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何如和小汪一起出发去了市集。临州新办的这个市集人气很高,朝九晚五加班的年轻人好像都趁着这个机会出来走走逛逛,她们在人群中挤了一会儿,才在一家烤肠摊面前看到了文超。
“小如姐,小汪,这儿!”
两人走了过去,文超手里早就拎了大袋小袋的东西,他捧起一个卡通图案的盒子,打开,里面是六个热气腾腾的章鱼小丸子。
文超把盒子往何如手里递,“两位美女姐姐,你们趁热吃,这家人气可高了。等我买了这家的烤肠,我们再去拐角买舒芙蕾吃,那家也热门。”
小汪两眼放光,这种吃了上顿赶紧有下顿的感觉太幸福了,对于小汪这种资深吃货来说,天大的活动也比不上周末能在热热闹闹的市集里吃好吃的。
何如也拿签子戳了一个章鱼小丸子,面糊的比例调得正好,外壳酥脆,内里柔嫩,章鱼粒的弹牙和芝士的绵软交织在一起,滋味实在是美妙。
文超买到了烤肠,看何如和小汪还在吃章鱼小丸子,就先把烤肠拿在了手里,“我们去拐角那边排队吧,路上你们看到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随时买。”
两人点了点头,三人就往远处的拐角走去。
路上人流如织,文超一边护着手里的3根烤肠,一边开口道:“小如姐,你和晚哥最近有联系吗?”
他问得自然,何如心里却突然一惊——这个时候提起刘晚做什么。
果然,旁边小汪有些疑惑地道:“晚哥是谁?”
何如不自然地抿了抿嘴,状若无事地开口道:“没什么,我们的一个共同的朋友,前几天见过一次。”
文超接道:“那天你和思宇吃饭的时候,我们也是正好有事,赶巧和你们见见,你们没有介意吧。”
何如只能敷衍道:“没事没事,这不算什么。”
她心下还是有些不自在,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愿意让小汪知道刘晚的存在。也许是在她的潜意识中,刘晚这个名字,依旧代表一种隐秘的激情,这种激情不足为外人道,如今在光天化日下被提及,让她有种被揭开来审视的尴尬感。
是了,即使是在她出国之前,她也从来没有和小汪以及其他的朋友提到过刘晚,她那时的生活好像被割裂成了两个部分,一个是和小汪她们在一起玩乐的日常圈子,一个是和刘晚以及之前在宁山认识的朋友一起热火朝天的地下圈子,她从来没想过打破这两个圈子,让圈中的人互相认识。
要不是上次在聚会上遇到文超,这两个圈子中的人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她也没想过原因,只是自然地觉得本该如此,如今仔细想想,突然有些惊讶——为什么她不愿意让两个圈子的人相互认识呢?
文超是何等通晓人情世故的人,他瞥了一眼何如,见她表情不对,就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进行下去了,于是他笑着转了话题,对着小汪打趣道:“小汪美女,我看你朋友圈也发过做舒芙蕾的照片,但估计没市集上这家做得好吃吧,这家可是临州名声在外的一家店呢。”
小汪有些不服气地道:“人家是专业做舒芙蕾的店,好吃是应该的,我自己做更看重用料和品质,不过我的朋友吃过都说不输外面买的呢。”
“真的吗?那下次小汪美女赏个光请我吃一次呗,和今天的比一比。”
“比就比......”
后面逛市集的时候,何如没怎么说话,基本上在听小汪和文超聊天。小汪是个不太会主动找话题的人,但好在文超是那种可以和人聊一整天都不带停的社交狂魔,两个人有来有回,又借着文超侄子上学的话题认真讨论了一下择校方案,气氛倒也意外地融洽。
晚上何如回到家,认真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给刘晚发了条信息:“今天和文超逛市集,聊到你了。”
她卸了个妆,然后点开手机,看到刘晚回了一个“嗯”字。
她接着打字:“你不问我们聊了什么?”
“聊什么?”
“聊了一下那天我们在那家西餐厅偶遇的事。”
刘晚回了一个“哦”字。
不知道为什么,何如自从下午意识到,她从来没有想过把刘晚介绍给她日常的朋友,就莫名地有点心虚,此时面对刘晚的“一字经”,也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
她试探性地发道:“那天我们吃酸菜鱼的时候,你情绪有点不好,现在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发出这条信息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她心跳得有点快,她抚了抚胸口,仔细盯着屏幕,等待刘晚的回复。
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个语音窗口,刘晚打电话过来了。
她眼皮一跳,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接起了电话。
“喂?”
“喂。”
“你还在江州出差吗?怎么样了。”
“嗯,项目谈得差不多了,下星期还要再去盯几个厂,回来可能要等你入职之后了。”
“嗯嗯,没关系的。”
两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何如听到对话那头传来几声短促的呼吸,眼皮又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何如,你问我那天为什么情绪不好,你知道原因的吧。”
“我......我今天好像有点想到原因了。”
“是什么,你说说看。”低沉的男声好脾气地引导。
“你是觉得......我没有把你介绍给我朋友认识。”何如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出来。
刘晚那边不再接话,何如知道这就是默认了,她像要找补些什么的说道:“但是我......”
“小如,”刘晚终于开口了,“不用解释的,其实介不介绍,都是你的权利,我没有立场干涉。”
他顿了顿,像是有些自嘲地笑道:“其实之前我们在一起也是这样,你的朋友圈从来没有发过关于我的东西,也从来没有和你在临州的朋友介绍过我。是我自己心里不平衡,是我越界了。”
何如听他这么说,心都缩紧了,急急忙忙地解释道:“刘晚,不是这样的,刘晚......”
“小如,”刘晚又重重地喊了一次她的名字,“我知道我其实不该问,但是你能告诉我吗,为什么我在你这里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人?”
何如被他的话搅得脑海里一片混乱,她努力地思考,想组织点什么语言回复,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一向自诩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此刻,她却隐隐察觉到自己的内心其实隐藏着某些阴暗的想法,这些想法本来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但刘晚的提问却让它们争先恐后地浮出水面。
良久,她咳了咳嗓子,想找个由头先缓解一下当前的局面,刘晚却仿佛早就猜出了她的心思,不容置疑地说:“小如,你现在不用急着编借口来糊弄我,你仔细想想原因,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们再好好沟通。你放心,这不会影响我们现在的关系。”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何如放下手机,靠在沙发上。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茶几上有盏小灯发出一点朦胧的光。何如在这片几近黑暗的环境中失神良久,回忆不受控制地向她涌来,意识的小舟浮浮沉沉,被卷入良久未亲临的海域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