亡灵往生之后究竟会变成什么？重新诞生在世界上成为正常人类吗？这显然和神的目的以及亡灵的期望相违背——因为，轮回并不是神明干涉的后果，而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亡灵那么努力地了却执念、补足身体，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轮回一世再次为人的话，未免有些太小题大做了。
更重要的是，按照以上的推论，那么根本就没有必要存在物灵和复生人。
他们就好像一些对于世界完全无用的东西，不断复活、夺取身体、重复着无意义的生活……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诞生，污浊的□□被神净化，成为供养世界的能量，而纯净的精神灵体，将会得到新生。】
银月牙和莉莉死后，在没有绑定物品的情况下，成为了复生人，也就是说……物灵其实是诞生在物品之前的。
这本身就是个悖论。
它和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理论不同，因为物灵之所以被称为物灵，就是因为它诞生于物品。
但现在的情况是，它并非诞生于物品，而是诞生在死去人类的躯体里。
等等……难道说……
难道说……
黎林可被自己心里的想法所震惊……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的话……那么这个世界的恶意未免也太大了……
先前他一直无法理解「污浊的□□」是指什么。因为在原有的结论之上，污浊的是被黑雾侵染的亡灵和物灵，他们因为没有身体的保护而变成那样，需要雨水的洗涤才能净化掉自身的污染。身体作为纯粹的防护，是隔绝污染的存在，因此它本身并不会被黑雾影响。那么……为什么旧经又会特意提到「污浊的□□」呢？「净化污浊的□□」指的又是什么？
直到他把这些联系上「诞生于人类身体的物灵」、「被世界意志同化的复生人」……答案就呼之欲出了——「污浊的□□」指的就是正常人，神明认为正常人的灵魂才是污浊，净化污浊的过程就是驱逐身体中的灵魂。
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怪不得黎林可一直觉得哪里有问题，原来问题出在了源头上。
黑雾从来都不是独立存在的，它源自世界深处的那位不可言说；即它就是神明的一部分。所以，它又怎么可能会被神明视为污浊呢？而供养世界的能量也不是□□，「污浊的□□被神净化」和「成为供养世界的能量」之间很有可能被可以略去了一句话——那就是，「被清理掉的污浊」将会成为供养世界的能量，即人类的灵魂才是养料。
既然人类的灵魂是养料，那么真正可以往生的「纯净的灵魂」，指的就是物灵。
可是，为什么物灵会被神明判定为「纯净」呢？他们除了看上去傻了点，没有任何值得被称为纯净的地方。而且……国王工会的Doll，Juggler，他们到处滥杀无辜，难道也可以说是「纯净」？纯粹的「恶」么……的确，神明的判定标准肯定和人类社会的道德标准是不同的，不然也不可能对人类灵魂有着那么大的恶意。
所以，旧经的内容其实应该这样解读：
审判是雨水将正常人同化为复生人的过程；感恩是正常人类因为违反规则被杀，被迫交出身体、产生物灵的过程；诞生，则是人类灵魂成为供养（自然死亡的亡灵往生），物灵获得新生的过程。
这三条并不是循序渐进的一条路，而是它们每一条，都在转换灵魂和物灵。
那么……兽首人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暂时想不通这一点，黎林可只能继续马不停蹄地翻找货架。
原本没抱什么期望的他，却猝不及防地感觉到了一股吸力……这股吸力出现得突然，一下子将他的上半身给吸进了货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