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回:[论坛连接]】
【潘回:[企鹅盯.JPG]】
什么都不用说,夏深寥靠在阴凉处,点开了潘回发来的链接——标题言简意赅,304又在一块吃饭了,夏深寥大概猜到了里边内容。
但他没懂潘回为什么要把这个帖子转发给他。
【夏深寥:??】
【潘回:夏哥……这个帖子里的徐知骁是我想的那个徐知骁吗?】
【潘回:论坛上怎么有一堆你和徐知骁的帖子?你住在哪个寝室啊?】
【夏深寥:……304。】
远在C市的潘回猛地抬头,直愣愣地盯着讲台上的老师好几分钟,直到老师都被盯得莫名其妙了,才缓过神又低下头。
……他夏哥,能提供作业答案的老大,不愧是他。
就连和大名鼎鼎的三中校霸也能相处得风轻云淡!和谐有爱!
【潘回:老大你是这个[大拇指]】
【夏深寥:你给我发消息,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个?】
夏深寥默不作声地把手机稍微藏了下,静静地看着走廊,温暖的阳光打在瓷砖上,时不时有人踩过,一片欢闹里又跑远。
他揉了揉手,又想起了徐知骁——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想也不想地跟他“报备”,或许用这个词不太恰当,但夏深寥现在脑袋里只有这么个词能形容刚刚的行为。
在此之前,别说是“报备”了,他根本不会和潘回说他要去干什么。
潘回也习惯他的不咸不淡,更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很少追问。
【潘回:哪个人把事闹得越来越大,我都怀疑背后有没有指着她了,要不然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把自家的小孩好好下葬……现在搞的网上全是他遗照,真是死了也不能安生】
【潘回:而且这事儿也不难查,但她有意把这事情引到你身上,有好事者把叔叔也扯了进来,我都怀疑是不是后者才是她的最终目的了。】
【潘回:自己的小孩怎么也能成了一桩生意呢……】
夏深寥垂眸看着潘回一条接着一条信息,潘回平时不爱用脑子,但在这种事上反应却非常机敏。
他的手覆上眼睛处,薄薄的一层眼皮似乎还能感受到底下的眼珠,脑海里却无法控制地回忆起最后一次见到那个人的场景。
“有人跳楼啦!”
“我去,真的假的?真跳了吗?在哪儿啊?”
“就在崇德楼,从天台直接跳下来的,摔得粉碎我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
夏深寥明明懒得搭理这些事,他刚参加完竞赛回来,上了两节课就准备收拾书包回家了。但在脚迈出教室时却情不自禁停顿了一秒,随即拐去了那两人谈话里提到的崇德楼。
崇德楼离他教室有段距离,路上来来去去的学生老师有一脸茫然的,也有惊慌失措的。
夏深寥继续往前走,路过一位眼熟的老师倏地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前面有人跳楼了,别去了,你不是要回家了吗?”
夏深寥沉默两秒,听话地驻足在原地没再往前:“谁跳楼了?”
“……”老师脸上的神色古怪,两张唇瓣动了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又推了他一把,“回家去吧,别问了。”
夏深寥声音更柔和了些:“老师,是我认识的人吗?”
老师迟疑一秒,似乎是意识到夏深寥不得到答案就不会走,权衡利弊之下还是回答他:“和你一起去参加竞赛的那个小孩,你可能不太认识,就戴着黑框眼镜的那个。”
夏深寥抿了抿嘴,点点头:“那老师,我先走了。”
然后在老师转头的时候,步伐没停甚至与之前比更快了些,几近飞奔地跑去崇德楼。
【潘回:我都要开始同情起他了……被自己妈这么霍霍可还行。】
【潘回:我看叔叔也忙得很,就是不知道这会儿会不会想起你,话说夏哥你会在临城呆多久啊,叔叔有没有跟你说过啊。】
夏深寥的动作慢了些,硬邦邦地打下两个字。
【夏深寥:没有。】
他闭着眼睛靠墙,越靠近崇德楼,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就越明显。
从快六楼跳下,尸体也摔得四分五裂,估计是有人已经来收拾过了,除去还没收拾干净的血泊,其他一切正常。
夏深寥垂眸,发现血泊中还躺着一副断了腿的眼镜。
他甚至能回忆起眼镜的主人叫住他,整个人又胆怯又激动地喊叫:“求求你,求求你,只要你帮我就好了,只要你帮我这一次就好了……”
夏深寥当时是怎么做的?他面无表情,转身就走了。
——或许从某种意义上,他妈喊他杀人凶手也没错,因为他确实眼睁睁地看着一条濒临崩溃的生命走向死亡。
或许只要他伸手,或许只要他不太要紧地答错几道题,这条生命就能在这个世界上多苟延残喘一会儿。
夏倾鸿大概是从这里面嗅到了点和自己相似的味道,也可能是他确实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地讨厌夏深寥,武断专横地坚持自己内心所想,然后把夏深寥扔到了临城。
他一开始是有点儿怨的,但久了这种情绪反而淡了下来,就像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面对血泊里躺着的那副眼镜到底是什么想法。
他只是垂着脑袋,像是默哀般站了三分钟,然后拎起收拾好的书包,转身往家走去。
夏深寥深呼吸一口气,把手机收好,又去卫生间捧了两捧水泼到脸上,确认自己已经清醒了才回教室。
徐知骁几乎是瞬间就注意到了他,眼神从夏深寥的脸一路落到还在滴水的头发上,皱了皱眉:“你去洗脸了?”
