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后来一盏手提的五彩玉石灯破了镜子林的阻挡。
此物自三无腓市流出,名号藏镜。
站于林前点燃,提灯入林,林镜虚实交互,照此灯堪破虚处,便是入两栖境路之所在。
藏镜灯只做租赁不兜售转让,即便价高却不乏人问津。
制灯人自称是木匠曾的弟子,制灯法无人能堪破。
藏镜灯一跃成为腓市排位最高的器物。
这玩意儿扰乱东西两栖境安宁,长族贺氏岂能袖手旁观,濮阳氏奉命出境当日,制灯人自腓市销声匿迹。
木匠曾将制灯法传于濮阳氏,藏镜灯由濮阳族长濮阳吟掌管。
贺凛自小跟着木匠曾,他从不接做灯的活计,问更三缄其口,莫非为东西两栖境保密。
后爹娘立坟,木匠曾前来拜祭,留下的木活儿册子还是夹着三张制灯残页,木匠曾对贺凛,说倾其所有,从来不过分。
大哥的儿子流儿新任族长时,藏镜灯被人盗走。
寻灯未果,两栖境摸进来不少鬼鬼祟祟的江湖人士。
长族贺氏与复姓五族好勇斗狠,全靠族规约束,贺氏族长压制才见收敛。
碰上个名正言顺斗殴的好机会,千载难逢,个个英勇地不得了。
尤记得大哥说,当时两栖境未有一人伤,大家跟刚凑了庙会热闹回来似的,兴高采烈。地里丰收也不过如此。
流儿领着五姓族长重布镜子林,顺手逮住偷灯贼,竟是付园三子付未易。
长子付戌余前来赔礼,领回幼弟,转手就把身边的仆从杀了,尸首丢在镜子林外,牵来十五条恶狗分食,说是给六族谢罪。
栟菏付园一如既往地最会膈应人。
信笺三张,均有日子时辰,贺凛攥紧最近的一张,询问大哥何在。
贺流光瞧住人,四目对视不见情绪波动,小姑姑神情自若,不紧不慢,仿佛并不在乎父亲生死,可若真不在意,何必相问。
“小姑姑放心,爹他老人家身子骨硬朗非常,前些日子云游四方去了。”
满头雾水,信上言辞恳切,似有大事交付,她在这儿一看一个咯噔,结果大哥只是外出云游去了?
不过大哥平安就好。
才松一口气,再瞧手上信笺,反面墨色透光,翻转信笺,视线还没触及,贺凛四肢僵硬,全身静止,眼神暗去,仿佛覆盖了满目的灰。
信笺晃晃悠悠,自手中飘落床沿焚毁无迹。
林貂转身,攒了半天尾巴,拣出一粒纸团。
[流光,断绪清思想必已消其记忆,却不能左右她行事。你小姑姑心软,想办法让她自愿呆在栾怿身边,无谓手段,不计代价。此后倾我六族之力,助二人行走七境,路平无阻。你要时刻记住,无你小姑姑,无我两栖境六族。]
贺流光才把字看进眼中,信笺瞬间化作齑粉,小姑姑此行,避无可避了。
父亲早有交代,这位他极力认下的义妹,素未谋面的小姑姑行事异于常人。
小小年纪遭了马贼,不哭不闹,挖个空坟等爹娘。
柳镇习武,正经兵器还没上手,做菜吃饭的家伙事儿当凶器使。
为同窗挡菜刀,胳膊拎得满手血,笑盈盈找大夫,吓得学生七天不敢来私塾。
更不必提星碍村民口中,小姑姑一家险遭付园虐杀之事。
性子不拖沓,父亲便只教她两件事,逃跑保命,杀招护身。
小姑娘心地好,万事留一线,习杀招精髓所在,留对手喘息之机,自然是爬不起来的残喘才够。
多好的话本子角色,就不是个常理能推得动的人,即便是家家户户来头不小的星碍村中也是独一份的,贺流光双眼放光,“爹,流光定不负嘱托,且恕孩儿不孝了。”一头钻进书房,一晚上没出来。
此时贺凛尚不知,好大哥那十五日里为她铺垫了什么样半真不假的谣言。
东西两栖境长族贺氏,贺族长有小姑姑,年纪虽小,辈分极高,家中行二,六族尊称二姑奶奶。
偏也是这二姑奶奶的身份,随时裹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江湖上喝茶消遣的小道消息,日日在换,今日换到贺凛头上。
传罗刹女贺二姑久在外浪荡,掳掠俊俏男子不计其数,近来回了镜湖小筑。
常有两男一女受其所迫,日日随行,青衣贺行致,斯文稳重,黄衣贺梓,少年俊秀,紫衣贺北臻,娇俏凌厉。
当日贺连沐交代的版本不过几十字:东西迎归贺二姑,六族长,长族长,两栖境,境上境,罗刹姿,杀神手,七境放眼无掣肘。
阴差阳错,掺进去半页贺流光在写的话本底稿:罗刹斯,阎王眼,朝宋玉,暮潘安,杯酒映出美人靥,一杯空去花色变。
分明谁也没有真的瞧见贺凛行事,天人姿,阎罗手,风流好色,武艺超群的罗刹姑姑,形象还是半虚不实地立起来了。
他倒也没有特别懊悔,父亲给小姑姑安排的路子本来也不像什么正经人,掺和一下正合他意。
最近新开的话本,灵感这不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