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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江山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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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虽然花佳人一直因为花错体内尚余的蛊虫而愁闷,花错和温却邪之间,倒莫名相安无事了,除了一些无伤大雅的麻烦。

比如,第二日一早。

“小娘子…”温却邪拿着一个篦子,黑发如瀑,一脸无奈地靠在房门口,“小娘子可会梳头?”

花佳人一愣。

“小娘子帮本侯。”

温却邪认真地霎霎眼,把篦子一送。

认识这么几天,倒是第一次听他自称‘本侯’。

花错微侧过脸,细细打量了好一阵,才半戏谑半认真道:“侯爷是断了手脚吗?既然这手如此不中用,不如我替你砍了?”

然后温却邪便好邪气地笑了一下,那种露出白的尖的牙齿,酒酣笙歌散,醉卧美人膝,又放肆又放荡的笑,说话时的语调都带着得意狡黠:“替本侯砍了倒不必,喏……”

“替本侯梳头。”

他这样吩咐着。

“……”

“小娘子……”

“温却邪!”

“替本侯梳头。”

他继续这样执拗地吩咐着。

“……”

所以,最后。

花错便也只得在朝霞无限好,春衫百般宜的清晨,在软风荡暖,海棠开遍的院子里,石桌旁,又笨拙又愤懑地,替温却邪梳头。

只是……

——一个温却邪这样的人,头发怎么会那么软?

——温却邪这样的人。他是什么样的人?

——温却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花错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

再比如,这天。

“小娘子!”温却邪手指上勾着一个小酒埕,夜色深,醉意浅,向着花家兄妹陶陶然问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花小娘子,一起喝一杯?”

当时花错正背了佳人从千花海里走回,两人衣发都沾了些许落花,一路过来,香尘满襟。满天星光下,能看到他整个身形已不似先前那般扭曲恐怖,浮肿的身子、肚子和头都消下去许多,体态、眉眼依稀可见当初一身俏,十分俊的样子。

温却邪起身,御风而来一般,飘落到了二人面前,倾身时,酒味浓烈:“小娘子……嗯?”

他显然未醉,但整个人,单衣懒整,风流狷狂,眼里多情伤春,像含了一场铺卷天地,三分过,两分正好的撩人春色。

“舍妹不会饮酒。”

温却邪听了,便忽然凑了脑袋过来,又一次对着花错好邪气地笑了一下:“那你陪本侯?”

花错听了,脚步顿了一顿。

“陪本侯喝酒。”

温却邪一如既往地吩咐着。

等花错安顿好自家妹子从一境衔天出来,在一颗海棠树下找到温却邪时,已是月上柳梢头,一更时分。

“来啦……”温却邪不知是赏花还是赏月,随手丢了一个小酒埕过来,漫不经心道,“你喜欢的。”

见花错接过酒埕既不喝也不扔,只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他便淡淡接了几句:“你刚才难道不是闻了酒香,特意从那边绕过来的?”

“今夜,我们只饮酒,不谈其他。”

“这里,怎么这么多酒?”

——这地方米面粮食不多,唯独酒足够。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埋下的,几乎每株海棠树下,都能挖出一两坛来。

“你知道这里除了我温氏先祖,都还埋着哪些人吗?”温却邪懒慵慵瞄了花错一眼,“星霜十二司的司霜幕,蜀中唐门的毒仙唐淡淡,天下第一剑王式之,江南霍家的霍玉骨,十步杀一人嵇储寒……还有人称“酒量千觚,瑶琴三弄”的千觚公子钟无谓。”

“钟无谓生平所好就两样,酒和琴。”

“这些‘江山第一’便是他埋下的。”

花错一惊,失声问道:“这是江山第一?”

温却邪不置可否地斜了他一眼。

花错盯着手中那普通无奇的酒埕,喉核一滑,不自觉咽了口口水道:“相传熙宁三年,杭州曾出过一种赤红色的酒,名‘江山第一’,以沉香、檀香、木香入香,以海棠入色,香出盎外,流浆泛艳,连贵戚家酒中最负盛名的天醇、琼腴、醽醁都给比了下去……你说的可是那个江山第一?”

“你倒也不算孤陋寡闻。”温却邪抬起眼皮,悠悠醺醺道,“钟无谓有位知己,惊才绝艳,破格出禁,可惜患有咳疾,不可饮酒。钟无谓痴酒,为了让他那位知己一尝酒中滋味,用了整整三年酿成了那色如红缨,饮之如梨汁蜜浆,可除百病,润肺好容色的江山第一。只是后来那位知己病重,钟无谓携他进了这里,这世上,便再没有江山第一了。”

“其实江山第一还有个名字,叫棠酿。”温却邪睃了花错一眼,边凭空敬酒边道。

“咳疾,棠酿,眠花宫……”花错眉宇间有股压制不住的惊奇,“你说的那位知己,可是眠花宫温棠?”

温却邪不答反问:“是温棠又如何?”

“钟无谓,温棠……”花错喃喃说了一句,“君子死知己,忘川归意去……想不到在这风尘江湖,居然也有这样高山流水般的情谊……”他在温却邪对面盘膝坐下,狐疑地问道,“不过,这不是眠花宫禁地吗?千觚公子怎么能进来?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些宫外不世人物?”

