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科只觉得今天倒霉透了。

他原本两个小时前就可以结束工作，结果快结尾时一个手抖把一天的数据删了个干净。无奈之下，他只能给同组的搭档们道了歉，自己一个人捣鼓到现在，才把丢失的数据给导回来。

等他导完数据急匆匆赶到食堂，里面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专门供他们吃饭的二楼估计已经关了，只剩下一楼的大窗口。然而一楼也只剩了些残羹冷炙，好在食堂的几个人看到他的穿着，认出他是内层的研究员，态度很好的主动热了饭菜，这才让他心情好了一点。一楼也没多少人了，他端着饭菜随意找了个角落，打算早点解决了晚饭好回去休息。

他吃完饭，又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打算叫一个清洁工收拾一下。谁知他还没招手，就看到一个包裹的同样严严实实的清洁工推着车走了过来。杜科也不在意，随意的说了一句：“来得正好，把这里收拾下。”

那个清洁工低着头一言不发，也不动作，只是向他走来。杜科心里突然有点发毛。他压下内心的不安，呵斥道：“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吗？磨磨唧唧，哪个组的？”

对面的人缓缓地抬起头。杜科看到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红色眼瞳，对方有些欢快的声音响起：“嘘，我需要你帮个忙，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吧。”那一瞬间，杜科以为自己看到了恶魔的猩红双眼，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拒绝，面前这个恶魔会直接杀了他。他想要呼救，却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失去了意识。

傅南雪也没想到这么顺利，这个角落过于隐蔽，到现在都没有人注意这边。傅南雪飞速换上了杜科那一身研究员的行头。雪白的头发藏好，手套戴好，嗯，眼睛也挡一下，护目镜戴好，啊对了，帽子再挡一下，很好。傅南雪满意地最后理了下领口，把人往角落一扔。

“诶呀，差点忘了。”傅南雪弯下腰从杜科的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手腕一转，那张卡滑进了他的大褂口袋里：“这可不能忘了，不然岂不白忙活一场。”

拿了人家的卡，傅南雪觉得他也应该有点表示。他慷慨的把刚到手的清洁工衣服赠与了对方，还贴心地将清洁车挡在对方身前。

这位好心的先生一定会很高兴有了这么一个躲懒的机会。傅南雪愉悦的想着。

地下一层很大，像一个迷宫一样，要是不熟悉的人闯入，很有可能会直接迷失在表层。而通往内层的大门就藏在迷宫的最深处。金属大门泛着银白的冷光，与墙壁贴合的严丝合缝，要不是大门旁的蓝色显示器和守在门旁的两个守卫，不知情的人可能会直接忽略这里。

“哈——”小郑重重打了个哈欠，他瞥了一眼手表，还有十来分钟才到换班时间。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开始盘算着一会儿换班后该去干点什么。

“长官好！”对面突然响亮地喊了一声，吓得他赶紧立正：“长官！”

一个裹着白大褂，脸也半掩在连衣的帽子下，仅露出的下半张脸还藏在口罩后面。听到声音，那位研究员略微抬头，虽然看不到，但小郑似乎感受到对方淡淡地打量了他们一眼，他不自觉又挺了挺胸。

他感受到那道视线消失了，然后这位全副武装的研究员冷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他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卡，动作自然而娴熟地放在了蓝色显示器上。

“滴，身份验证通过，欢迎。”

牢固的金属大门从中间往两边缓缓打开，对方收起身份卡，冷漠地走进内层。

小郑只感觉这位研究员走过的时候甚至带起了一阵风，大门还没有完全关上，对方就已经走出去了好一段距离。他忍不住小声嘀咕着：“这个研究员，看身形，怎么感觉没见过啊。”

“你小子见过几个研究员，再说了，裹成这样，亲妈都不一定认识。”对面的守卫比他大了十来岁，没好气地看着他：“说，刚才是不是走神了，幸好这次来的只是个研究员，要是遇上守卫长，我看你怎么办。”