“嗯,清醒清醒。”
一捧冷水,把鼻尖直到现在还消散不去的血腥味全赶跑了。
他终于感觉到自己落回了现实,身边真真切切坐着个人,而这个人叫徐知骁。
他还活着。
*
越临近运动会,班里的氛围越躁动。魏主任一开始吩咐的检讨书,大概由于那天对徐知骁的错认也没催促。下个星期一刚好下了雨,徐知骁正正好躲过了周一检讨。
虽然徐知骁对此并无什么感觉,毕竟即使真让他上台检讨,他也不可能给顾胜那群人道歉的,至多给不小心误伤了的魏主任致歉。
身为体育委员的潘凯,这些天全顾着和同学做法了,每每下课环节教室里就会出现一些神秘仪式。
潘凯双手祷告状地面向窗外,身后跟着同样真心实意期盼运动会不会因为下雨延期的魏翔,再之后是来凑热闹的刘帆,刘帆还把他的怨种同桌尹任也给拉上了。
浩浩荡荡一行人诚恳地祈盼着,嘴里跟念经似的念叨:“周四周五不要下雨周四周五不要下雨……”
还有那么一点学习委员包袱的陈煦路过,冷哼一声:“封建迷信。”
潘凯拍桌而起:“你懂不懂什么叫民心所向!这哪能叫迷信,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期望!”
“难道你在这儿隔空作法老天就能听到你的呼喊了吗?周四周五该下的还是会下,不会下的依然不会下。”
王登叶满脸惆怅地靠近在边上看戏刘萱:“他们天天这么吵真不会哪天掰了吗?”
“没关系,这是临近运动会他们燥得慌,不发泄一下容易情绪失控。”刘萱冷静地解释,“简单来讲,就是他们杠上了,并且‘杠上’这个行为本身有助于他们二人调节自身情绪。”
“也不用担心闹掰之类的事情,反正他们从小到大都是这么打过来的,真闹掰了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王登叶瞪大眼睛:“好有道理!”
“他们现在会进行求晴天仪式,古人也会祈雨,这两者本质上没什么差别。”刘萱默了瞬,“虽然现在看起来比较……类人,但还是可以找到动机的。”
一堆人在教室后边的空位围成圈,模仿着刻板印象里的祭祀舞,就是跳的嘛……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到里面的人都很难绷住。
“我草翔哥你是什么天才,这跳的是什么亲近大自然的脚步啊,怎么这么牛逼跟大猩猩学走路似的。”刘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魏翔。
魏翔刚开始臊红了脸,但紧接着反应过来:“你跳的又是什么东西,跟条面条似的软趴趴的,就在那摆来摆去!商场气球人看起来都比你有力气!”
“你大猩猩!”
“你面条精!”
“你大猩猩伪装人类进校园当祈晴仪式卧底!”
“你面条成精溜进校园只等从天上召唤面汤毁坏运动会!”
“……都别争了!”陈煦听不下去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是人!”
潘凯挠了挠头:“我觉得我跳的还行啊。”
“我们其实都半斤八两,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爱吵爱闹腾,我们还没吭声。”尹任冷静地说。
刘帆感觉自己身上的犯贱细胞蠢蠢欲动,笑嘻嘻地凑近尹任,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原来咱尹主任知道自己跳得也不像个人啊。”
“……比你好。”尹任毫不留情地推开刘帆。
最后还是徐知骁路过,面上冷淡地看了眼天气预报,用科学方式说服了这群人:“周四周五都没雨,散了吧。”
人群一窝蜂全散了。
比起他们,夏深寥和徐知骁两人都没什么变化,该做的题目一个没少,偶尔和苏谌翊和钟霖舟两人一块儿吃饭。
带着“304”关键词的帖子发了一条又一条,很快随着四个人偶尔两两拆组偶尔合体,而成为了过去式——毕竟一块吃的次数太多了,完全没什么可讨论的。
只要下课时间对上了,十次去食堂吃饭能有八次遇上四人。
而随着运动会的时间渐渐靠近,开始发疯的也不止五班人了。
一班一群平时被老师压着的好好学生终于等到了一年一度的发疯机会,据论坛上知情人士透露,他们干脆排了出奥特曼打怪兽小剧场。
老师上了两年幼儿园的小孩在班级一伙同学的钦定下演奥特曼,被徐知骁稳稳压在第二名但是班级第一的学霸演怪兽,剩下的人演高楼大树小花。
分配均匀,让人拍手叫绝。
二班和三班也开始放开搞起了开幕式上的表演,紧在后边的四班为了不落人一步也拎紧裤腰带开始排练。
与此相比,五班就显得神秘很多,除去一开始在论坛上的几句发疯语录,关于开幕式的表演基本闭口不谈。
苏谌翊甚至还趁着吃饭这个人类最不设防的时候,悄咪咪地问徐知骁:“你们班排练的什么节目?”
徐知骁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就是那么些人不太聪明地鬼鬼祟祟的模样,真的很难不让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