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A面条米粉麦饼:你们说,夏深寥说的是啥意思?】
坐在角落里的同学无声无息拿起手机,手指飞快地打字:【为什么忽然问我们为什么不把徐知骁拉进群?】
几分钟前。
夏深寥淡定地扫了二维码,一个名称为“五班同学群”的群聊出现在他的微信里,看其他人心虚地左看右看的架势,估计还是顾及着面子现改的。
随着“叮”的一声,不少人都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能顺下去,就听见夏深寥慢悠悠地开口了:“为什么不把徐知骁拉进群里?”
大家面面相觑,默契地不吭声。
夏深寥这时候又像个完全不懂话外音的社交白痴,还是揪着这个问题问:“换个问题,你们建班级群的时候邀请过他吗?”
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回答了,夏深寥艰难地把几个微信个人信息明显还在群里活跃的对上了脸,发现无一例外都是沉默脸。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你可能来的晚,还不知道,”潘凯迟疑地开口,“他刚开学的时候打了人,就在监考老师眼皮子底下动的手……”
他起了个头,其他被问住的人也活络起来,七嘴八舌地接着说:“张喆明……张喆明你应该不认识,他当时被打的可惨啦,整个人都鼻青脸肿的。”
“他被打的只能被人扶着出考场!据说送医院时差点没救回来,当时徐知骁也没继续考,那次成绩也是空的。”
“送医院差点没救回来?不是说是当时被打得缓不过来一口气,只能送旁边的空教室修养一下?当时魏主任看着可着急了,我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
“但之后徐知骁不也没怎么样嘛,所以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深寥富有耐心地听了会儿,三两下就把破碎的证词在脑袋里整理好,然后一针见血地问:“所以你们也不清楚?”
“确实不清楚,”一个小姑娘站了出来,声音冷静,“魏主任当时连巡视考场都忘了,直接往徐知骁的考场冲去的,后来也不允许我们谈这些事,直接把这事儿压下来了。”
夏深寥瞥了眼她,快一天的时间他还没记清班里所有人的名字,只依稀记得这位同学姓刘。
“那这是……包庇?”有人已经动摇了。
刘同学干脆地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而且这些我也只是听说。”
“我记得好像是张喆明不追究了吧?”又有一个同学踌躇着上前,“本来徐知骁这么一遭,即使成绩再好也报不下来的,但不知道怎么的,张喆明作为唯一受害者反而不追究了。”
夏深寥还没什么反应,潘凯就大呼小叫起来:“为啥?不是说张喆明被打得很惨吗?”
莫名其妙被打得这么惨,还不追究凶手责任?这张喆明不是傻的就是过于圣父,无论怎么想都很抽象。
——直到上课铃打响时,大家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徐知骁这个名字经过各种故事妖魔化,早已经变成了五班的人提都很少提的禁忌,结果躲着躲着兜兜转转发现让徐知骁一战成名的事儿居然没谁能搞清楚。
一群人都凌乱了,看见徐知骁进来时也缺了以往的畏惧,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妄图从这张脸上找出什么答案。
【蟑螂爬行:所以,真相只有一个![心机子哇一直摸你肚子]】
【蟑螂爬行:那就是夏深寥和徐知骁安全做了一天同桌,已经发现这人完全没有那么可怕了!】
新拉的这个群只有寥寥几个人,没有徐知骁更没有夏深寥,大家畅所欲言更没顾忌,看见这话所有人都情不自禁沉思了一刹那,然后赞同。
【你飞翔:[赞同]不然我根本无法想象在什么情况下进个群还要想着徐知骁。】
【AAA面条米粉麦饼:所以,我们都想错徐知骁了[问号]】
【理论可行:不算,但可能。】
【早点睡:本来大家都是智商欠费的傻叼,人家天天上课睡觉都能考第一,在座呢?所以大家猜错了我一点儿都不惊讶[微笑]】
【理论可行:@早点睡不是我】
【早点睡:@理论可行刘姐没说你,我还要靠你的作业答案活着QAQ】
“哦——”
班级几个角落整齐划一地响起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引得老师都频频侧目:“鬼喊什么呢?”
“老师我有一道题不会!”刘同学拿着作业本直接冲上了讲台,尾音拉长。
徐知骁:“?”
