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于陪颜展在艳花楼喝了个把时辰的酒,两人都醉了,只能先把马匹借存在艳花楼里,自己步行回府。
一进怀王府,颜展轻车熟路找到自己的院子,推门走进寝室,解开外袍准备上床歇息。
“啪。”
他随意将外袍腰带之类的东西扔在地上或躺椅上,紧接着靠近床榻,颜展吸吸鼻子,好像闻到一股花香味,是晚香玉的味道,这香味中还混着淡淡药草香。
“沈舒衣?”颜展略带试探地问,这股味道他再熟悉不过,是沈舒衣身上的味道,难不成他来过自己寝室?
让颜展没想到的是,沈舒衣何止来过,且此时就躺在他眼前的榻上。随着颜展越走越近,这股香味也越来越浓,颜展走到床榻边,基本确定了这股香味散发的源头。
沈舒衣委实太瘦,他盖着被褥躺在床上,整张脸被自己闷在被子里,整个人是不易被发现的,更何况颜展现在是个醉人,看不真切。
“怎么这么乱。”颜展爬上床,看着床上被铺开的被褥,不满地自说自话道。沈舒衣进来都做了什么?自己最近没得罪他呀。
“!”颜展正想随便掀开一床被子躺下睡,在伸手的当空,手摸上被子的触感让他醒过神来,里面好像有个人?
颜展忙退了下身,小心地掀开被褥,沈舒衣纤瘦的身子蜷在他眼前,身上香味正浓,铺天盖地挥散开来。
颜展呆住了,白日里刚抱怨沈舒衣不同自己相枕而眠,晚上这人就出现在自己的床上,他怀疑是否自己已经睡着了,借着酒意,这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沈舒衣被旁边人的动静吵醒,他睁开一道缝,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
“颜展……”他声音极轻地唤:“你回来了。”
“泥……”
喝醉的人明明是颜展,但颜展听着躺在他床上之人说的话,含糊不清,如隔纱帘。沈舒衣很少会说话说得这么糯,他本就比颜展大了许多岁,说是颜展的长辈也不为过。
可这人又是那样不显年纪,长着一张仿佛永远不会老去的美艳面孔,性子又极内敛,艳丽的花骨朵中包裹着细碎冰华,没什么表情时清清冷冷一个冰山美人,而此刻,沈舒衣半盍美目,语气朦胧,又平添一丝妩媚。
颜展咽下许多疑问,他不多嘴了,沈舒衣怎么在这为什么在这都不重要,他在这,就够了。颜展突然觉得很燥热,他的寝室分明没有开暖炉,也没有烧炭。
沈舒衣身上的晚香玉清香还在不停歇地散发,攥进颜展的鼻腔里,指使他靠近自己,越来越近。
颜展将自己的身体整个压到沈舒衣身上,沈舒衣觉得喘不过气,刚要伸手推人,下一刻嘴唇便被含住,颜展吻上了他。
第二天正午沈舒衣才在榻上转醒,一睁眼意识回笼,然后便觉得浑身酸痛,让他连起身都费力难为。
颜展早已下了朝,今日他屋里不再是他一个孤家寡人,是以他一下朝便赶了回来,那时沈舒衣还在睡着,没有醒的迹象。
颜展就坐在桌案旁看些文书,时不时往床那里瞥一眼,暗自笑话这人,怎么睡这么久。他今天一早就托周成替沈舒衣在学宫告了假,有心让人在自己这多待一会,故意没叫醒他。
沈舒衣身体弱,睡得太少或睡得太饱都不是好事,他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头晕脑胀,躺在榻上使不上劲。
“有人吗?”
颜展听到沈舒衣的呼唤,忙放下文书往内里跑,见到人双手撑着床板,已经坐了起来,一头墨色长发随着动作倾洒在薄薄的脊背和胸前。沈舒衣没想到来人是他,露出惊讶的表情,红润的嘴唇微张,昨晚留下的咬痕是那样显眼。
“殿下。”沈舒衣唤他,干巴巴唤了一声后,又有些不解地环顾四周,问:“这是哪?”
“睡傻了?”颜展心情很好,回他:“这自然是本王的寝室啊。”
“你怎么在这?”颜展替沈舒衣说出他准备问的话:“本王还想问你呢,你什么时候来的?”
“本王昨天一回来被你吓了一跳,藏在床上也不出声。”颜展捉弄道:“本王要是一下蹦上床,把你压疼了,是不是又要怪本王。”
沈舒衣听着颜展滔滔不绝地讲他昨晚如何发现的自己,如何震惊,听着眼前的男人抱怨自己的莫名其妙,思绪渐渐回转,终于将昨夜记忆寻回。
他本是想到颜展房中寻他,却没想到左等右等等不来人,再然后,自己好像不受理智控制,躺在颜展的床上睡着了。
“抱歉,”沈舒衣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沈舒衣说自己不知道,颜展却已经将原因了然于心,他一只腿放到床上,整个上身探过去,那张年轻肆意的脸贴得沈舒衣极近,他挑眉问:“真不知道?”
