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曦中学的老师改卷速度一向很快,仅仅过了一个周末,月考成绩便出来了,还附赠一份新鲜出炉的处分通知单。
是那个陷害她们的女孩子,名字叫彭欣媛。
江荷掐着手心,眼中迸发出强烈的不甘。
她还是没有说吗?
年级组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毕竟当事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自作主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鉴于这种行为太过阴险,勉强给了一个处分以作警示。
江荷呼出一口浊气,对于这个惩罚,她显然不满意。但谁在乎一个普通学生的看法?将那个体育老师辞职,似乎已经是她能尽力做到的全部了。
她如果贸然再去闹腾一通,无疑是螳臂当车,自取其辱,尽管公立学校并没有随意开除人的权利,但“留校察看”“劝退”,还是能让心智不成熟的学生脱一层皮。
江荷烦闷地转动着手中的圆珠笔,心中压抑的那股燥热气息,让她没心情听课,索性四处乱看,以此转移注意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偶尔跟后排的陆茵眼神交汇时,陆茵总是能挤出一个挑衅的笑容,故意刺激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似乎在无声嘲讽:就算你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只要她咬死不把我供出来,我照样待在这里。
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时夏对她态度的变化。
虽然大部分时间,时夏的脸色还是如同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但好歹能算得上半个朋友了,偶尔也能一起吃个饭。
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呢。
“时夏,你今天中午,在学校吃还是?”
中午放学后,江荷按照惯例询问时夏。
“外面。”
“哦对了,今天林笙也要和我们一起。”
“随意吧。”
这已经成为了习惯,两人现在的关系,就跟普通同学差不多。
但江荷还是不喜欢时夏这样,永远都说“随意”,永远将人隔绝于千里之外,就像一个会移动的背景板。
自己必须要有愚公移山般的毅力,拿着破败的工具,日复一日猛砸着环绕在时夏周围的坚冰,哪怕能砸出一个微不可查的小孔也是极好的。
合曦中学中午时间紧,很少有人回家吃饭,除了那些住得离学校近的,或者住学区房的。
江荷想了想,有些怯生生地开口询问:“我们去学校门口红绿灯对面的店吃吧,只要走快点,应该能抢到座位。”
上辈子,她们三个怕挤,去了学校附近比较偏的一个面馆,陆茵正好带着她的几个小喽啰在这里,双方发生矛盾。
时夏和林笙,为了维护她,跟她们干了一架。
江荷因为害怕,没有上去帮忙,只是站在一旁,吓得发抖,整个人几近昏厥。
上辈子是怎么回去的,她们怎么结束的,已经不太记得了。
只知道,那件事情闹到了派出所,特别严重,时夏还被学校记了过。
时夏顿了顿,评价道:“都挤,没区别。”
“没事的,离得近啊!”
时夏无奈地摇摇头,还是坚持去离学校远的地方,表达完自己的观点,便低头玩起了手机,不愿多说一个字。
江荷见自己拗不过她,只能妥协,暗自在心中思考对策。
随着合曦中学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的响起,合曦中学的校园顿时沸腾了,人群从四面八方跑出,瞬间往楼梯口涌去。
寂静的校园渐渐变得热闹起来,不过,这个热闹与他们无关。
三个女孩子,林笙,时夏,江荷。
三人虽一同下了楼,林笙和江荷并排着走在前面,时夏一人低着头玩手机,在后面慢悠悠地晃悠,气氛尴尬至极。
因为三人走得最晚,所以,博远楼显得十分安静,在外面只能看到零零散散的几人。
三人走过了红绿灯,来到合曦中学对面的长街上,突然止住了脚步。
长街并不算宽,但在靠近马路的一侧,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吃摊,让原本就不宽的长街变得更加窄小。
人来人往,堵得可以说是水泄不通。
撒调料的声音,讨论的声音,以及汽车行驶的声音。
空气也十分沉闷,汗味,烧烤的香味以及路边蛋糕店里的蛋糕散发出的十分甜腻的香精味,让人简直无法忍受。
三人就这么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时夏愣了一会儿,又恢复了正常,插上了耳机,开始听轻音乐,淡漠地望着眼前拥挤的人群。
林笙和江荷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双眼,露出一副即将要“英勇就义”的表情,尖叫着冲进了人群,准备硬挤出去!
两人由江荷打头阵,拼命地往长街的另一头挤,不知道被摩擦了多少次。
每个人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江荷一个不注意,脸直接撞在了一个女孩的书包上!
女孩皱着眉转过头来看她,看江荷一脸的无辜,顿了顿,吞了几口水咽下去,似乎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继续往前走。
江荷一边揉着自己被撞的鼻子,一边说:“对不起啊!实在是不好意思!”
然后带着林笙继续挤。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被挤了多少次,终于,两人成功地挤了出来。
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蹲下来喘气,江荷踉踉跄跄地走向垃圾桶,趴在上面,面色十分痛苦,开始呕吐,吐出来几口酸水,又开始干呕。
林笙抱着胳膊站在空旷处,眼看着时夏一脸平静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淡定地理了理自己的发丝,从自己的小包里掏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额头上的一层细汗。
时夏又递给林笙一张,两根指头夹着纸巾的一角,乌黑修长的睫毛垂下,看着那张轻薄的纸巾在空中任意飘荡。
“谢谢!”
