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誠開車往公司,一路神情明亮。昨天下午清清給他的幸福訊息仍浮現在腦海:「好,我等你來娶我。」他握著方向盤,心跳都彷彿能在耳邊回響。
她的笑聲像是清晨最柔的陽光,她在電話裡嬌滴滴地喊他「老公」,臉上的喜悅任何人都能感應。那一刻,他確信――從今以後,他要與她共同走向未來。她將是他的太太,孩子的媽媽。
腦海裡不斷閃現他們一起拍婚紗、在黃昏沙灘相擁、孩子在旁邊追逐的情景。他幻想著向她求婚的瞬間:她在那刻靦腆地微笑,他單膝跪地,手捧戒指──這一切,猶如命中註定。
他想著,也要告訴媽媽這個好消息。下次去上海,一定要帶她與清清見面,獲得母親的祝福。他越想越快樂,每一步都輕盈得像踩在雲端。
然而,電梯門一關上,熟悉的香水味便撲鼻而來。他的心猛地一顫。當他走進公司大門,同事們齊聲掌聲響起,吧台上整齊排列的十幾杯星巴克咖啡提醒著他今天的焦點:「吳經理的女朋友請大家喝咖啡!」
有人鬧著說:「你女朋友太漂亮了,不要再藏了!她怎麼那麼性感?」甚至調侃道:「難怪你會甩了那個美貞,是我也想……」
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連聲說:「我的女朋友現在她不在台灣。」
有人笑說:「她在會議室等你呢。」
他推門進去──就在玻璃門後,旖夢站在那兒,時尚得精緻,眼神中帶著不安與期待。
“旖夢……你怎麼來公司了?”他有些愕然。
她語氣微顫:「我也是你客戶,想見你一面。同事們說我來,你沒接電話,我以為你在逃避我。」
右誠神色凝重:「我們可以找別的地方談,不要在這裡。」
“為什麼不妥?”旖夢的眼眸裡有淚光,她控訴道:「你說分手之後就不再談了,可我在這半年並沒看到你車上有其他女人──你不是應該還想著我?」
右誠沉著語氣:「我不想當眾爭吵。旖夢,等我開完會,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聊。」
他打開電腦,在訊息裡瞬間輸入:「寶貝,早安」。那句話送給清清,也瀰漫在他胸口──那份屬於清清的愛,在他面前是如此明顯,無法偽裝。
旖夢瞪著螢幕,看到「Annie」的訊息跳動。她問:“Annie?那是誰?”
他抬頭平靜回應:“她是我的女朋友,不,是我的太太。”
淚水滾落,旖夢忍不住捂住嘴:「你為什麼要這樣羞辱我?」
他伸手,卻讓人不捨的堅定:“我從沒想傷害你。分手也不是隨便選擇的。我給你機會,但你選擇走了,選擇放手。”
門再開,他輕聲和旖夢說:“等我,晨會後咱們再好好聊。”
右誠離開她進入會議室,剛好輪到他主講:「今天的主題是──美元資產配置」。他穩定的儀態,沉著的口吻,清楚的邏輯,一如既往的專業。
旖夢坐在沙發上,她嘴角卻始終藏著不甘與哽咽。此刻,她看著他的背影,她知道:這個男人的心早已定格在另一個名字上――Annie。
晨會快結束時,右誠仍特地站起身,笑著澄清:「各位,謝謝大家今天早上的配合與辛苦。還有一件小事說明一下:我很快要結婚了,新娘既不是你們念念不忘的美貞,也不是今天請大家喝咖啡的神秘嘉賓。」
眾人笑了,氣氛一時歡快。他故意用輕鬆的語調化解旖夢帶來的騷動,但笑容背後,心思早已飛去上海,飛去那個剛剛搬入新家的女人身上。只要蘇清清進入他的腦海,他的幸福感就會如潮水漫過四肢百骸,叫人酥軟,心甘情願沉溺。
晨會結束後,他仍履行承諾,載著旖夢來到公司附近一間安靜的咖啡館。
車內氣氛沉默。右誠開口打破寂靜:「你上車第一句話是問,為什麼我車裡沒有任何女生的味道,是嗎?」
旖夢眼中微閃不甘與惱怒:「對啊。你說你要結婚,可是你連副駕都不讓別的女人坐?」
「我的太太在上海。」他語氣溫和平靜。
「上海?你真的打算娶個大陸新娘?」語調中明顯帶著刺耳的不屑。
右誠眉頭一沉,語氣也冷了下來:「請你尊重她,不必用這樣有歧視意味的話說人。」
「我為什麼要尊重她?我恨不得殺了她!」旖夢眼圈泛紅,語氣尖銳。
「旖夢,我們不適合。妳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求和?」
她咬唇不語,他接著說:
「我不是年輕人了。我跟她交往是以結婚為前提,是為了組家庭。這點妳很清楚。」
「你不是也愛過我嗎?」她低聲問。
「我們曾經靠近過,但那不是真正的契合。你知道的,我即便今天重新和妳開始,也無法給你想要的生活。你捨不得你在信義區的豪宅,也捨不得身邊伺候你的菲傭和你的社交圈。你要的世界,和我要的太不同。」
「可是在你最迷惘、最難過的時候,是我陪你走過來的啊。」旖夢聲音哽咽。
右誠微微一笑,帶著感謝也帶著距離:「我知道,真的謝謝妳。妳幫我離開了一段錯誤的關係,但那不代表,我欠妳永遠。」
「你說的那個Annie……你們真的要結婚了?」
「是的。我不會背叛她。」
旖夢再也按捺不住情緒,從對面走過來,一把撲進他的懷裡。她哭著摟住他的肩,身體緊貼,彷彿只要貼緊他,就能將過去挽回。
右誠掙脫,眉宇堅定:「旖夢,這裡是公開場合,你也算半個公眾人物,我們應該要彼此保有尊嚴。」
「那我們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好不好?」她試探。
「不,今天在這裡,我們做最後一次見面。從今以後,各走各的路。」
「我不答應!」她幾乎喊了出來,語氣裡的強勢藏不住即將潰堤的情感。
「旖夢,妳可以不接受,但這是事實。我要結婚了,這是我給妳最清楚的答案。」
他站起身:「我送妳去妳的車,或我叫車送妳?」
「我坐你的車。」她幾近嘲諷地說。
路上,旖夢望著窗外,眼神空洞。車快停時,她忽然問:「你真的捨得和我分手?你不是說過要照顧我和小菁?」
「你現在有豪哥照顧了,而我要為我自己的家庭努力了。」
她低聲說:「前天我還收到你寄來的情人節禮物……打開是個芭比娃娃。我就知道你已經不再愛我了。」
「我說過,我會寄禮物給妳。但那不是情人節禮物,是結束關係前的紀念。妳曾經像個小女孩一樣在我面前任性,那是我最後一次縱容妳。」
車停了,他下車替她打開車門,最後一次溫柔地說:「謝謝妳曾經給我的美好回憶。現在,請妳也擁有妳自己的幸福。不要回頭了。」
她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不能祝福你。」
「那我替你祝福我自己吧。」
他轉身回車,發動引擎,一腳油門離開。車窗外是午后金色的陽光,而他的心,在掙脫旖夢那最後一絲牽絆後,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