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了一圈，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闻到湿润的泥土味和树叶腐烂味交织在一起的味道。
也没有声音，连春天复苏的昆虫鸣叫声都听不见。
明哩慢慢反应过来了，这可能又是那个坏东西搞的鬼。
他气得抓起一把泥土往角落砸，又因为害怕狐狸眼眼尾红红的，“统哥，我怎么才能出去？”
要是别人，说不准能靠手臂力量爬出去，可明哩对自己的认知清楚得很，他显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系统：[没有办法。]
[但怪物已经来找你了，你不会有危险。]
明哩放心了一点，但没一会儿，他又心惊胆战起来。
他紧紧盯着角落里正发出“嘶嘶”声的好几个“小灯笼”，声音发颤：“统哥，那个……那个是不是蛇？”
“孟麟寒那个坏东西把蛇放进来了？！”
系统猜不到是不是孟麟寒干的。
主要是这里湿润温暖，又正好处于春天，蛇类也到了繁衍破壳的时间。
但现在这不是最重要的，简单的黑暗还不能阻挡系统的视线，它看得清清楚楚，少年的脸色已经吓得惨白了。
它头一次出声安抚，[你不要怕，它们没有毒，一般不会主动咬人。]
“一般？”明哩音调都变了，“你你你你靠不靠谱呀……”
他拼命想把自己蜷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可不管怎么缩，他现在也是一个19岁的少年。
小蛇们已经注意到了他，只是因为体型“巨大”带来的威慑力，它们暂时还没有动。
但这也已经足够把明哩吓得快要晕过去了。
他宁愿马上死了，也不想和这根东西待在一起。
他的脑海里已经贴心地自顾自浮现出冰冷蛇鳞的触感，黏腻又散发着形容不出的味道的透明液体，还有……还有它们在地上滑行的姿态……
明哩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人到了极度恐惧的时候是真的说不出话来的！
他在脑海中疯狂问系统，“你可不可以把它们弄走！我感觉它们想咬我……”
系统：[咬你的时候我会屏蔽掉你的痛觉。]
“这是疼不疼的问题吗？！”他慌不择言输出了一大串，“你知不知道蛇会做什么？它们好可怕鳞片很冰会用长长的分叉的信子舔人还有……还有两根唧唧！”
[？嗯？]
明哩崩溃极了，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下一瞬，他听到了另外一声“嘶嘶”声。
“咔咔。”
他僵硬地转过头，正好对上一对更加明亮的“红灯笼”。
在自然界，母蛇一般在幼崽孵化出来后就不会再照顾它们，很不巧，他遇到的好像是一条重情重义的母蛇。
他连气都不敢喘了，眼看着湿润的蛇信离他越来越近。
“啪嗒”，柔软的蛇身在泥土壁上挂不住，掉在了坑底不停蠕动。
明哩快疯了，他竭力想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动静，可心跳和呼吸都越来越快。
“弟弟。”
男人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明哩还没反应过来，而面前的几条蛇却像是遇到了什么极恐怖的东西，飞快游走了。
周边的黑暗随之褪去，昆虫的鸣叫声也恢复律动。
明哩松了口气，却不能彻底放下心。
谁知道这些畜生会不会跑到一半，想起什么东西没带又回来拿。
他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虽然孟麟寒也是个坏东西，但现在他起码看起来像个人……
他仰着脑袋，急切朝人伸出手，“快把我拉出去。”
月亮终于从云层里冒出头来，清凉的月光撒下，少年苍白的脸和绯红的眼尾无处躲藏，眼底暗红色的泪痣像是折射着月光。
这是一个表示臣服的姿态。
怪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虽然已经跟人类打了很长时间的交道，但它还是不太了解这个物种。
比如说现在。
为什么少年平时对他趾高气昂，却能在害怕的时候对他露出如此柔软的一面。
他尝试着剖析出少年的心理活动，可他想出来的每一种，似乎都不符合。
……奇怪。
见他不动，明哩却误会了。
他了解男生之间的相处方式，男人都是要面子的，这坏东西经常被他针对欺负，现在还不把他拉出去，肯定是想找回场子。
明哩不服，可一想起那几根爬行的东西，他不得不示敌以弱。
他抿住被吓得粉粉的唇瓣，让它恢复了平时红润的状态，羞耻地小声喊：“哥哥。”
“哥哥，求求你，拉我上去吧。”
再不行，他就试试喊爸爸。
怪物愣住。