“叔，我错了。”小郑立刻认错：“谢谢叔提醒，回头换了班，我请叔喝酒。”

“我要不是你叔我都不屑于管你……”训斥的话说到一半，整个一层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一个同样穿着守卫衣服的人跑过来：“有蚂蚁闯进来了，其他人都被紧急调用了，你俩加强警戒，守好了。”

“是！”两人回复。

“对了，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那人顺口又问了一句。

小郑想起刚才进去的研究员，此刻门已经关上了，他刚想汇报，就听到对面他叔先一步回复道：“目前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那行，你们记得盯紧点。”对方也只是顺口一问，没指望得到什么答案，嘱咐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叔，我觉得刚才进去的那个人就很可疑啊，为什么不说？”人一走远，小郑就忍不住问道。

他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懂什么，你说可疑就可疑啊，有什么证据吗？”

“这，我感觉……”

“感觉什么，你感觉有个屁用，万一对方没问题呢，你这上下嘴皮子一碰，长官带人冲进去了，结果找到人一看，好嘛，啥事没有，还耽误时间，你小子负责啊。就算长官不计较，人家研究员莫名其妙被你指认一通，心里记住你小子了，以后遇上点事，人家弄死个你还不容易？”

“哦。”小郑不情不愿地应和。

“哦什么哦，管好你自己就好了。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明白事儿呢……”

傅南雪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嘴角往上勾了勾。大门缓缓合上，眼前是一条长直的走廊，两边是一排的房间。走廊里空无一人，傅南雪走过一个又一个房间，手里的身份卡抛弃又落下，他随机挑选了一个房间，把身份卡放在了显示器上。

“滴，权限不够。”

权限不够？

傅南雪又试了一下旁边那扇门，得到了一样的答案。

也不知道刷错次数多了会怎么样，傅南雪没有再试第三次。他把身份卡收进了口袋，仔细观察起眼前这扇门，最后在门的左下角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数字五。他看向刷的第一扇门，果不其然，在同样的位置也有一个数字，只不过这扇门上的数字是四。

傅南雪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身上的外套口袋里又把身份卡掏了出来。

身份卡的背面写着：

姓名：杜科

单位：温特斯公司生命研究所第二单位

职务：试验组七组成员

第七组……

傅南雪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身份卡，顺着走廊往回走。五……六……七。他把身份卡放在了感应处。这一次，感应器发出了“滴”的一声，紧闭的大门开了一条缝。

原来是组别。

他打量这眼前这个房间。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科研实验室，房间里没人，大概是都回去休息了。这倒是方便了傅南雪。傅南雪没去动桌上的试剂，也没有碰那些精密仪器。他小心地在一推实验记录报告里翻找，又一个个拉开没上锁的抽屉，最后心满意足地拿起来一本封面上写着“实验记录”的白皮书。

整本记录册很厚，傅南雪也只能大致翻阅了一下，尽量提取出有用的信息。

“……06号基因片段提取成功，……改造失败”

“……37号基因片段提取成功，……改造失败”

“……83号基因片段提取成功，……成功改造基因，由第八组投入模拟实验……实验失败”

“……193号基因片段提取成功，……对该基因进行二次改造……实验失败”

……

“……9641号基因片段提取成功，对该基因进行三次改造成功，投入模拟实验后，据八组反馈，实验对象在一月后出现基因崩溃，比预计时长少十日，已将反馈结果报给实验室，等待新的基因片段”

傅南雪合上记录册，将其放回原处。桌子上凌乱摆放着很多纸质资料，上面写满了分子式。傅南雪拿起来看了两眼就扔了回去。

这个实验室不是关键。

几秒钟后，傅南雪得出结论。他把手放在门把上，听见门外传来的声音，往下按的手又停住了。

“林组长，项目进度停滞很久了，说好的高质量实验品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另一个低沉一些的声音回答：“那就先做存货吧，叫各组手上做的细一点。我过两天再去那边挑一挑。再说了，不是还有实验品嘛，先做着吧。”

