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扶秋的脸瞬间滚烫，他没有想到林听晚会说出这种话来，还是对他说的。
思维停滞不前，可那只冰凉的手却又猛地贴近，指尖滑过他的眉毛，吐出鼻息：
“我找你，找了六年。”
林听晚指节泛白，泪水无声地往下砸，整个人跪坐在地，身体不停发抖。
叶扶秋僵在原地，他从未见过林听晚哭的模样。可现在，女生像是受惊的小鹿，上下抽泣着，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就是那么不堪的人吗？让你连一句再见都不愿和我说，就这么一走了之。”她的声音哑得不想话，委屈决了堤，“求求你……别再丢下我了……”
叶扶秋的双手微微缩紧，最后揽过，将人往怀里按了按：“我不走，不离开。”
他看着怀中昏睡过去的女人，将林听晚打横抱起，放在沙发上便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等林听晚醒来，已是十二点。
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木色地板上投下光斑。她睁开眼，米白色的天花板占据视线。她偏过脑袋，看到的却是玻璃茶几，这才发觉自己是睡在沙发上。
可当林听晚起身，却震惊不已。
地面一尘不染，靠垫整齐地排列着，昨日乱丢的两件外套也被折叠好，就连玄关处的鞋子都成对摆放在地毯的一边。
她捋了捋刘海，站在脚下合着的拖鞋环视着，而屋内的一切，彻彻底底地与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了。
“我这是……还没醒吗？”林听晚锤了锤脑门，但貌似不是幻觉。
“林听晚，你现在饿不饿？”
嗓音在耳边响起，是那么的熟悉，可又是那么的难以置信，激得她浑身一僵。朦胧间她抬眼望去，目光慌乱又坚定地落在那人身上。
叶扶秋站在厨房的门旁，修长的手指上握着一把空心菜，“这是我买来做午饭的菜，想着你也饿了。”
“你……没走……”林听晚眼睫一颤，生怕这又是个梦。
“没有。”叶扶秋躲开她的视线，将蔬菜放在桌上，“你是我的顾客，我自然要留下来。”
听着顾客二字，林听晚胸腔里那颗心突然重重跳动了一下，她抿了抿唇，最后只回了一个“好”字。
她走了两步，大腿处却隐约有些勒紧感，她看过去，左腿的膝盖竟被绷带绑着。
似是注意到林听晚的动作，叶扶秋道：“我看你喊疼，就帮你包扎了下。”
可听完这话，林听晚却唰的红透了耳根。现在虽是秋季，流感盛行，但她习惯了夏日的做派，平日睡觉都是穿着薄款的睡衣入睡，现在穿的也是宽松的三分裤，还印着懒洋洋。
叶扶秋给自己上药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这个年纪了竟然跟个小屁孩似的，嫌自己幼稚，不成熟？
可他既然给自己上药，那是不是代表他心里还将自己当朋友，不然……叶扶秋不可能会留下吧。
林听晚站在原地胡思乱想着，可殊不知，厨房里的男人也红了脸。
“叶扶秋。”
不过很快，林听晚便将那些抛之脑后，顺着菜香走了进去。
女生一头长发披散，发尾带着自然的微卷，沿着光，发丝泛起蜂蜜般的光泽，将皮肤衬得更为白皙。她身子歪靠在门框边，那双杏眼含着水润的亮，带着温柔的笑意。
叶扶秋盛菜的动作一顿，仿佛看到初夏时满园芬芳，百花盛开，一不小心就得陷进去。
“叶扶秋，菜要掉了，小心烫。”
女生的声音让他浑身酥麻，他急忙回过神，把菜盛在盘子里面。
“我还有昨天剩的米饭和剩菜。”
林听晚走过来，带起一股栀子花的沐浴露味。她打开冰箱，第二层放着用保鲜膜盖住的米饭和一盘茄子土豆，“我去蒸一下。”
叶扶秋急忙伸手想要接过，“那我要不直接用来做焖饭吧？茄子土豆焖饭。”
“可是你不是不吃茄子吗？要是焖饭的话你就得饿肚子了。”
话落，叶扶秋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隐约呈现三角形。
林听晚瞬间想起来：
对了，自己知道他不爱吃茄子是在日记中看到的。
“这是周芙宁告诉我的。”她急忙解释。
“糊粥？你认识她？”
这下，林听晚不知道怎么说了。
“呃，是的，就……那次运动会后认识的。”
“可你在火箭班的时候，我记得她还问第一是谁来着……”
“那是你记错了！”林听晚赶忙反驳，再聊一切都得露馅，“我现在去蒸一下，冰箱里还有一盘酱牛肉，你帮我拿出来吧。”