他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耳边还回荡着少年带着轻微鼻音的声音，像是被春雨打湿的棉花糖。
他撒娇。
为什么？
怪物不解。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仿佛自顾自想到了别的，发起热来，让他不明所以的欲望在身体里乱窜。
它的眼眸在不经意间变为竖瞳。
“不要……不许……”
少年的声音变得更黏，带着潮湿的轻颤和长长的拖尾。
它的心脏有些痒，却想让他哭得更厉害。
它在哪里，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
两秒钟后，对上少年那双快湿漉漉的桃花眼，他到底还是伸出手，轻而易举把明哩拉上来。
明哩没察觉他的不对劲，自顾自往前面走，走了一段又别扭地停下。
他跑出来得太急，本来就只穿了一双拖鞋，刚才掉进坑里的时候还把鞋甩掉了，现在是光着脚的。
可这石板路并不完全平整，向来只踩在新西兰手工羊毛毯上的脚根本负担不起。
他充满怨气地看向孟麟寒。
怪物不明所以，“弟弟，怎么了？”
它伪装得很好，声音低沉磁性透着温和，如果忽略掉那双黑得能滴下水来的桃花眼，明哩也会产生它是正常人的错觉。
他眼眸一转，不情不愿地指了指自己的脚，像使唤小狗一样朝孟麟寒招手，“你，过来，背我。”
少年得意地跟系统炫耀，“看我现在是不是很坏！孟麟寒肯定气死了！”
[……是吗？]系统不明白怪物的想法，仔细观察它的表情，可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孟麟寒竟然照做了。
他走过来，蹲下，示意明哩趴在他背上。
明哩被他背了起来。
人形的怪物背很宽，很有安全感，它身高有一米九，比明哩整整高出一个脑袋，这个姿势让他前所未有的高。
明哩有点开心，如果他身后有条猫尾巴的话，此刻应该是微微往上翘的。
他说，“系统，我其实一直嫌弃自己长不高的，”他只有一米七八，“但是现在呼吸了这个高度的空气，觉得也就那样吧。”
系统：[……]
少年忘了刚才的恐惧，在怪物背上摇头晃脑，过了一会儿，他又想起怪物吓唬了他，他应该也让怪物吃点苦头。
所以他开始不那么配合，想让孟麟寒背得更费力。
他又对系统说，“他肯定很想把我甩下去，又担心伤到我没办法跟我爸爸交代，我就喜欢他讨厌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但实际上，怪物只是疑惑地侧眸看了他一眼。
少年轻得像一只小猫咪，动弹起来像一只叛逆的小猫咪。
系统觉得他有点烦，下线了。
明哩只闹腾了很短的时间，他觉得有点累，慢吞吞地老实下来。
少年的臀部柔软又富有弹性，怪物感觉接触到他的地方在发热。
它轻微皱眉，纯黑的眸色带着些许茫然。
明哩被晃悠得昏昏欲睡，这条路很短，没多久就到了别墅。
明镜业在客厅里等着他们，看到他们回来时的模样瞳孔一缩，吓了一大跳，连忙迎上来，“哩哩！还不快从哥哥身上下来！”
“你怎么能让哥哥背你，哥哥……哥哥平时那么忙那么累，你——”
明哩的瞌睡被吵醒，刚被放下来，听到这话又生起气来，“他怎么就不能背我了？”
少年琉璃色的眼珠子一转，坏主意浮上心头，他指着孟麟寒，“是他把我推在土坑里的！”
他开始胡说八道：“他故意吓唬我，我的拖鞋都留在土坑里了，还说如果我不让他继承明家的财产，他就要把我赶出去。”
“爸，你快把他赶出去，让他知道这个家姓孟还是姓明！”
说着，他还对孟麟寒做了个鬼脸。
明镜业：“……”
旁边的孟麟寒则还是表情平静，漆色的眼眸没有丝毫波澜。
跟他儿子一比，这位竟然显出了几分老实！
明镜业觉得自己疯了，竟然能把“老实”这两个字安在这位头上。
可孟麟寒依旧没出口反驳。
他头疼起来，想意思意思地斥责明哩几句，还没开口，一转头，明哩已经飞快地跑回楼上房间了。
明镜业：“……”头好疼。
没办法，他只能尝试着为自己的叛逆儿子说好话，“哩哩性格其实是很好的，他只是还没有接受您，是我做得不好，您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怪物漆黑的眼珠微微转动。
明镜业的声音像是清风从他耳边掠过，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他在想，小猫咪又变得不乖了。
还是吃掉吧，吃掉就好了。
好饿。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好想吃掉他啊……好想……好想吃掉啊……
嘶溜……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