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课程一晃而过，或许是夏日末的阳光实在刚刚好，夏深寥难得放松地休息了小半节课，而徐知骁就淡定地坐在一边，偶尔动笔写点笔记。
途中时不时有人不经意间转过头看到这一幕，露出一脸惊悚的表情，又迫于徐知骁的“淫威”，揣着满肚子秘密转了回去。
老师则无视得更彻底，半点儿视线都不带往他们这里落的，或许是觉得无所谓，又或者是觉得没必要。
但无论是哪种，这片刻里两人间秘而不宣的静谧足以自成一角，无人叨扰。
等到夏深寥醒过来时，老师都已经开始收拾教材回办公室了。
刚迷迷瞪瞪醒来就碰见这样一幅景象，吓得夏深寥坐直了身子，直至耳边再一次被喧闹声淹没才缓过神——这里是临城三中，五班，已经不是他过去所在的地方了。
说不清是哪种情绪占了上风，夏深寥揉了揉太阳穴，再翻开习题册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清醒了很多。
嗯，绝对不会出现刚才的异样情况了。
徐知骁慢腾腾地合上添了几笔的课本，确认夏深寥这会儿正常了些，才没再想东想西。
得不到回应的时候脑海里的想象力就开始发挥，发挥到最后徐知骁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干脆翻开课本接着上次的自习进度继续。
一投入到学习里，徐知骁的心就慢慢静了下来，到最后总算能平心静气地看着趴在桌上偷懒的夏深寥。
睡得挺熟，看起来这段时间确实是被累坏了。
或许也不是身体上的累，心理上的累应该更多吧？徐知骁回忆起这些天夏深寥就没停过的笔，忽然发觉这人就爱自己给自己压力。
……用“自己给自己压力”来形容可能不太贴切，但夏深寥确实在到临城的几天里就没怎么真切地放松过。
差距过大的学习进度，老师讲了半节课还只停留在最浅显的部分，一方面是一群兢兢业业溜号的同学实在跟不上，另一方面是老师的质量也层次不齐。
要想争第一，只能夏深寥自己多使点劲儿。
狠话都放出去了，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徐知骁看着夏深寥刚醒又匆匆忙忙地投入到下一轮刷题里，顿时无言。
【三缺一，速来：……你们看见了吗，咱班里有个好勤奋的角落啊。】
【你凯子哥：我们又不是没眼睛，我坐在前边感觉我的心都不属于篮球场了，甚至刚刚还没忍住也翻了翻课本】
【我飞翔：咋样？】
【你凯子哥：什么鸟语，半点看不懂】
【蟑螂爬行：诚实一点，你的心从来没放在学习上，其实是放在手机上[斜眼笑]】
【理论可行：[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早点睡：好勤奋啊，我草还在学还在学，这习题册怎么给转学生做的像市场几毛钱一个的大白菜似的简单易懂呢】
【早点睡：呃呃呃什么怎么徐知骁也开始学了！这是要开始互相卷了吗？？？】
【第七封信：能说吗感觉已经好久没看见过徐知骁拿起过笔了[擦汗]之前的时候每天就坐那儿发呆睡觉，除了考试时拿的第一从来看不出学习痕迹啊】
【早点睡：啧你不懂，什么叫做王者风范啊】
【不想吃醪糟：也有可能人家偷偷摸摸在背地里学，表面上光顾着装神游天外了呢】
【理论可行：……他闲的？】
【性感小牛马[心]：其实现在动笔也没写几个字就放下了吧，大惊小怪什么】
【第七封信：你不懂！！！这是零到一的飞跃！！！那能一样吗？？】
【性感小牛马[心]：对不起是我不懂了你的标点符号吵到我眼睛了[跪]】
吃完晚饭之后就是连着的几节晚自习，徐知骁挑着把作业写完了，头一次对夏深寥写的东西产生了好奇——他原来很少刷题，除去几位主课老师偶尔会拿来讲解的难度题，他对这方面的了解堪称为零。
用稍微招仇恨的话来说，他能一直呆在这么高的排名，一是后边的人完全不用劲儿，二是他的脑子足够灵光。
错过一次的题目很少错第二次，在课上提到的概念也很快能理解、融会贯通。
魏主任不止一次叮嘱他，不要把校内排名看得太重要，多放眼看看校外的——“学校里的同学……在成绩上实在不占优势，你跟他们比没用的。”
徐知骁现在回忆起来都快忘了魏主任还有这么和蔼可亲的时候，那大概是在刚开学没多久，他连续拿了两次校内第一的时候，魏主任语重心长地把他拉来办公室说：“多看看其他学校，看看其他学校是怎么样的。”
“临城总归还是太小了，三中能给你的教育完全比不上其他学校，如果不是……你应该可以去更好的学校。”
徐知骁当时听这话的时候垂着眸，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没关系，一次发挥失常没关系，最重要的是高考。但高考你可不只是跟三中里的人比了，你要去跟其他地方的人比。”
“他们比你拥有更好的教育资源，更好的家庭背景，在此基础上还比你更努力——”
“我知道你聪明，我也知道你不乐意在纸上动笔，但世界上比你聪明的人多了去了，比你聪明还努力的人也很多，你不能因为你在三中，就甘愿自甘堕落了！”
“徐知骁，高考是离你最近、最有可能的一次，跳出临城的机会了。”
临城对于未来需要发展的潜力星来说，还是片太小太小的土地，荒芜得荆棘丛生，还需要耕耘照顾。
