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没生气，很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我问你刚刚的电影女主角到底喜欢男主角什么？”

我根本就没看，当然回答不上来。

你没再问，自顾自地说：“男主完全就是个小混混啊，抽烟喝酒打架说脏话，拿女生开黄色玩笑，一点素质都没有，完全没看出来有什么优点，说几句油腻的情话就把品学兼优、家境优渥的女主哄走了，怎么看都像是男屌丝的臆想，这种片子居然也能上映。”

我感觉到你越说越生气，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选的电影不好，你别生气了，我们下次换别的看好不好？”

你的怒火顿时熄灭了，叹了口气跟我说：“我不是因为你选的片子不好生气，我只是觉得这种垃圾电影就不应该上映。不过话说回来，青春爱情片很多都是这种套路，烦都烦死了。这些编剧凭什么以为我们女生会喜欢一无是处的男的啊？我们又不收垃圾。”

我看着你微微鼓起来的脸颊，心里一片柔软，不留神就把心里的话问出了口：“那你觉得我是垃圾吗？”

你看了我一眼，毫不犹豫道：“当然不是，你干嘛要自降身价跟那些小混混男主比？”

我的心脏疯狂跳动着，直觉告诉我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于是我鼓足了所有的勇气问：“那……那你喜欢我吗？”

没等你回答，我又红着脸补充道：“哪怕一点点也好。”

你转身面对着我，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遍，我被看得脑袋发晕，心惊肉跳，生怕你说出否定的话。

“于闻淼，你是在跟我表白吗？”你直白地问。

我想如果我当时戴着运动手环，心率大概早就报警了。

我飞快地扫了一眼你的表情，看到你眼中淡淡的笑意，我的勇气又回来了，点头道：“对，我喜欢你，特别喜欢，喜欢很久了。你、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你收了笑，严肃地问：“你是认真的？”

我立马回答：“当然是认真的，我从高中就喜欢你了，你不知道能跟你上同一所大学我有多开心。”

你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在判断我有没有撒谎。

商场里人来人往，只有我们俩面对面站在原地。

有个推着婴儿车的姐姐路过，你拽了我一把，把我领到不挡道的地方才道：“跟你说实话，我是网上那些人说的田园女权，特别讨厌男的，天天到处打拳，作为男性的一员，你也有可能会被扫射，这样你还喜欢我吗？”

我一时之间不太明白你这话的意思，是在为拒绝我做铺垫吗？

你讨厌男的，我没办法改变我是男的的事实。

这是拒绝吧。

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但还是认真思考了你的问题，然后回答道：“我知道你有你的理想和追求，我不太懂这些事，我只知道我喜欢你，喜欢全部的你，哪怕你讨厌我，我也还是喜欢你。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骚扰你的，你不喜欢我的话，我以后不说这种话了。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被拒绝是意料之中的事，我只能奢求你不要因此疏远我，哪怕只是普通朋友，我也想陪在你身边。

没想到你居然笑了一声说：“我是讨厌男的，可我没说讨厌你啊。性别议题是社会问题，我讨厌的是男性这个群体，不是你这个个体，你有你的优点，暂时还没发现什么特别让我讨厌的地方，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我不太明白，只是隐约感觉到你不是在拒绝我。

“所以你不讨厌我对吗？”我死去的心脏又重新跳动起来。

“不讨厌。”你说。

“那……那……”同一个问题，我没有勇气问第三遍了。

你适时地掌控了主动权：“如果你能接受真实的我，我们可以试着交往。”

我猛地抬起头，激动得差点咬到舌头：“真的吗？你不讨厌我，你愿意跟我交往？”

你抬手用食指指腹戳了一下我的眉心：“前提是你要了解真实的我，而不是你幻想中的我。”

我摸了摸被你触碰过的地方，感觉那一小片皮肤几乎要烧起来了。

回过神后，我连忙道：“都听你的，我会努力更加了解你的。”

你的语气很平静，客观阐述着对自己的认知：“我不温柔，更不贤惠，我对男的攻击性很强，一点小事都喜欢上纲上线，在性别议题上特别爱计较，跟男的吵架一定要吵赢。而且我是理想主义者，目前的社会现状对女性很不利，我知道要改变很难，但我还是会为此努力。”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格外严肃，眼睛里有光芒在闪动。

我不知道什么是理想主义者，但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这么说在当时的你听来或许很好笑，因为我是男的，是男权社会的既得利益者。

如果不是听你指出来，很多时候我都意识不到社会对女性的不公平，也看不见女性的挣扎和痛苦。

我很感谢你让我跳出男性的身份去看待这个世界，我对理想主义者了解得不多，但我知道我不是。

我不觉得自己能改变这个世界，我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我很庸俗，我对未来的规划是好好把大学念完，然后努力找个不错的工作，尽量多赚点钱，早点买房买车，让你不用因为柴米油盐困扰，我只希望我们的生活能过得更好一些。

我无法成为跟你并肩作战的战友，也无法设身处地地站在女性的位置上对你感同身受，因为我从未被当作女性对待过，性别不同注定了我们会有很多隔阂。

但我会支持你做的每一件事，只要你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都会努力去做。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我不知道别人谈恋爱都会聊些什么，但我很喜欢听你说你的理想，你的愤怒，你的不甘，还有你对未来的规划。

我喜欢听你说的任何话，我想了解你的一切。

我希望我喜欢的是真实的、完整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