“你不是问过,进来这里的人是不是自愿的吗?”温却邪望着夜空,透露着几分讥诮道,“忘川归意,非死不入。一入此林,终身不出。这里,从来不忌讳进来的是谁,只忌讳进来之后还会不会出去。”

“定下这个规矩的,其实并不是温氏先祖,而是星霜十二司的司霜幕。”

“司霜幕?”花错被勾起了好奇,原本衔刀含刃,抿成一线的嘴微张着,侧脸线条因这个动作而略显松弛,“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定下这么个奇怪规矩?”

或许是难得看到花错这般稚气和锐气杂糅的一面,温却邪仔细打量了一阵后,才坦言无讳道:“你所知的星霜乱华故事,其实少了一段。当年温玺以一己之能,逼得司霜幕立誓星霜十二司永不踏入中原,但她自己,却叛族而出,舍弃司姓,留在了递炤山。星霜二姝,均是色艺过人的女子,二人从出生便是对手,司霜幕插足司星竹和李王府的感情,也正是基于此。只是后来司霜幕在数度交手中,对死敌温玺动了心。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温玺拒绝了司霜幕,甚至在她暂居的岁寒谷建了正反八卦阵。但司霜幕却是一个极端偏执之人,看到温玺建了阵,她就在谷中,一等便是二十年,红颜枯骨,青丝白发……温玺始终未曾去找她。”

“后来呢?”

“后来温玺死了,司霜幕盗了他的尸骨,还是温氏祖宗牌位,进了这里。那时,温家才发现,原来这二十年,司霜幕早就破了岁寒谷的正反八卦阵,甚至还建了一个融合阴阳十八局和太极玄门法的‘奇门煞’……在困死了眠花宫三大高手,连温玺的独子都差点死在阵中后,温家妥协了。这之后,眠花宫就多了这处禁地。”

温却邪举起酒埕,仰脖子又喝了一大口,忽道:“你知道钟无谓和温棠,除了是朋友是知己,还有什么关系吗?”

花错呆了一呆:“什么?”

“他们还是情人。”

星月下,春夜浅寒,海棠枝旁酒香未断。

白日的忘川归意,风景原本极浓极艳,那样大片大片的黄、绿、红、粉、白,花明如绣。如今夜色空濛,山色沾如水月华渐改浓艳,没了白日那种‘十分浓艳十分妆’,带了杀气的美,更显春容似洗。

花错仰首望月,好一会,才猛然灌了一口酒,说了一句话:“只是可惜了这江山第一,都苦了。”

温却邪望去,花错眼神里,即不见对钟温二人出格禁断感情的鄙夷,也不见好奇。他只是说完那句话后,便静静地坐着,看着,听着,喝着。

看那花落如春,无情易去。听那清风弄袖,微尘乱心。喝那十里棠酿,多情自苦。

“你就不问一下,钟无谓和温棠的故事?”

花错喝酒的动作停了一停,他的声音像春雨滴沥在浓雾中,凉意初至,微冷:“比起他们,我更想知道你的事。”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却邪笑了,那么欢意无穷:“本侯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花错也笑了,笑意如刀,刀破浓雾,雾散月现,很好看。

他道:“当然。”

“为什么?”温却邪徐徐起身,伸着脖子,脸凑得花错很近很近。

月光下,他颌颈曲线匀和,姿态优雅。花错从未为他人束发,因此温却邪和他自己的额角鬓边都有不少散落的碎发,夜风一吹,两人扬起的发丝几乎交缠在了一起。

衣袖半卷,颈发厮磨,一种无法拟摹的霁月光风。

温却邪甚至用一只手,作势托了托花错的下颌边,喁喁问道:“你不是说出了这忘川归意,你我从此陌路,两不相欠吗?”

“若是出不去呢?”花错不露痕迹地仰了仰头,又猛灌了几口酒,“那这里,便只有你、我和舍妹三人了。”

“唔,若如此,那可真不知是你们的不幸,还是我的幸运了。”

“所以,侯爷不妨多想想。”花错眨了眨眼睛,不知是喝酒还是星光的缘故,他眼眸看上去比平日里更黑,更亮,“毕竟早一日出去,对侯爷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本侯在等人。”

花错奇道:“等人?”

他问这话时,那双黑如点漆的眼睛斜看过来。

月光从九万里青冥直下,落在因风微晃的海棠花树上,再落进他眼中,因为凑得太近,能看到他眼白上还有一点墨色,那是未褪的猩红,惊起了十分诡异、妖冶。

温却邪不知怎的,心口莫名一跳,当即有种轻微痕痒的感觉。

他忽然忆起第一次在秦家崖子见花错时,他黑发飞扬,襟袖系风,眼尾如刀,黑亮锐利的眼睛疏离冷漠,映着血色,雪花拂不开,杀意扑将来,形成了一种极其疯狂又蛊惑的气质。

“等谁?”

“你想知道?”

花错静了一阵,声音竟似有一种不耐:“不想。”

温却邪怔了怔,歪了歪首道:“……你不是想知道本侯的事吗?怎么又不想听了?”

花错坚定道:“那是两码事。”

温却邪更不解,所以他继续歪着首斜着眼道:“……这怎么会是两码事?”

花错专注地看了他一阵,眼睛出奇的亮:“能让侯爷抛却宫中大事,心甘情愿在这里等着的,怕是心上人吧?”

“……心上人?”

“可惜我对侯爷的感情事,没什么兴趣。”

“……”

好一会儿,温却邪才幽幽地一叹,仰脖灌了口酒道:“你这人,真是败兴得很。”

这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过话。

因为有些事,有些话,就算喝了酒,未到时候,不够交情,也是说不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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