林笙冲她笑了笑,接过纸巾,胡乱擦了几下头发和额头。
时夏则多掏了几张,将蹲在地上的江荷轻轻扶了过来,耐心地给她擦着额头,脖子,头发,顺便理了理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
江荷蹲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感觉十分不好意思。
自己重生后还真的是温室里的娇花儿,不能摔不能碰的,生病的次数多得自己都数不清。
江荷好转了一些,便自己站了起来,三人去了长街尽头的胖妹面庄。
这个面庄是新开的,又开在长街的尽头,离合曦中学有一段距离,这个点并没有多少人。
江荷大概看了一下:只有面庄里面的两张桌子上有人,其余的桌子都是空着的。
三人找了张比较靠外的桌子,坐了下来,围着围裙的老板娘顿时迎了上来,十分热情地问:
“小姑娘们要吃点什么吗?”
江荷率先回答:“牛肉面,一两就行了,不要辣,不要葱,不要蒜末,谢谢了!”
时夏紧接着回答:“跟她一样。”
林笙最后回答,声音也最为洪亮。
“羊肉粉,其他的随便,二两!”
“好勒!”
老板娘爽朗地回答,去厨房忙去了。
三人坐在那里等,聊天,聊当时流行的小说,明星,歌曲。
说是三人聊天,不如说是林笙江荷的双人尬聊。
时夏不爱参与这些讨论,偶尔见她们聊得尽兴,从音乐中抬起头来,也不发表意见。
林笙这人不追星,对当红明星的大瓜没什么兴趣,她是个妥妥的“小说人”,最爱看霸道总裁文。
江荷默默地听着,呵呵干笑几声,同时有些心虚地默默低头。
自己也爱看,不但看过,而且写过。
那时候不知道在网络上发表,只是拿一支笔,随便找一个本子,用手写。江荷那时候专门写霸道总裁文,要多玛丽苏有多玛丽苏,她那时候还觉得自己文笔超级好。
现在来看,简直是傻逼一个!
林笙瞧着眼神躲闪的江荷,笑得焉坏焉坏的,不由向她发出“灵魂拷问”:“江荷,你的小说怎么不更新了?”
江荷浑身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忙掩饰道:“啊这个,我最近没有灵感啊!”
“好吧!”
林笙听了,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老板!二两牛肉面!”
江荷的笑容凝固了,表情严肃,眼底慢慢浮现出对来人深深的厌恶。
林笙不解,顺着江荷的目光看去,瞳孔瞬间放大,瞬间想到了一个比较应景的成语。
简直是,冤家路窄!
陆茵也只是淡漠低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要搞事情的意思,难不成她转性了?
江荷可不信。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果然验证了她的想法。
很快,江荷和时夏的面条好了,因为老板娘有些忙,所以,两人不约而同地起身,从窗口那里拿自己的那一份。
刚出锅的面条,自然是极烫的,冒着阵阵热气。
江荷力气极小,两只手不停发抖,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底,迈着小碎步端回座位。
相比之下,时夏要轻松许多,不过还是因为碗太烫了,端碗的动作也有一些别扭。
“砰!”
江荷没有站稳,瞳孔惊惧地散开,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膝盖往冰冷的地板上一跪,剧烈疼痛瞬间蔓延开来,鲜血将膝盖处的布料浸透了,慢慢将它染成醒目的暗红……
面条也胡乱地洒在了地板上,汤汁和一些调料,大多数糊在了江荷的外套上,狼狈不堪,如同街边乞讨的流浪汉。
林笙惊叫一声,忙将满身狼狈的江荷扶了起来,眼里满是心疼。
时夏静静地立在原地,眼底是望不到底的阴森冷漠,死死地看着撞她的那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此时正站在陆茵的边儿上,被时夏阴森的眼神吓得发毛。
老板娘听到了声音,从厨房中小跑出来。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事。”
江荷连忙回答,同时,狠狠地剜了陆茵一眼,心中已经憋满了无数脏话。
他爹的!小小年纪不学好,那么多心机,这次确实是自己疏忽了!突然有些庆幸,自己穿了件外套,不然这个程度,肯定会烫伤。
江荷脱下沾满面汤的外套,正准备跟陆茵好好理论理论。
却愕然发现,原本站在她旁边的时夏,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从陆茵口中爆出,时夏的手直接伸进了陆茵头发里,额头上青筋暴起,手腕微微用力,便揪住了陆茵的头发,狠狠往上一拉!
时夏的眼神冰冷而锐利,没有丝毫同情,此时此刻,她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冷血的杀手。
她再次用力,竟然把陆茵拉出了座位!
“你有病吗?”
陆茵吃痛,冲她大吼,并不断挣扎。
但她怎么是时夏的对手,被时夏轻轻松松地拉了出去。
江荷的心如同被一根细线提着,在风里摇摆不定。
她到底去了哪里?
江荷突然冲出了面庄,林笙大惊,没有多想,也跟在了她后面。
忍着膝盖处传来的剧痛,江荷一边跑,一边拍打着自己的头,一遍一遍地,反复地,发出厉声质问。
你怎么能这么粗心!
耳旁只有呼呼的风声,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喘气声,她感觉自己的体力在慢慢透支,自己腿如同挂了沙袋,变得越来越沉重。
她离巷子死角越来越近,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打斗声,还有陆茵那死鸭子般的尖叫声。
江荷已经跑不动了,但还是坚持着跑到了巷子口。
她转念一想,又快步走到了一个堆杂物的地方,找了根看上去很结实的木棒子后又折返回去,蹲在门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不对,自己不是来劝架的吗?!
怎么拿上武器了!
林笙和小喽啰们也跑到了,但都没有急着动手,而是蹲在地上,大口地喘气。
江荷一步一步地走进巷子,林笙一口气没喘匀,也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三个小喽啰则做贼一般,畏畏缩缩的,抱成一团,跟在林笙后面。
女生打架,可能没有男生打架看着激烈,但残忍程度是绝对不输。
陆茵和时夏两人,平时都很注重形象,但一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