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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49 新玉02 独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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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粉瓣缓缓飘零,阴云散尽,露出晴云万里。

一份自南面来的邸报在这个晴好的日子里送入宫中。封筒上缝着玄黄相间的丝绦,粘着雉毛。

和煦天光仿佛由此转向阴寒。

朝德殿前明堂硕大的金绢云龙屏风前,桂鸿山下首,坐着几员饱经风霜的悍将——桂鸿山六大营的重将都聚集于此。

新朝以来,他鲜少有这样郑重召集亲信旧部的时候。

邸报被拆开——桂鸿山看也不看,就教刘安递给众人过目。

已经是本月的第三封,内容悉数相同,桂鸿山不必再看。

“镇南大都督特呈,‘南王’手书,请陛下御览。”

什么‘南王’。

七八岁的孩子能写几个字?无非是韩歧的手书罢了。

手书内容,是让桂鸿山归还他幽禁的前旻皇太子。若“北帝”肯应允,“南国”将回以辎重金银,枪戟马匹,美酒歌姬……韩歧可谓是诚意十足。

钟敏笑了:“韩歧扶立一个燕姓的小娃娃,又自封‘镇南大都督’,谋权操柄,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抛砖引玉,几名老将传阅着韩歧的手书,也纷纷接话:

“听说南面因‘正统’问题,起了几回内讧。”

“看来韩歧难以服众。”

桂鸿山夺京之后,一场声势浩荡的庆功宴因着钱财不足,是迟迟没有办起来。眼看群狼躁动,局面难以稳住,但他话已放出,说要犒赏三军。

他拿什么犒赏?

正焦头烂额,韩歧竟然雪中送炭,主动给他送来了。

虽然条件是拿燕琅玉来交换。

如此斡旋。

桂鸿山的手指一下下轻击扶手上的龙头雕,神色里瞧不出端倪,似乎若有所思。

“诸位,不妨都一抒高见。”

桂鸿山对着旧部开口时字句沉稳,并无傲慢。众人的意见,他事后听或者不听是后话,但人前面子却给得很足。

钟敏冷哼一声,“那韩歧已经大发檄文,说我等是乱世豺鬣,窃国之贼……风评如此,我们要前太子已无用处。”

虎狼之师嗷嗷待哺,如此关头,还是辎重金银、佳酿美女实在些。

意思是让桂鸿山把太子给人家。

桂鸿山表情不置可否,对这个答案也不予置评,目光又望向其他人。

廖东旭是桂鸿山的表叔一辈,也曾跟了其父许多年,这时开口道:

“北地山河易主。前太子还给他们,再换得几座关键城池,也未尝不可。”

“末将附议。”廖东旭的副帅接道。

“末将也附议!”又一人接言。

一番议论,都是赞成之声。

桂鸿山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只是静静听着,眉头却不免微小地皱起。

忽然有个不一样的声音:

“末将以为,此事还须三思。”

开口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将,在这一众人当中最年轻、资历也最浅。

几员大将并不友善的目光都望过去。

他之所以受桂鸿山器重,是当年桂鸿山诈降时,这小将也一道被俘,却没半点慌乱,在敌营中韬光养晦,加之有过目不忘之能,暗暗记住韩军粮草、军布所在。他助了桂鸿山一臂之力,教桂军最终能成功救出俘虏,纵火烧营。

桂鸿山朝他投去的目光里有微不可察地欣赏。不知不觉间,公与私,已经混为一谈了。

“哦?”一瞥之后,桂鸿山又垂下眼睛。

顾及着其他老将的颜面,桂鸿山漫不经心地催促道:“说说看。”

“韩歧一部内讧,正是我等南伐的大好时机。太子不可还给他们,正是要他们掐得鸡飞狗跳、自己人大乱阵脚之际,我等才好趁虚而入。南伐大功可成!”

说着,小将站起来,激昂地朝桂鸿山一抱拳:

“末将愿做南伐先锋!”

一雪当年困龙滩被俘之辱!

可是……大军开至南面,那数额庞大的军饷该从哪来?

对账目一清二楚的几员老将面面相觑,却不好说什么。到底是年轻人,凭着一腔热血,满心豪情,就要让将士们也跟着喝西北风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

“嗯。”桂鸿山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几员大将不约而同都抬起头——没有军饷,君臣几人心照不宣,却都不言语。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没有确切的答案,桂鸿山便起身了,意思此事搁置,今日不再议。

他背后那一盏硕大的屏风上团绣的祥云之后,似乎有道白影翩然而动,如鹤游云中。

几人敏锐的目光都暗暗追随着那道影子——那无疑是个人。

他们的大帅、大宁的新皇在殿里藏人了。

清贵的……男人。

新皇无后无妃,又正当盛年,开枝散叶也是情理当中,夺京以来,礼部不是没提过这事。当初桂鸿山几番推搪,如今却金屋藏娇……无人不期待,无人不好奇。

外臣鲜少来此,唯一知道桂鸿山藏了什么人的只有钟敏。但借给钟敏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于是此事便愈发显得讳莫如深。

玩个小倌嘛……皇帝意兴盎然,召幸几个清倌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何必藏着掖着呢。

一角衣袍而已,令众人浮想联翩地离去。

*

朝德殿前明堂的金绢大屏上映着一对人影。

两人在案头拈玩梅花,身影愈渐交叠。

天穹间万缕温光投入殿内,浮尘微小,安静游弋。

有指尖触及绿萼白梅的花瓣,修长一抹玉色,被深檀卧龙条案返照出一线动人的清影。

燕琅玉在轻轻拂花,小心而温柔。这样端慧灵秀的人物,无论做什么都如此令人赏心悦目。桂鸿山瞧着,心里轻飘飘的,他从后抱住燕琅玉。

“我把你送给他,好吗?”桂鸿山贴在他耳侧,开着恶劣的玩笑。

燕琅玉一言不发,如若未闻,动作和淡如初。在这方面,燕琅玉太了解他了。

他不可能将他送给韩歧的。

做梦吧。

桂鸿山一面说着,搂着的动作一面更收紧了。

他开始享受这种安宁狎昵的动作,爱意和欲望都朦胧缭绕着。

这高台华殿里的人,从前睥睨众生百相,却那么空寂……而今空间内似乎被无形的温柔弥漫填平。

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一切触碰便都很自然。桂鸿山抚摸的力道徐徐加重。

燕琅玉只是低垂下眼,没有躲避。日光落在他处处清润的棱角上,冒出冷意与温柔弧光,桂鸿山想去亲他,却发现这样端详之间吻迟迟没落下,两个人在案边尬站了很久。燕琅玉微微笑了,那样好看。

他没忍住,还是吻下去。

四处流露的、盈满而溢的喜欢,最终融于一个轻柔的吻。

他暗自想,日子还长,或许还有万千个吻。

“还是送给他吧。”桂鸿山恻恻地笑了。

第二回这么说,燕琅玉有些动摇了,将信将疑的脸色也有了些微小变化。不愿意似的,仍然依偎着他。这举动使桂鸿山脸上漾开得逞的笑容,显得那么开怀,又那么暗暗的坏。

桂鸿山与怀中的人耳鬓厮磨,极轻声地说:

“送一个假的给他。”

诡计在酝酿着。

燕琅玉如水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稍纵即逝的凛冽清醒,像春风中偶尔夹送的那一缕寒意,只一瞬,又无处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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