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安格斯，”猫妖精躺在羊皮上伸了个懒腰。“你真的不考虑和我来一段跨越种族的恋爱吗……难道你不想试试看，跟牝马以外的动物交上朋友是什么感觉——安格斯，帅小伙儿，我会让你爽到升天的，就像饮下一大桶烈酒一样酣畅淋漓！”

黑白相间的雄马安格斯打了个响鼻，闷不做声地继续吃燕麦。猫咪便走过去，亲昵地在他覆盖长毛的脚踝旁边蹭了蹭。

“安格斯，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帅马——你知道独角兽吧，我可是有过好几个独角兽前任……他们呀，比起你可差远了！”

白猫查尔斯在不停地喵喵叫着，而进餐的安格斯则保持着迷人的优雅与沉默，只是偶或竖起马耳朵，听一听马厩以外的动静。

查尔斯是主人的宠物猫——是的，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猫形妖精，好在他对安格斯的领主主人并没有什么坏心思。这几日他时常围着安格斯呼噜呼噜叫，试图赢下这匹帅公马的心，来一场“轰轰烈烈的跨越种族的自由恋爱”。他自称是对安格斯一见钟情了。

最后，安格斯无计可施地闻了闻查尔斯的猫毛，这几乎让这只奇怪的猫妖精飘飘欲仙、热血沸腾了——

如若不是门开了，安格斯的领主主人走了进来，鬼知道查尔斯还能说出什么骚话。

安格斯松了口气，查尔斯则喵喵叫着，尾巴竖得像旗杆，走过去蹭自己的人类饲主。

“大人，我与安格斯一直相亲相爱。”马儿听见那个猫妖精一本正经且恬不知耻地说道。“我对他的疼爱，比任何一匹母马给的都要多。”听不懂猫语的领主便宠爱地摸了摸他的猫头。诡计多端的猫妖精舒服到呼噜呼噜叫着，柔软的尾巴心领神会地缠上了饲主的手腕。

“我终究会赢下你的心，并且占有你，安格斯，我伟大的雄马中的国王……”领主走后，白猫便打着呵欠，依偎着安格斯热乎乎的肚子。

天色晚了，领主摸黑牵出了安格斯。当沉稳而温驯的大公马一动不动地站着时，查尔斯果然死皮赖脸地跳到马背上，试图跟他们两个一起出门。

“不行，查尔斯。你是猫，不是巡回猎犬。”领主把猫放到羊皮上。“那些跑来跑去的猎犬准会吃掉你。”

“喵，喵嗷！”

就凭那群狺狺狂吠的废物——吃掉我？安格斯看到了，查尔斯似乎心情不佳，就连瞳孔也缩成了一条细细的窄缝。我都吃过好几个老狗妖精的肉了，就凭这几个刚断奶的小狗崽子？！

猫妖精被困在羊皮里手舞足蹈，不停地骂家里的梗犬，一直骂个不停。安格斯与主人回家的时候，他刚刚挣脱出来，而且生气地在那块羊皮上磨爪子。

“你怎么不替我说话，安格斯？”猫妖精伸出爪子，火冒三丈地说，“说吧，小马，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马儿闭上眼睛咀嚼燕麦，不想理会他。果然，不一会儿，猫妖精就又开始吵闹起来了。

“爱丁堡的巫师和女巫都太没用啦，”猫妖精咪呜咪呜笑道。“那帮所谓的魔法天才其实也不过是些蠢材，居然完全看不出我的真实身份……”

安格斯没有笑，依旧静静地站着。他正思念着自己的前任领主主人，三个孩子的父亲——现任的这位领主便是他的长子。但英格兰贵族在比拼剑术时候使诈，趁机捅死了他的那位可亲的主人。

“安格斯，唉，亲爱的安格斯。”查尔斯仿佛洞察了他的想法，不再和他插科打诨，反而跳到木桩顶端，温柔体贴地舔了舔马儿的眼皮。“别伤心了，小马驹。和妖精不一样，人类和马儿虽然寿命短，死后却会去到同一个更自由、更美好的地方。而我呢，没有灵魂，不会和你们再见。只能永远永远地被困在世界上受苦啦。”

查尔斯爬到马背上，认真地闻了闻安格斯身上的气味。

“看来你们去了挺远的地方。瞧啊，你身上除了领主大人的气味，居然还有陌生的一男一女……哦，老天。事情应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马儿忽然有些生气了，趵起蹄子把他甩进了一大堆燕麦里。

“你这暴躁的小男孩，从来不肯听人把话说完。”猫妖精满不在乎地爬起来，“这女孩不正是坎莱安骑士家里的女儿么？我听说她最近与一位丧妻的英格兰男爵订下了婚约。但是瞧啊，这第三个人的气味并不属于她的英格兰未婚夫，而是铁匠的儿子的。”

安格斯没有说话。在马儿的记忆里，艾莉森·坎莱安与铁匠的儿子安德鲁形影不离、青梅竹马。非要说的话，那位打算横插一脚、棒打鸳鸯的英格兰男爵才是第三者。

说来好笑，男爵也自称自己是对艾莉森一见钟情了，可是她的年龄别说是给他做女儿，就连做孙女也差不多都够了，更何况她还早早地有了英俊体贴的心上人。

铁匠的儿子恨不得杀死这位情敌。但是嘛，鬼知道这会不会顺势引发英格兰与苏格兰之间的大战。领主们当然不愿意爱丁堡的女人要被英格兰佬领走。可是呢，他们也不愿意为一个女人冒险。

“我们的领主大人是想和其他爱丁堡氏族开战吗？”猫妖精抱怨道。“我还能说些什么呢，只能说十五六岁的小两脚兽未免也太容易盲目冲动了。”

查尔斯猛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也不是什么年纪很大的猫妖精——噢，甚至还不满一百岁呢。在妖精和精灵的世界里，他的确只是一个顶小顶小的晚辈。

“大人的长辈们的确都不会支持他，”沉默的安格斯终于肯跟他长吁短叹地交流了。“他的一大堆叔叔都在反对、架空他。最近几天，就连他的母亲也在劝他屈服，但我们的大人显然已经去意已决……说实话，这使我身心不宁，总觉得有什么坏事马上就要发生了似的。”

“我心善却又可怜的小两脚兽，艾莉森甚至不是他自个的恋人，他却还要多管闲事……但是好吧，我很欣赏他。锄强扶弱、敢为人先，这才配做我——一只猫妖精的主人。”

白猫高高地昂起头和尾巴：“这样看来，还是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妖精更好——从来没有人强迫我学习英语，也没有人强迫我去舔英国佬的臭脚。当然，我会说英语，但是我就要说盖尔语、罗马语、古高卢语……总之，痛痛快快地说上一整天。爱上雄性、爱上雌性，爱上猫妖精、爱上狗妖精……就是不爱英格兰人，谁都管不着我！英格兰土匪要是想管我闲事，那我就要吃掉这些讨厌的英格兰人——因为我是一只随心所欲的苏格兰妖精，就像高地上一阵飞跑的疾风！”

“然而两脚兽们，”猫妖精对马儿叹息道，“甚至不能决定自己要去爱上哪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