徐知骁抽了抽嘴角,坐在他身边以一己之力掀起班级新一轮讨论的夏深寥深藏功与名。
晚自习的暗流涌动总归没涌到徐知骁身上,虽然大家都察觉到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但“煞神”的名头实在太深入人心,一时半会儿也没人敢上前跟徐知骁凑近乎。
而徐知骁校霸名头还有点余威,只轻飘飘扫了眼那几个不安分的,他们便按下了躁动的心。
直到晚自习下课之后,还呆在学校里的老师才抱着一沓纸姗姗来迟,嘱咐课代表上来分申请书。
“这学期要住宿的,记得填申请,明天带着住宿费一块交给我。”班主任扯着嗓子才能压下分贝和菜市场有的一拼的教室。
学委在徐知骁和夏深寥贴着的桌子上匆匆按下两张申请表。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伸出手的,直到手指在半空中意外撞车,才僵硬地悬在半空里。
徐知骁顿了顿,毫不客气地拿走了上面的一张,把它放进包里。
晚自习下课时窗外已经黑了,徐知骁眯了眯眼,从口袋里掏出颗不知道什么放进去的糖,孤身一人朝着校外走去。
边走边摸出手机,打开微信便沉默许久,最后还是锁屏把它原模原样地放回了原处。
一路上的灯有的亮有的暗,徐知骁没在意,双手插兜加快了脚步往小区走。
路过商业街,再往里抹黑走一段路,才到徐知骁的目的地,那个老小区。
铁门上挂着的锁都生了锈,徐知骁目测自己踹一脚都可以把锁踹下来,完全没有安全保障。他敲了敲保安亭的窗户:“爷爷,麻烦开下锁。”
等了好一会儿大门才缓缓打开,发出尖锐的吱呀声,听的人耳朵疼。
“进去吧,刚放学回来哦?”老爷爷把手揣进袖管,声音带着股长辈的温和。
徐知骁点点头,背着包上了楼。
楼道里的设施也老了,五六年前这里是什么样,五六年后还是这样。半点没变,只是徐知骁扶着扶手都觉得它晃得过分,没有一点安全感可言。
站在铁门面前,徐知骁深呼吸一口,敲了敲门。
静等几分钟,门里传来闷闷的脚步声,谢兰茹女士疲惫的脸随着门打开而暴露在徐知骁视野里,看着比半个月前更沧桑了。
两个人无声地对视几分钟,还没等徐知骁开口,里边就传来了鬼哭狼嚎:“谢兰茹、谢兰茹,你干什么去呢!”
徐知骁攥紧背包带子,谢兰茹回头:“回舟,等等……”
“等什么等?”王回舟趿拉着拖鞋走到玄关,用一种耀武扬威的语气说,“不是说好要给我炖汤吗?汤就放炉灶上不管了?”
徐知骁动了动嘴唇,谢兰茹甚至没来得及再看一眼他,就往狭小的厨房里挤去。
“徐知骁,”王回舟又看向徐知骁,“你过来要拿什么东西?”
徐知骁快要被王回舟这一通操作气笑了,事实上他也真的笑了,抱着手臂靠着墙,轻蔑地看着他:“然后呢?”
“什么然后?”王回舟愣了下,看神经病似的盯着他。
“然后你还想使什么手段圈地?是再使唤谢兰茹给你煲几百次汤好证明你在她心中的地位高,还是再把我的东西扔个一干二净?”
王回舟怔住。
徐知骁没理他,径直绕过他往谢兰茹身边走。
那张红花花的申请表被他从包里拿出来,谢兰茹长久地凝视着他:“你要住宿?”
“嗯。”徐知骁轻声应了。
谢兰茹没夷犹,直接拿过笔签了字,顺带从兜里掏出保存完好的零钱,塞进徐知骁兜里。
“你走吧。”她眨了眨眼睛,表情很冷淡。
徐知骁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这么久没回来,在这个家属于他的房间又被王回舟这个神经病糟蹋成什么样子,就直接被半送半逼地赶出了家门。
临走前王回舟还大喇喇地坐在餐桌前当猪等人送饭,这回调整情绪的速度倒快了,看见徐知骁的第一眼没退缩,反而瞪着他。
“滚出我的家。”他一字一顿地说。
徐知骁脚步没停,半口气没歇地走出了房子,关上了大门。
“这么晚了还出去啊?”保安亭里的大爷从窗户里探出个脑袋,大概是年纪大了,耳朵也聋了,扯着嗓子的声音很大。
“嗯,”徐知骁停了停,把声音放大了些,“不用担心我,我在外边有住的地方!”
老小区的铁门又合上了。
它短暂接收了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又飞快地等这个人自己清醒了,再从这里走出去。
徐知骁走出一段路,直到挨过一片黑的路段,走到路灯下才狠狠地深呼吸了几次。把书包的肩带捏的更紧了,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自从七年前谢兰茹带着他嫁入王家,嫁给王家兴之后,她不再属于她自己,徐知骁也失去了个稳定的避风港。
其实嫁进王家之前谢兰茹带着徐知骁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但起码两个人相依为命,作为彼此的锚而存在在这片了无边际的大海。
但这一切走得很快,徐知骁也早在过往里学会了不期待什么。
书包里妥帖放好的住宿申请表,谨慎放在兜里的钱,徐知骁一一确认过后,就开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起来。
该去哪儿住?
这是他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然而接踵而至的就是,哪家宾馆更便宜一点?会不会因为没什么防盗措施而让他连最后一点钱都没能守住?
他缓慢地动了动眼珠子,僵硬的手完全遵循下意识地放进兜里暖和暖和。
这点儿彷徨的情感没能持续太久,因为他很快,就从空荡荡的街上瞧见了个和他一样孤零零的人影。
徐知骁望过去,那个人影也动了动。
然后那个人影就不动了,再之后,对方迈开步伐,朝他走来。
已是带着凉意的后半夜的风,徐知骁的喉结滚了滚,先一步叫出了名字:“……夏深寥。”
好巧不巧,刚从校园里别过,他们又在街上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