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在乎那棵石榴树，在天光大亮后，在这个山顶上，有的只有恨意。重新整队后，袁朗轻飘飘的扔下了俩字：“返程”，全部人就即刻背着轮胎往回冲。双腿已经控制不了了，上山时沉重的抬不起来，下山时又因为抖得厉害而克制不住的往下蹿。所有人都自发拉着彼此，没人想滚下去摔断脖子。

一切终于结束，在早饭前她们被带回了，老A们渭泾分明的坐在一旁，大声谈论着她们早晨稀碎的强行军表现，嘲笑声此起彼伏，不满意变成一种常态，听得最多的话就是不如男兵。女兵们抖着手吃着，今天格外的沉默。

早晨的话不仅打碎了11号的骄傲，更是打碎了大多数人的骄傲，她们开始怀疑自己。来这里之前，她们绝大多数是连队的骄傲，被呵护着，被鼓励着，或在技术岗，或在女兵连担任职务，骄傲，满足。可在这里，她们正式直面了她们充满了局限的军旅生涯，没有参与过任何战斗，甚至大部分人都没有参加过军演的正面战场。沉默，思索。

训练依旧，愤怒，气馁，悲观开始渐渐笼罩在女兵团体中。11号自那天起再也没有踹过床了，她开始越发的沉默，全然一种失去希望的死气沉沉。寝室的氛围开始变得缓和，22号甚至会和她们一起聊几句，可虞垚却觉得不如从前。

在又一个精疲力竭的晚上后，齐桓在楼道里扯着嗓子通知明天实弹射击，终于让虞垚等到了，她一直在迫不及待，她一直记着那一天，记得那个万弹齐发的夜晚给她带来的震撼。她坚信老A的人有着他们的过人之处，那样浩大的射击规模一定得配得上惊人的射击成绩，否则就是一种无用的浪费。

齐桓倒是诧异起来女兵们的无动于衷，他还记得前年那时男兵们的跃跃欲试和亢奋的情绪。他问袁朗，吴哲却在一旁插话：“她们压根摸不到什么枪吧，大部分都是技术岗。她们应该是没有什么实感。我倒是很好奇队长怎么A她们。”

袁朗给了吴哲一个白眼，他却对女兵们明天的射击训练充满期待，三个月的集中训练，他不相信她们还会无动于衷，只是眼下的这些兵们更擅长隐藏自己的情感，更习惯克制自己的情绪。

齐桓的哨子又吹响了。所有人迅速集合，现在已没有人会因为集合扣分了，她们齐步跑向靶场方向。靶场里空空荡荡，只有袁朗带着几个人站在那，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她们被要求在1分钟内打完弹匣，第一排的人快步跳进散兵坑。枪支被拆解的七零八落，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然后第一个人开始组装，剩下的所有人也随之动了起来。时间过了一半，还没有一个人开枪。

袁朗和四个教官在散兵坑来回走动，不停的大声喊：“快点射击，快点射击，绣花呢！”终于有人射出了第一枪，随后又是接连几声零零散散的枪声。大家好像第一次接触枪一般，枪声中带着犹豫。虞垚站在后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确定，枪一定有什么问题。

齐桓也开始大吼：“快点射击，连枪也要我们教你们吗！”枪声又响了起来，但是没有一人上靶，砰砰砰的声音激起阵阵尘土，一切都是那么的凄惨。“停，停止射击！”齐桓掐表。

一个从未见过的教官拿起步话机开始让报靶员报靶。报靶员的嘲笑声传了出来：“三多，我从来没有报过这么少的靶数！奇观！”大家都害臊的厉害，也气的厉害，但教官们显然不给任何人任何发作的机会，散兵坑里的人被撵小鸡一样赶了出来，下一列的人迅速补上。

教官们的催促声又此起彼伏的响起。袁朗不停的在大声嘲讽：“刚才十二发，你们这群南瓜，希望这一波能比前面强点！”气氛紧张到极点，回来的人愤怒到极点，还没有打靶的人却也因为那些话难堪到极点。

又是一样的情况，又是一样的嘲讽，语气越来越激烈，态度越来越不佳，教官们不停的踢着散兵坑边缘，弄的尘土飞扬。焦虑和恐慌的情绪蔓延在未打靶的人身上，她们都不明白，一个好好的实弹射击，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终于到了虞垚所在的最后一排，她们跳了进去才发现枪支不仅是分解的，还混杂着其他型号的部件。虞垚组装后好就开始瞄准，但是感觉不对，瞄准镜里的位置和肉眼模糊看到的方向完全不一致。她犹豫着打出了第一枪，果然脱靶，想了半秒，虞垚果断放弃了校正瞄具，只有一分钟，她开始凭着感觉射击，一边打一边校正。

脑袋后面好像停了一个人，虞垚赶紧闭紧眼睛和嘴巴，果然下一秒尘土就扬了下来，不用猜也知道是袁朗干的。齐桓停止射击的声音又响起了，所有人灰头土脸的站起来往外走，实弹射击终于全部结束了，天还没有大亮。

不知道自己射中多少环，虞垚却依旧觉得有点畅快，虽然一切都很艰难，但是能一口气射光弹匣多少让人振奋。可教官们显然不这么觉得，在最后一人归队后，惯常的嘲讽又开始了。袁朗露出了标准的阴谋家的笑容，用天真而残忍的口气问：“你们不是说你们有能力吗？这就是你们的能力？一个兵，连个枪都打不好，这就是你们的能耐？丢人吗？丢人吧！”

站在袁朗后面的教官们都木然看着她们，眼中全是不满，那个叫三多的教官直接低下了头，好像懒得瞧她们这羞恼的神情。袁朗还不满意，他背着手来回踱步，虞垚不知道他还在不满些什么，这一切都是他们刻意为之的，而她们的表现也如他们所料，那么还在不满些什么呢？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一个女生喊了出来：“报告！”

“说！”

“枪支是分解的，最重要的是瞄具完全不准，这个不能完全怪我们吧！”

“脱离瞄具你就不会射击了吗？一个兵打出这么差的成绩，还有脸说不完全怪自己。2号扣5分。”

“报告，视野不明，我们没有任何的可视设备，谁能在黑夜中看到那么远的目标！”

“脱离了仪器你就不行了吗，那要你们干什么？30号扣5分！”

袁朗总是有很多多充足的理由，他好像完全不畏惧女兵们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