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容说完抬腿就要走,却被闻夏一把拉住了。
闻夏常年带着新人练武,虽然平时一直顶着一张迷惑性很强的娃娃脸,但其实力气很大,江清容嘶了一声被迫站住,看到闻夏正色看着他:“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江清容挣了几次挣不出来烦躁得很,因为这个力气不够的问题他没少吃亏,他也不是光说不做的类型,确实有认认真真地吃饭,但是一直以来收效甚微。
“之前那些话,糊弄小孩子也就算了,讲给我听干什么,”江清容的语气有点冷淡,“掌门就是很喜欢应北辰前辈呀,夏哥你方才说的好些那不都明显是做给其他人看的吗,也许有人会信吧,反正不是我。夏哥你摸着良心讲,就算他们那个时候有天大的矛盾,掌门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应北辰前辈死,这完全是矛盾的呀。”
闻夏的态度倒没有因为他这一席话发生动摇,当然也没有松开握着他胳膊的手。僵持了一会儿,闻夏的目光落下去,缓缓说道:“……这么说,你并没有证据。”
“什么,证据这种东西,我当然没有。”江清容略松了口气,他总算大概想明白了闻夏这么紧张兮兮的是在担忧什么,应该就是和吴添乐一样怕他在外面说秃噜嘴惹出是非,可这毕竟是山里没有外人,他又自觉早就不算新人了,忍不住觉得闻夏的操作有些多余:“就像一个总是换洗上衣的人不可能不同时换洗裤子,左手指甲修剪的很干净的话右手也不会脏一样,一个人的行为是会有一致性的。我甚至怀疑掌门是明知道应北辰这一走会很危险才那么不择手段的拦他,当然我还是没有证据,可是不觉得这么解释更说得通吗。况且以掌门的能力,想保住谁都很简单吧。就算是盆花主人养了那么长时间也不会轻易就摧毁它,何况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孤本,一个不可能复制出来的对象。”
被抓住的胳膊已经开始隐隐作痛,江清容几乎怀疑闻夏把这一茬给忘了,抛了一个含义不能更明显的眼神过去。闻夏看了他一会儿,偏过头,眼神投向了一边,还是没有松开抓着他胳膊的手:“……对不起,但是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关你禁闭。”
江清容一下子呆住了,忍不住重复了一遍:“……关我禁闭?”
他来到这里之后基本没有惹过事,除了吴添乐上次因为替萧子期出头领了三天小黑屋之外,他认识的人也从来没有进过小黑屋的。江清容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就不会和紫金山的小黑屋有关系,但是闻夏不仅说了有必要而且说了还,难道从一开始提起来应北辰的时候就已经被不动声色地拉入黑名单了吗,甚至还在他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
闻夏的表情几乎没有变过,但江清容还是觉得脊背发凉。他有些后悔,能一直留在掌门身边的怎么可能是简单的角色,师兄和师兄之间的区别比人和猴子之间的区别都大,他本来可以更加小心些。事已至此,他当然不可能跟闻夏过不去,只能选择曲意顺从了:“……好吧,那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明天——”
门被从外面推开了,叶风荷大包小包地站在门口,看到他和闻夏在里面拉拉扯扯,愣了一下。他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组合打包出现在自己的寝室里,开口发问的时候脸上是一种纯粹的好奇:“你们在干什么?”
