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清晨迷蒙的天空。
栖弋皱了皱眉,不满地嘤咛一声,在温暖的被窝里翻了个身。
五分钟之后。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就看到,一颗毛茸茸的头从被子里钻出来,浅灰色的卷发随意地搭在侧脸颊,双眼惺忪,眼尾因为困意未消还带有几分醉人的薄红,周身萦绕着一种慵懒的氛围感。
凌乱倦懒的美人看到身边陌生的环境微微一愣,才想起来自己不在住了很久的医疗舱,而是在噩梦游戏的副本里面。
栖弋裹着被子坐起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情,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放松,伸了个伸腰。
随手点开系统面板,才早上六点半。
被当成手机用的系统:“……”
栖弋对自己精致俏丽的脸毫不怜惜,用力搓了搓,试图驱散困意。
此时,后院又传来一声急促的尖叫,后面还跟着一声闷闷的撞击,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栖弋叹了口气。
什么事大惊小怪,为什么不让人睡到自然醒啊!听说旧时代的人要早起工作,不会是真的吧?
然而吐槽完还是要起床。
被压了一晚上的衣服变得皱巴巴,栖弋使劲拽了拽才弄平整,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又变回那个优雅矜贵的栖弋了。
小少爷还是要注重形象的。
不得不说,栖弋的形象欺骗性很强,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笑容和煦的美人哥哥会是一个冷心薄情的小坏蛋。
瞥了一眼地上的外科医生,对方正以一种脸朝地屁股朝天的艰难姿势,睡得天昏地暗,原本头就十分扁平,这次更是快被铁锤压了一夜,鼻子都快没了,看得栖弋有些好笑。
昨天晚上,栖弋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直奔了医生的房间。
到了之后就放倒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抢了他的被子,栖弋一个人盖了两人份,虽然被压得几乎翻不了身,但是暖和了很多。
要人命的冷气透不进来,栖弋安全地度过第一个夜晚。
既然是杀人魔,先怀疑“喜欢手术刀划开皮肉的美妙感觉”的医生也是情理之中。
但按照目前的情况看,他大概是赌错了。
医生已经被他放倒了,但是游戏并没有结束,凶手应该是其他人吧。
栖弋在医院的时候,见过很多人死去。
每隔一段时间,他身边的床位就会换一个人。
有的康复,有的死亡。
旧去新来,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只有他旁边的医疗舱,像是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窟窿。
ICU病房的工作人员们显然已经习惯了,而他也早已麻木。
然而当轮到栖弋自己的时候,他还是不甘心……
想到这,栖弋自嘲一笑,其实他的命也没什么重要的。
只不过,他还想用余生,等一个无人前来兑现的承诺。
栖弋闭了闭眼,将翻涌上来的旧事压回心底。
他现在是安息游戏的玩家,只要拿了积分就可以换取寿命。
随手把自己盖过的被子扔在医生的身上,上面还留有余温,栖弋走出房间。
惨叫声是从后院传过来的。
刚走到后院,一缕阳光从东面射过来,栖弋抬手放在额前,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晒过太阳了。
只要自己相信游戏里是真的太阳,那它就是真的太阳,栖弋心情很好,稍微伸了个懒腰,感觉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真是舒服啊。
走下台阶,栖弋一眼看到蹲在菜地边的小女孩,怀里依旧抱着她的破布娃娃,拿着根小树枝拨弄土里死去的蚯蚓。
蚯蚓的尸体破破烂烂的,身里的浓液流出来,糊住了破碎的伤口。
看这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缠绕住,硬生生挤爆了。
小女孩玩的不亦乐乎,竟比昨天多了两分稚气。
而一旁的女诗人站在自己的菜地里,惨白着一张脸,震惊地捂着嘴,放大的瞳孔直勾勾盯着蔷薇公馆的后门外,身子向后退去,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一把沾着泥土的锄头倒在她腿边,似乎刚才还在锄地。
栖弋看着她的模样,很想对她说,不要做太大的动作,我真的很怕你的头掉下来……
但转念一想,医生头上的锤子都没掉,女诗人应该也没事,不需要自己担心。
心思如电光火石般闪过,栖弋顺着女诗人的目光看过去。
那里竟有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死状凄惨,以一副极具冲击力的景象,躺在公馆的后门外!