“不是样品不够，是质量太低了。”实验员焦急地说道：“样品过于单一，品质低等，提取出来的基因片段毫无研究点，还很容易崩溃，根本撑不了多久。实验室需要新鲜的样品，新的基因片段，不是这种都快研究烂了的垃圾！”

那个被称作林组长的人明显有些不耐烦了：“好了好了，质不行就拿量补，差一点就差一点吧，先应付着。再说了，就这么点大个试验场，去哪找新样品去。有新的样品我们当然会第一时间送到实验室，问题是没有。”

“那就去别的地方找。”实验员感受到了林余德语气中的不耐烦，态度也差了起来：“试验场太小就扩张，样品不够就去找啊，实在不行就换一个试验场。实验进度耽搁了这么久，现在急需新的，质量高的基因，高质量！”

“哪能说找就找。”林余德压下满肚子的不耐，温声解释：“培养一个试验场不仅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还要大量的时间，就这一个小型试验场，也是花了好几十年才建起来，当时为了隐蔽性，整个试验场特意选在了深山里，现在已经固定下来了，根本换不了。至于新的样品，已经派人去其他地方宣传了，就看看能不能骗几个蠢货进来，而且你也知道，和这边的政府对上的话……”

实验员懒得听对方的长篇大论：“那是你们的事，我只看到实验品质量下降了。要不你们去捉新的实验品，要不搞个新的试验场，我们需要新的基因对了……”实验员突然想到：“听说试验场混进了外来者，里面有几个看起来不错，就他们吧。”

“哪有那么容易，要抓也得先查背景啊，万一惹到什么麻烦不就得不偿失了。”说到这个林余德就来气：“再说了那几个人都不太好抓，才来了两天就把试验场搞得一团乱，有个特喜欢大晚上的到处乱转，弄得好几家都不得安生。还有个白头发的，刚来一天就搞死了领头羊，也不知道是怎么弄死的。剩下几个，倒是没前两个那么难搞，也没安生到哪去。在试验场里到处乱窜不说，有一个还搜到了实验员家里。可惜了，原本那个实验员是想把人搞回来当实验品的，结果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那女的半路就醒了，看着瘦瘦小小的还挺难抓。”

“所以人呢？”没等林余德说完，那个实验员就迫不及待追问道。

“当然没有！”林余德咬着牙：“妈的那女的引来了那些怪物，实验员自己都差点没逃掉。不过他看到自己袖子上沾了点血，本着不浪费的想法就提取了基因，结果发现——“

他凑到实验员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还有这样的事？“实验员惊讶道：”这你们都能把人弄没了，一个正常人！试验场里的正常人！还是一个有着特殊能力的正常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林余德眉头微皱，随即好声好气地解释道：“这不是意外嘛，再说了，就算她正常也不代表着她就是基因进化了，而且我看剩下几个质量也不错，特别是白头发的那个，”提到傅南雪，林余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掩不住的兴奋：“这么明显的特征，但我没感受到他除了怕光以外的缺点，他的视力完全正常，五感都要比正常人更加敏锐，他还拥有我们无法探知的力量，轻易就处死了领头羊，而且让想来仇视外人的神子也对他言听计从。只要我们能抓住他，解决他怕光的问题，他一定能成为明年庆典上最完美的展览品。”

“那是我们实验室的珍宝。”实验员不满地瞪着他：“条件是你们得抓到他，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实验室一定能将他改造成史无前例的珍宝。我已经开始期待了，但是你们还没有抓住我们的实验品，或许我应该跟总部汇报换一批行动组的，一定是你们拖慢了我们的研究进度……”

林余德的眼神都暗了一瞬，但当实验员再看过来的时候，他好像又是那个对实验室言听计从的大组长。

“别急，抓捕一个高等的猎物需要耐心，不然狗急跳墙了怎么办。而且我们的实验品好像等不及，自投罗网来了。再等等，我需要温和地抓住他，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减少对实验品的损耗不是？”

闻言，实验员面色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