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著行李走在午夜的寒風裡,風一陣一陣地捲過街道,把她的髮絲和外套吹得凌亂不堪。她的手指凍得發紅,行李箱的輪子在柏油路上咯咯作響,像深夜裡獨自逃離的聲音,一下下敲在她胸口。
“小姐,要用車嗎?”
一輛蓝色計程車慢慢滑到她身邊,車窗搖下,司機探出頭來問。
她怔了怔,抬起頭,看著車內微黃的燈光,像一道暖意從夜色中灑下。
“上車吧,外面冷。”
她點了點頭,打開車門坐進後座,一股乾燥的暖氣撲面而來。車門關上的一瞬,她忍不住微微顫抖——不是冷,而是壓抑太久的情緒,在這一刻終於鬆開。
司機問她去哪,她沉默了幾秒才說:浙江中路九江路
車子緩緩開動,穿過沉睡的街道,霓虹燈反射在車窗上,一格一格在她臉上滑過。她坐在後座,雙手抱著包,頭靠在窗上,彷彿只剩下一副空殼。
「去公司,總比回那個讓人窒息的家好。」她心想。
她掏出手機看著右誠給她的無數條訊息。
“右誠,你睡了嗎?”
沒有回應,已經凌晨1點,睡了吧。
“我想你!”她是真的想他了,是他給的底氣。
下了車,中年的司機大哥說“我幫幫你吧”
她點點頭。
司機大哥把车靠在九江路口,把她行李拿下车,在凌晨的寒风中
用上海話輕聲對她說
“小姑娘,不好想不開喔,屏一屏就過去了·····”
她不好意思也用上海話回他“沒事的,我後天要出差所以來公司”
他說好,你自己要當心的,有啥事要先屏牢
小姑半夜叫車不安全的,需要用車再聯繫我
他一個陌生人如此誠懇的關心,讓寒夜變的溫暖很多。
蘇清清這才想到,原來的家離虹橋機場近,現在真的有點遠。
”司機大哥,您後天早上5點可以來接我去虹橋機場嗎?“
”好的,沒問題!“他的臉是如此誠懇。
司機大哥將她的行李放在旅行社門口,“那你自己進去囉·····”他是如此有分寸,對一個陌生的半夜三更離家出走的女生
她跟司機加了微信。
她不是真的想在公司睡,可是半夜紅著眼去旅館?雖然自己有獨立的辦公室,辦公室有暖氣、有熱水、還有她自己的咖啡杯。撐過今晚明天還是先找簽約的酒店住下吧。或許也不用,一早她就要出差了。對她而言,沒有右誠的夜裡她不好睡。
今夜就當是一種逃避,也是一種喘息。
她打開手機,螢幕映出她疲倦的臉。通訊軟體最上方,還停留著右誠的名字。
她指尖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沒有點進去,只默默將手機放在桌上。
他應該睡覺了······
但她知道——至少,在公司,她還可以在線上看到他。
哪怕什麼都不說,只是掛著那個綠點,心也會比較不那麼空。
至少,還能離他近一點。哪怕只是網路上。哪怕只是,她自己的一廂情願。
凌晨兩點半,訊息靜靜彈出在手機螢幕上
“寶貝,你在幹嘛?幾點了?”
“右誠,今晚都掛在線上好嗎?”
他幾乎是立刻點開語音通話,語音那頭傳來她壓得極低卻疲憊的聲音:
‘我睡不著。“
他聽得出她喉嚨發啞,情緒像撐得太緊的弦,一碰就碎。
“怎麼了?你在哪裡?”他下意識問,語氣裡透著急切。
她沉默了幾秒才輕聲說:“我……有點累,但還不想睡。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右誠一顆心緊繃著。他直覺她有事,但她沒說,他也不敢逼問。
他放輕語氣,哄她:“那你閉上眼,慢慢睡,我不掛,你想說話我就在。”
她沒說話,只有細細的呼吸聲傳來,還有偶爾一聲壓抑的吸氣,像是在默默擦眼淚。
右誠聽著,心裡一陣刺痛。他從沒聽過她這樣的語氣——軟弱、疲憊,甚至帶著一絲躲藏的無助。
他不知道她遇上了什麼,卻忽然覺得自己好遙遠。他去了一趟上海,以為他們終於靠近了,卻沒想到一通電話把她的心拉回了遠處。
他靜靜問:Annie,我是不是讓你不開心了?”
對面久久沒有回應,只有空氣裡沉甸甸的靜默。良久,她才低低說了一句:
“你沒有,你很好,右誠,是我……不夠好。”
他想張口安慰,卻忽然覺得自己的話可能都太輕。她像在一場風暴裡孤身對抗,而他甚至不知道風從哪裡來。
他沒再問,只靜靜陪著她。
蘇清清坐在辦公室的單人沙發上,裹著外套,看著天花板。
她手握著手機,聽著耳機裡傳來的那道熟悉的、低沉的聲音,忽然就掉了眼淚。
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安心的地方。
她逃離了沈嘉民的暴力、控制和威脅,卻也徹底失去了她曾努力維持的表面平靜。
她不知道右誠若知道她狼狽的樣子,還會不會一樣堅定。
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帶著小寶,走進他買下的那個家。
但此刻,他的聲音像月光灑進屋裡,讓她暫時不再害怕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