闻夏迅速地松开了手,表情有点纠结:“没什么,只是有点争执。”江清容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见状立马开始装傻充愣:“啊是这样的,就是我过来跟夏哥问点东西吗,谁成想偶然提起来了应北辰前辈的事情,我说我觉得应北辰前辈有可能还活着呀,毕竟掌门这么厉害,想救谁不都是分分钟的事,然后夏哥就说要关我禁闭,我好害怕,我还从来没进过小黑屋呢。”
他本来走路就没有声音,不知不觉地已经贴到了叶风荷那边,离闻夏干出去老远了。叶风荷叹了口气顺手薅了一把他的头发,把他往自己的身后带,意思很明显是让他赶紧走,但是江清容就是不走,他偏偏要留在这里看戏:“应北辰已经死了,你要因为这点事情罚他属实是没必要,何况明天我打算带着他们开始集中训练呢。”
叶风荷这句话说完两个人的关注重点完全不在一个地方,闻夏喊的是“确定要集中训练”,江清容喊的是“真的死了吗”,两个人隔着叶风荷面面相觑。江清容的声音当然没有闻夏大,不过叶风荷本来也没有理他,因为确实没有继续说明的必要了:“对啊,就是集中训练,照着之前的模式安排吧。”
说完叶风荷放下了手里的包袱想把门拉上,回头一看江清容还站在外面,略微皱了皱眉:“糟了,忘了这还有一个,提前泄密了。”语气却颇轻快,不像是真的觉得很严重的样子。他说着摸了摸兜,从不知道哪里掏出来一把糖,江清容愣了一下赶紧随便拣了一颗,却看到叶风荷摇了摇头,要他把双手聚成碗状,把那一捧糖全都倒给了他:“好处费给你了哦,今天听到的事情绝对不可以说出去,我还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呢。”
江清容就这么捧着满手的糖走了回去,一路上还没开口就被众多路过的同门见者有份了无数次,等到他好不容易见过吴添乐萧子期来到朱抱岩霍昭阳的小屋里,手里已经几乎空掉了。
“你是不是傻,这么心疼怎么路上不赶紧揣兜里啊,”霍昭阳嘴里含着颗话梅糖顺手又给朱抱岩抓了一把,看着江清容十分没出息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这个应该是徐福记的糖吧,在城里就有卖的,六十文一大包那种。”
江清容总算分完了糖,把手里硕果仅存的几颗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根本舍不得吃:“那糖不是街上卖的,是掌门刚才给我的。一开始给的实在太多,我一个人腾不出手来收拾,后来人都凑过来了,我想收起来也没机会了。”
好处既然没有全部吃到,他当然也不会那么听话,还是悄悄地把马上要集训的消息提前透露给了霍昭阳和朱抱岩。朱抱岩和他一样根本不知道集训意味着什么,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倒是霍昭阳得知消息后便露出了一脸喜色,看来居然还真的如叶风荷所言是个好消息:“我真的等了好长时间,都以为叶风荷要放弃咱们这一批人了,看来居然还有戏。”
江清容知道霍昭阳对叶风荷不亲自下场带他们这件事一直颇有微词,不过他确实没有完全理解霍昭阳为什么对这件事怨念这么大:“所以为什么啊,难道不是一直都是这种模式教学吗,掌门看着身体也不是很好,不亲自下场也很正常吧。”
“正常?正常什么,你不会以为应北辰师兄他们在的那时候,掌门也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吧。”霍昭阳说道,“京城的比武大会对习武之人来说算是最高规格的活动,哪怕对我们这些术士而言也是一样。至今为止,凡是掌门亲自上场带队的比试就没有输过,不然你以为我继续留在这里图的什么。”
霍昭阳把成为下一个应北辰的希望寄托在了自己身上,自己志不在此却迟迟没办法跟霍昭阳坦白。想到这里江清容稍微有点尴尬,赶紧笑了一下缓和气氛:“哈哈,那确实是个好消息,我们可以跟着掌门学到更多的东西了。但是夏哥当时的反应好像不太对,我觉得不一定是好事啊,我也不确定,只是有这个可能哈。”
“谁知道呢,”霍昭阳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我们集训的话要做的后勤准备工作很繁杂吧,或者是太久没有启动过了,要重新再做比较费时间。不管怎么样,我来这里的目标总算是达成一半了,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我都还真的很期待亲眼见证呢。”
第二天五个人按照闻夏的通知按时聚集在了演武场,这地方几个人都再熟悉不过,瞅着也没有特殊的布置过,一切看起来就是个平平淡淡的早晨。但等在那里的不只有叶风荷,老林和闻夏也一样站在那里,甚至还有二队的人也在。
江清容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因为早上起得太匆忙穿的乱七八糟的衣服裤子,又看了一眼面前黑压压的人群,偷偷往五个人里个子最高的吴添乐身后挪了挪,用气声说道:“这也没人告诉我会来这么多人啊……”
“因为我们这次代表的是整个紫金山嘛。”吴添乐不动声色地说道,也不知道从哪发出来的声音,他好像连嘴都没怎么张:“我们是一个团队呀。”
一伙人非常套路地讲了讲话鼓了鼓掌,江清容躲在吴添乐身后瑟瑟发抖,直到场子上只剩下了叶风荷、老林和闻夏以及他们五个人才稍微放松下来。
叶风荷讲了一早上的话明显已经有点累了,但还是拒绝了闻夏帮他念稿子的好意,清了清嗓子说道:“一早上的辛苦大家了,我马上步入正题,本次集训的安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