如果徐知骁和千千万万个在三中，完全不在乎未来或者是早已经预定好未来的学生一样，没展露出什么天赋，更没有什么韧劲，魏主任也不会这么苦口婆心地劝。
偏偏徐知骁有一身天赋，偏偏他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其他人，他绝对不想限于临城这个小地方。
“嗯？”夏深寥察觉到身边靠过来的热源，反应迅速地往外稍微移了些，再转头盯着徐知骁。
徐知骁看起来满脸正常，起码从脸色上看完全没什么不对劲，但为了以防万一，夏深寥还是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徐知骁的呼吸似乎都很近，夏深寥感觉脖子上对着徐知骁的那片肌肤都快烧了起来，“你之前说有道难题……”
默了会儿，徐知骁不确定地问：“这难吗？”
起码以他自知只够应付校内的半吊子水平成绩来说，书上的题目确实不算难，至多只能算中等水平。
——当然了，在他这里能够上难题的题目基本都是些手足无措，遇上了只能干瞪眼的题。
夏深寥低头看了眼题，确实不算很难，但对于一个对类似题目完全零基础的人来说，打眼望去估计完全没有解题的余地。
确保结论无误，夏深寥还是问：“你之前接触过类似的题目吗？”
徐知骁诚实地摇了摇头。
夏深寥沉默了。
“那这一题呢？”三秒后，他的手指又移到下一题——这道题难度稍增，解题思路绕了些。
徐知骁只顿了半分钟，就毫不犹豫地把脑袋里的解题思路说出了口。
夏深寥甚至不需要去看答案就知道，徐知骁说对了。
夏深寥：“……”
他没意料到来了三中还藏着这么个惊喜，一个完全包装粗糙、却难掩其中惊艳的惊喜。
夏深寥深呼吸一口气，破天荒地在课堂上拿出了手机。
【夏深寥：@潘回】
按理来说现在C市那边也应该在上晚自习，但潘回这个头铁的想当然不会老老实实交手机，估摸着又躲在哪个角落拿手机摸鱼。
不消多时，放在手里的手机悄悄一震，潘回回复得非常快，也非常……废话。
【潘回：！！！！！】
【潘回：是我的眼睛看错了吗？！！！】
【潘回：等等等等，哥你手机是不是被人拿了？需要我报警吗？诶不对……】
徐知骁还略懵地看着夏深寥打开手机，措不及防被满屏感叹号突了脸，然后从一堆没营养的废话里拽出一个关键词：“……哥？”
他的声音有点轻，或许是顾及到老师还在讲台上坐着，尾音也因为声音压着变得有点软。
“不是，他瞎叫的。”夏深寥满脸冷静地揉了揉耳朵，解释。
终于等潘回这个呆子醒悟，从对面自从那个@之后就一句不吭的架势里找到了些熟悉感觉，急急忙忙找补。
【潘回：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跪][跪]】
【潘回：[小猫咪乖巧脸.jpg]】
【潘回：夏哥你有什么事咩，快跟我讲吧，我怕等会老班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QAQ】
能屈能伸。
徐知骁的心里只剩下这四个字，素未谋面的潘回就这么草率地把自己的底透了个干净。
算是半个帮凶的夏深寥抿了抿嘴，快速地切入正题。
【夏深寥：试卷，直接发我。】
【潘回：！！！好嘞】
夏深寥看向徐知骁，风轻云淡地解释：“老师会整合一些有难度的题目成卷子。”
有点难度但对于平时就会刷题的夏深寥来说不多，刚好适合现在的徐知骁做。
徐知骁后知后觉，自己就这么把自己送上了夏深寥的学习计划，成了里边的一环。
徐知骁：“……”
潘回虽然说话总掺着一堆废话，但发试卷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就把这些天的卷子打包全发给了夏深寥，一边发还一边吐槽。
【潘回：夏哥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天过的有多么惨，刚开学几天啊？才十多天诶，我们做了一生的卷子！！！！】
【潘回：我感觉把这些天的卷子整理一下，都能直接以重量压死我了！！！】
【潘回：老师也超级狠心QAQ骂人完全不留情面】
【潘回：我感觉这些天我快被骂出抗性了】
【潘回：唉呀放了个假某些同学就把心给放散了，现在人还坐在教室心已经飘回家里了，真这么喜欢家就回家去别上了呗，叫你上学还委屈你了】
【潘回：……我收到了一万点暴击啊呜呜呜QAQ】
夏深寥的手指在键盘上停滞许久，最后还是发了个安慰的表情包。
【夏深寥：没事，老师不一直都是这个说话风格？有什么不懂的你直接发给我就好了，我帮你看看。】
【潘回：……你不是夏哥，你是谁！】
【夏深寥：？】
【潘回：哦哦哦我以为你手机又被其他莫名其妙的人捡走了】
【夏深寥：我平时难道不是这么做的？】
这回对面回复的更慢了些，似乎是沉思了许久才做出的回答。
【潘回：嗯……确实是这么做的，但感觉味不对啊，如果是之前的你应该更冷酷一点，直接仰着脑袋把试卷扫一眼，然后冷冰冰地把思路甩我脸上。】
【潘回：是什么改变了你？】
【潘回：夏哥，你看在我们一年同桌情的份上诚实告诉我，你不会去了三中三天就谈上恋爱了吧？】
【夏深寥：……】
【夏深寥：滚。】
夏深寥倏地摁下手机，决心不再理潘回这个随口说瞎话的傻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