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栖弋这次早有防备，放下尸体，转身飞也似得溜了。

栖弋想的没错，月下蔷薇可以从少年的尸体身上获取力量。

从小女孩的画上来看，死去的少年，正是蔷薇花的来源！

空气中弥漫出十分浓重的腐烂味道，掩盖了尸体的血腥味。

栖弋走到门口停下，靠着门口想休息一下，就在刚刚，他突然没由来地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悲伤和愤怒，心跳不自觉加速了几分。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栖弋皱眉退后几步，最后看了一眼后院，转身退回了蔷薇公馆内。

身后是肆意疯长的蔷薇花，葱郁茂盛的花枝覆盖了整个后院，无数血红的花朵挣扎着朝向天空。

入目可及，全是浓烈的殷红花朵，散发着幽幽的恶意。

栖弋穿过阴冷的蔷薇公馆，昏暗的走廊里，五口棺材仍旧安静地停在那里。

不像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谨慎，栖弋径直探头看向里面，第一口棺材里的白蔷薇已经变成了鲜血一般的红色，娇艳欲滴。

不像后院那样美艳得刺目，但又和门外花篮里枯黄萎缩的白蔷薇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栖弋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这几口棺材就是副本的一个进度条，是副本给玩家的一种提示。

清晰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栖弋一口棺材一口棺材地看过去，一直走到公馆门口，迎面是灿烂的夕阳。

栖弋这才发现，蔷薇公馆门小，窗户也小，窗户外面还被层层叠叠的蔷薇花遮盖住了。

难怪里面那么阴暗。

设计者其心可诛。

外面血腥和腐烂的味道淡了不少，栖弋面对街道，深深吸了一口气，浑身放松了下来，他的嗅觉向来灵敏，现在竟然已经习惯蔷薇公馆不洁净的空气了。

他徐徐吐出一口气，浑身放松下来，慢慢思索刚才所看到的，一路走过来，竟然已经有三口棺材里的蔷薇变了颜色。

和出现在蔷薇公馆后门的两具尸体对不上！

原来在他没察觉到的地方，噩梦的进度条已经走了五分之三。

死亡与终结就像是缀在蛛丝上的一把刀，悬在玩家头顶，摇摇欲坠，逐渐显露出嗜血的獠牙。

好在栖弋早就觉得蹊跷，并不意外，况且他在现实世界里最平常的日子，脖颈里也缠着一根随时能割断喉咙的线。

然而这样的压力不仅不会扰乱栖弋的心理，反而让栖弋感到习惯，他的精神值稳稳地停在80，不动如山。

公馆前的街道依旧热闹，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期，有家长领着孩子回家，也有情侣牵着手在街上散步。

栖弋随意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即使是这样一个姿势，放在他身上，都十分优雅好看。

他把玩着手里玫红色的蔷薇花，心情很平静，看着如血的夕阳在天边缓慢沉下去。

等月下蔷薇的颜色和棺材里的蔷薇颜色一样深的时候，剧情也就到终点了吧。

如果他没猜错，最后一口棺材是留给玩家的。

那么，他就只剩一个死者的机会了。

时间不够了。

路上的NPC们都不自觉地被栖弋吸引了目光，但是看到他头顶的“蔷薇公馆”四个字，又下意识退避三舍。

栖弋对这些惊惧的目光没有什么反应，只安静地想尸体的事。

现在的蔷薇公馆，总共出现过四具尸体。

006号房间的少年尸体、出现在后院的两具新鲜尸体……以及被栖弋利用月下蔷薇杀掉的大学老师。

那个少年明显和其他人不一样，不像是副本故事中的一环，反而更像是一切的起因。

因此，栖弋先将他排除在受害者之外。

那么，最大的可能是——

大学老师本来就在杀人魔的连环杀人计划里，死在栖弋手里纯属意外，凶手坐享其成。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当时那个情况，栖弋不反杀就只能等死。

就在这时。

一只白嫩的小手突然伸到栖弋面前，孩童又软又亮的声音在身前响起：“大哥哥好，你的花好漂亮呀！我能用我的铃铛跟你换吗？”

栖弋抬头，一个五六岁的男孩站在他面前，目光清澈，巴巴地望着栖弋，手里捏着一个精致的小铃铛，和栖弋之前看到的风铃是同一款式。

栖弋捏着蔷薇的花茎，他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蔷薇公馆里的东西会不会给外面的人造成伤害。

但是栖弋只纠结了两秒，就把花递到男孩面前，轻声道：“送给你吧。”