沈舒衣不懂他的意思,木讷地点头。
“你日子到了。”颜展又补了一句:“地坤的日子。”
轰得一声,沈舒衣觉得自己脑袋要炸开,他近来确实误了很多事,没想到连这件事也记不得了。
“你记得?”沈舒衣轻声问,要是记得为什么还回来这么晚。他心里又忍不住埋怨颜展,害他出丑。
“没有。”颜展收回探过去的身子,重回床下,他眼睛一转,想了想回答沈舒衣:“本王昨天闻到香味才想起来。”
“你昨天可是把本王的寝室熏透彻了,绕梁三日,这香味怕是一时半会散不去。”
沈舒衣不出声,颜展也习惯他闷葫芦似的性格,伸手去碰他。
沈舒衣猛得被触碰,有些戒备地往后缩了缩,问颜展:“你干嘛。”
“本王伺候你更衣,你还不乐意了。”颜展强硬地将人拽过来,拿起一套新衣袍从里到外仔细地替沈舒衣穿上:“伸手!”
颜展没好气地指挥道:“太傅平日教导我们要晨昏定省,自己怎么睡到现在啊。该起来吃午饭了。”
“好。”沈舒衣依着男人的动作,乖顺地让他给自己穿衣服,左右自己现在疼得不想动,颜展要干什么都随他去吧。
学宫里,白奇间趁着午饭的功夫,跟吴小武汇报道:“今天沈老师来不了了。”
“怎么!”小武本来炸鸡吃得陶醉,一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把嘴里的肉掉出来。
“武哥,我看你这几日心神不定的,就想替你去找沈老师的熟人打听打听内情啊。”
“这个消息是我去给周成那老头摆了半天的书,胳膊都累麻了才偷听到的。”白奇间邀功道:“你可别忘了我这个人情啊。”
小武扯了扯嘴角疑惑着打断他:“我知道这个有什么用啊,我是能去把他找回来啊怎么的。”
“还有!”小武抓住白奇间话里的重点:“什么叫我这几日心神不定帮我打听我有什么心神不定的?你本来还想去打听什么啊!”
白奇间见自己说漏嘴,暗道糊弄不了小武了,只能坦言相告,他压低声音凑到小武耳朵边说:“就是沈老师杀赵易的事啊,我看你介意的很。”
“我想去帮你打探打探内情啊。”
小武听完,不留情面地拆穿道:“是想用这消息让我再带着你去艳花楼找小哥吧。”
“嘿嘿。”白奇间不好意思地笑道。
“你别费心了。”小武摆摆手,又想到他最后一次跟沈舒衣单独相处时的场景:“我说信他,就不会再疑心。”
“什么?”白奇间听小武这个呆子竟然能说出如此暧昧不清的话,不禁惊奇沈舒衣跟小武到底说了什么。
小武的语气好像一个怀疑妻子出轨的丈夫,咽下委屈硬着头皮说相信妻子。白奇间没敢把他这个想法跟小武说,小武要知道了,不揍他一顿才怪。
“不是。”白奇间打断小武的一厢情愿,用吃瓜的语气追问:“你们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聊得这么深了。”
小武抬眼看了白奇间一下,又低下头,含糊地回道:“就那次,我腿受伤那次啊。”
“想起来,还多亏了兄弟你。”小武真心实意地感谢道:“改天请你去艳花楼啊。”
白奇间没想到自己有心种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高兴得不得了。
沈舒衣坐在桌前,几口青菜吃进嘴里,他仔细嚼着,总觉得自己又忘了点什么事,好不容易想起来,他慌张地告诉颜展:“我忘记去上课了。”
颜展看着这人一边说着,一边放下筷子站起身,觉得又好笑,又可爱,忍耐着没把真相告诉他。
沈舒衣自己慌忙了一阵,回头看颜展像个没事人一样,忍不住火气上来,没好气地质问他:“看什么,早上你怎么不叫醒我。”
“刚才也不提醒我。”
沈舒衣鼓鼓囊囊地抱怨道:“你就成心捉弄我吧,我不信你不记得。”
颜展听沈舒衣说了这么多,一直等到最后他泄了气,打算出门去学宫时,叫住了他。
“舒衣。”
沈舒衣回头,疑惑地望向颜展,颜展坐在原位,笑得难得温良,在沈舒衣的注视下,男人自然地开口,语气中竟是说不尽的体贴和温柔,仿佛在与新婚妻子诉说情话:“回来吧,我帮你告过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