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破庙，庙里有一群小孩半夜不睡觉在讲故事。

“据说这个山头上，当年有个大门派。”瘦竹竿小孩神神秘秘地说，大家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那个门派特别气派，里面的人都特别厉害，出门不用走路，全飞在天上——”

胖肚皮小孩呆呆地说：“在天上？那咋个飞。”

“咋个飞……在天上飞啊，还能咋个飞。”瘦竹竿小孩往胖小孩后脑勺拍了一下，词穷了，“嗖嗖嗖地飞！”

扎小辫的女孩说：“我也想嗖嗖地飞……”

一旁的银发少年无语地说：“你们能别那么幼稚吗？”

瘦竹竿小孩跳了起来：“病痨鬼，你说谁幼稚呢！”

萧无心很惊讶：“病痨鬼，我吗？”

“你头发白得像雪，皮肤白得像死人，你不是病痨鬼谁是?”

萧无心浅色的眼珠转了转，若有所思地说：“别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能飞能飘在天上的……肯定不是人。”

破庙里烛火晃动了一下，几个小孩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夜风从破败的墙壁漏进来，丝丝凉意绕过旧神像，仿佛有一道隐晦的目光正在注视着他们。

“不是人的话，还会是什么呢？”萧无心幽幽地说。

萧无心向那个小孩迈出一步，晦暗的烛火在无机质一样的眼睛里倒映，仿佛是鬼火。一阵风适时吹来，少年千丝万缕的银发动了起来。孩童们往后退了两步，他们害怕了。

瘦竹竿小孩鼓起勇气说：“你别装神弄鬼！”虽然小孩很害怕，但他知道银发少年只是一个邻居家的小孩。虽然比他聪明了点，力气大了点，长得好看了点……但萧无心和他们一样，都还属于人类范畴。

萧无心眯起眼睛，刚准备说点忽悠人的话——他突然飘了起来。

破庙里的凉风停了下来，但少年的银发还飘着，像结在陨落神像前的蛛网。他惊讶地摸摸自己的胳膊和腿，检查不出结果。那几个小孩已经吓得连滚带爬，跑出破庙了。

庙里只留萧无心一个人飘在空中，他被困在这里了：不能向前，不能后退，浮在空中甚至没有能借力的东西。萧无心只能和那尊容颜受损的石像面面相觑。

对一个小孩来说，萧无心表现得太淡定了——哪怕是心智成熟的大人也很难像他这样漠然。他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随即恍然大悟：“林楚生，原来你还喜欢吓小孩呢。”

林楚生从石像后走出来，摊开手：“这不也没把你吓住嘛。”

萧无心落回地上，林楚生问他：“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见过你们那些山里人在天上飞。会飞的几个人里，最无聊的就是你。”

“我，无聊？”林楚生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你觉得我无聊吗？”从林楚生记事以来，没有哪天萧无心说过这种话。师尊看他的眼神永远是热切的，就像在看着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

林楚生感到有些受伤。

萧无心没察觉到林楚生的伤感，自然地抓住林楚生的手。他们每次在外面碰见都会手拉手，像大人牵着家里的小孩。萧无心说：“你看起来就很无聊，又可怜又无聊。就好像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你都快活腻了，活得那么长只是为了等什么人出现……”

萧无心说着，神色变得疑惑了：“奇怪，但我为什么会知道这种感受呢？”

萧无心转头看向林楚生，后者正微笑地和他对视。

萧无心问林楚生：“你在等的人是谁，他叫什么名字呢？”

林楚生说：“萧无心。”

萧无心说：“嗯？我会帮你的。”

林楚生握紧了他的手：“萧无心。”

“我知道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请求。”银发少年说，“我不会拒绝的。”萧无心从来不会拒绝林楚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