林听晚着急离开现场，端着饭和茄子土豆小跑了出去。
叶扶秋侧着身，余光被女生的模样占据，尤其是林听晚将碎发别到耳后的这个小动作，让她的慌乱显得格外可爱。
林听晚当然不知道，周芙宁最爱吃的就是茄子，爱得死去活来的那种。为了不扫她的兴，自己不爱吃茄子的秘密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叶扶秋，你多吃点，不要客气。”
林听晚洗好碗筷便夹了一筷子牛肉放男生碗中，“麻烦你了，将我家搞得这么干净。”
说这话时林听晚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是个爱干净的人，但有时候一忙就时常忘了要收拾，甚至累得晕过去，嫌少有精力再整理睡的地方了。
毕竟对于一个极其疲惫的人来说，只要有个能躺的，她便能直接睡过去。
“没多麻烦，而且这只是开始。”
相比起来，叶扶秋波澜不惊地回答，视线却只在自己的碗里徘徊，两人就这么谁都不看谁地进行交流。
“那……收纳整理大概要多长时间？”
“这个取决于你选择哪一种类型。”
“那有什么类型啊？”
林听晚嘴上这么说，可心底却盘算着怎么都得选个时间长些的，毕竟自己现在不差钱，国家奖学金和竞赛奖金就够她生活了，更别算线下兼职的钱。她就是非常典型的将知识变成物质财富的探索者。
“服务内容包括全屋整理和局部整理……”
“全屋整理！你继续，我只是太激动了，因为屋里确实很久没有大扫除过了。”
叶扶秋看着女生躲闪的目光没有戳破，“也就是说，厨房、客厅、洗手台、储物间包括卧室都需要整理吗？”
“对的。”
“那你有没有什么生活习惯，像是刷牙的牙杯必须放在哪一侧，厨房的调料要放在桌面等习惯？”
“没有。”
“特别讨厌的摆放方式呢？例如塑料水杯不能和保温杯放在一起？”
“没有。”
“那对此次整理收纳的期望是怎样呢？个性化的设计之类？”
“呃……好像……还是没有。”
林听晚说这话时苦笑了声，她不是怕叶扶秋累，而是自己真的没有那么多要求。她做事严谨认真，可对于生活这类细枝末节，她并不在意，也不愿让自己的生活公式化程序化。随性一些，没什么不好。
“好的，接下来我会实地测量每个房间的空间大小和柜子的尺寸，然后根据你的物品进行摆放和收纳。”
“好……”
“因为我只有一个人，所以进行工作时可能速度会有些慢。”
“没事的没事的。”
林听晚挥着手，“收拾屋子本就是一个大工程，而且你已经收拾了那么多，我相信你也很快就能做完的。”
“收拾了，那么多？”叶扶秋眉头微微蹙起，眼尾像被无形的线牵扯着，透着疑惑。
“对啊，客厅都这么干净了。”
“我只是简单帮你打扫了一下。”
“对啊，这不是完成一大半了吗？”
听到这，叶扶秋的手摩挲着碗沿，“收纳整理师的工作不是这些。”
见男人语气低缓下来，林听晚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抱歉，我……”
“林听晚，你开窍得……”
“挺晚的”三个字没有开口，叶扶秋嘴唇微张着，像被按了暂停键。他的瞳孔中倒映着同样神态的林听晚，女生眼眶泛红，骨节因用力而泛红。
“叶扶秋，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喜欢你呢。”
林听晚将这句话，还了回去。
可这次，藏着私心，也是实意。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叶扶秋的手机振动着，他朝林听晚看了眼，说了声“抱歉”。
这两个字，林听晚知道，是两层意思。
听到门关起的声响，她才扒拉着碗里的饭，又冷了。
门外的叶扶秋捏紧手机，触碰门把手的瞬间又收回，而手机上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扶秋，你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受苦了，爸爸已经将欠下的钱还清了，到时候带你回南祁，爸爸也会用尽全力让你去读大学的。
*
路灯次第亮起，在沥青路上投下几个兔子洞般的光斑，林听晚一人走在路边，她刚做完核酸，在往上夜课的教室那边赶。
“诶，林女士？”
低着脑袋看消息的林听晚偏过头，远处站着个拿块滑板的人。
是昨天撞了自己的那个男生。
林听晚若无其事转过头，装作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