尸体是一位大约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衣服已经被扯烂了,头发也乱糟糟的。
被人用匕首捅了左胸,地上有很多血,一直流到蔷薇公馆后院里,有些地方已经干涸了,尸体嘴巴大张着,脸上还留着死前惊惧害怕的神情,可以想象到应当死得很痛苦。
死不瞑目,同样没人来收尸。
而让引起栖弋更多注意的是墙边的蔷薇花。
攀附了整个后墙的蔷薇花在阳光下舒展着身体,盛放的花朵变得更加娇艳欲滴,颜色不再是栖弋昨天见的浅淡粉色,而是变成了更深一层的玫红色。
而现在,这些花朵就像是被门外的尸体吸引了一般,背对着阳光,违背植物的天性,集体调转花的方向,朝向地上的可怜女人,虎视眈眈。
“怎么了妈妈?”小女孩突然出声,她歪了歪头看了一眼门外的尸体,呆滞无神的目光依次看过女诗人和栖弋,似乎有些不解,但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孩童稚嫩的嗓音如清晨最悦耳的鸟鸣,说出的话却是令人不寒而栗:“还是蚯蚓先生有趣。”
“女儿,我们还是回房间吧。”女诗人拉起小女孩的手,被吓得泛白的嘴唇哆嗦着,嘴里还在喃喃道:“为什么会有尸体出现在这里啊,真是太可怕了……”
说着就要拉着小女孩回房间。
小女孩不肯,脆生生道:“妈妈,我要玩蚯蚓!”
“别玩了,赶紧回房间。”女诗人皱着眉,脸上毫无血色,拽着小女孩就回了房间。
栖弋不由得看了女诗人一眼,虽说一般人看到尸体会受到惊吓,但是吓成这个样子,也十分可疑。
而且……还是你们二位看起来更可怕一点。
栖弋目送她们回了公馆,扭头看向躺在门外的凄惨尸体,眼眸微微眯起,自言自语道:“果然没那么容易吗。”
栖弋走到后门,看到尸体的情况,心里叹了口气。
本来想着稍微检查一下,尸体接近赤/裸,身上沾染着污秽,情况一目了然,实在没什么检查的必要。
只是大学老师的嫌疑在栖弋心中陡然升高了。
昨天晚上,只有大学老师出门,他是知道的。
假设大学老师没有说谎,他去的地点,也和尸体的情况对得上。
还有出现在后院的母女两人。
她们的嫌疑并没有解除。
大清早就在菜地里忙活,也许是贪图早上凉爽。
这又让栖弋不由得想到女诗人出场时的介绍语:我的田园里又需要新的养料了啊。
新养料是什么?
自然是新鲜的尸体。
但是这样又说不通。
因为尸体在这。
倘若女诗人想要毁尸灭迹,大可不必闹出今天早上这番动静。
直接为她的田园添加养料,就足够了。
还没等栖弋想明白这件事,就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听力极好,下意识看了过去。
正巧,运动员气喘吁吁地从前门跑了过来,脸颊红扑扑,额上汗涔涔的,脖子里还搭了一件白毛巾。
看样子是围着蔷薇公馆跑步,刚晨练完。
看到栖弋站在这里,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小少爷早上好啊!”
说着撩起衣服下摆,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栖弋眼眸一闪,运动员右腰处的缺口处,竟然能看到腹部干瘪的内脏!用来填塞缺口的枯草也随着他跑步的动作,不断地在裸露的肝肠上戳刺,沾染了更多的血浆和黏液。
似乎下一秒,那些内脏就要滚落下来。
就算是栖弋这么精神力强大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有几分不适,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昨天没睡好,今天状态不太好。”运动员窘迫地拉了拉衣服,自顾自地解释了一句,转而热情地询问:“昨晚我去找你,你怎么不在啊。”
看来已经把昨晚发生的事忘到脑后了。
栖弋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心中冷笑,嘴上却毫不含糊,温温软软地说:“我在房间,你不是还抱了我,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这话说出来简直像在谴责渣男,语气里竟能听出几分愉悦的惋惜。
只有运动员自己知道对方在说什么,运动员愣了愣,笑容收了起来。
他昨天晚上不是抱了个尸体?!
然而在栖弋诚挚清澈的目光中,运动员也动摇了,摸着下巴,仔细回想了自己昨晚的遭遇,确认自己是做了个噩梦,不是美梦。
惊疑的目光落在微微笑着的小少爷身上,脑中产生一个想法。
这小少爷难道是……恶鬼索命!
然而运动员不进反退,脸上的笑容更大了,黑洞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凑到距离栖弋大约十公分的地方,栖弋几乎能嗅到他身上浅淡的腐朽味道。
运动员慢悠悠地说:“是啊,手感好极了。”
该死,他怎么忘了,这NPC本来就不是活人,怎么会怕鬼。
栖弋眼尾轻轻一挑:“是吗?你昨天跑得那么快,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一提起昨晚的丢人事,运动员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打个哈哈想敷衍过去,不料一转头就看到了门口的尸体,比昨天的干尸更有冲击力。
脱口而出:“哎呦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