“谢谢大哥哥！”男孩开心地接过，“但是妈妈说，小孩子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说完把手里的铃铛强行塞到栖弋手里，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不用……”栖弋想把铃铛还给男孩，但是慢了一步，男孩已经跑出了蔷薇公馆的范围。

栖弋看着男孩风一样的背影，唇边不自觉露出一丝微笑。

真是羡慕啊。

无病无忧的少年。

夕阳的余晖恰到好处地在栖弋周身渲染出一层暖色的光，填补了他身上羸弱的气质，美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在这样的恐怖游戏里，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这样的一个人。

站或坐，仿佛随时随地都能自成一副画。

栖弋完全不像是处于惊悚的副本中的玩家，反倒像一个优雅的贵族小少爷。

他眼帘低垂，看着手里的铃铛，思念着逝去的恋人。

这样的一幕让直播间的观众们集体抽了口气。

“他真的好漂亮啊！真的没有人认识他吗？这应该是一个什么明星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明星有他长得这么好看！”

“也许是你孤陋寡闻？”

“别扯淡！”

有人把这一幕也传到了颜值区的广场上，人们纷纷惊为天人。

也有人表示：“这是某个网红玩家吧？只会刷一些简单副本，把副本当景点，进去就为了拍照，我见得多了。见了这种玩家可得离他远点，坑死你不偿命！”

然而当他们知道，这只是个新人玩家，进入的副本还是号称“新人坟墓”的蔷薇公馆，满座皆惊。

一时之间，涌入栖弋直播间的人更多了。

其中，一个小小的人影也随着人流，悄无声息来到栖弋的直播间。

小小的个子，穿着一件黑色长袍，戴着黑色的兜帽，只露出苍白的尖尖下巴，就像是西欧神话里最神秘的巫师。

他蜷缩起肩膀，像个究极的社恐，只敢在直播间外围，根本不敢在人群里扎，就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角落里，盯着屏幕里的栖弋看。

周围人讨论得火热。

“这小美人是新玩家？怎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和副本的氛围完美融合是不是，比npc还适合呆在副本里。”

“系统已经答应我们，等这个玩家出来，允许我们出手剥脸皮。”有人兴奋地搓了搓手，“小美人可不要死在新手副本里啊！”

“哈？”

刚进入直播间的人听到这话纷纷大吃一惊，仔细审视了一下屏幕里的栖弋，也不由得惊叹。

再一看，更是惊讶。

“他数值怎么这么低？是前面打得多烂啊，才会在见到boss之前，就搞成这个残血的样子？精神值倒是不低，但是死了要精神值也没用啊！”

“没有，他前面也没有打得很烂，他初始值就是这个样子的，自带残血buff！”

“我去……那还玩什么，被npc碰一下就死了吧！”

“漂亮确实是漂亮……可惜了。”

但也不乏嫉妒的声音：“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我看你们不用想，蔷薇公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出来的。”

“说得对，我要给他打赏！好让他通关！死在副本里，可没有死在玩家手里好玩。”

一时之间，很多人都打开了自己的系统面板。

众人就看到栖弋直播间的数据疯狂地跳动，不一会儿就突破了一千大关。

盛咖没凑这个热闹。

带兜帽的小个子倒是打开了自己的面板，小心翼翼地将两千积分打赏给了栖弋。

“卧槽！哪位老哥这么大方啊！积分不值钱了是吧！”

“牛批！想不到这里还有隐藏的大款。”

小个子吓了一跳，连忙把自己的面板收了回去，整个身子都蜷缩在自己的黑袍子里，竭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要是此时有人能看到他的积分，一定会惊得下巴都掉下去，几十万的积分，恐怕对于大部分安息游戏的玩家来说，直到死在副本里，都没见过。

安息游戏的打榜上并不要求玩家使用真实姓名，大部分人都喜欢给自己起一个马甲。

“不死之神”、“秒杀全场”、“白金大神”……这类装逼的id随处可见。

当然还有“求基友”、“xx副本约会求拉”、“xx渣男不得好死”之类涉及感情纠纷的id。

玩家们的智慧是无穷的。

但是小个子的id就是他的名字——都羽。

由于这个名字也有些像网名，所以也没人怀疑什么，何况都羽又没有朋友，根本没人问过他。

都羽通常都是一个人刷副本，曾经出现过无法避免和人组队的情况，他也是远远跟在其他人身后，自闭得像是一只孤零零的鬼，导致他的队友一直以为他在划水，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愿意和他一起通关了。

与此同时，栖弋视野里弹出一个冰蓝色的系统面板。

系统：恭喜玩家栖弋！达成成就——“潜力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