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琅玉没回应他的问题,只是安静而乖顺地站在一侧,像是在说:全凭安排。
这样。桂鸿山眯了眯眼睛,很快找回平时的恣睢:
“睡哪里、怎么睡,朕自有打算。你还照旧吧。”
闻言,燕琅玉颔首轻声:“是。”
燕琅玉不再打扰他,就这么退下。良久过去,桂鸿山总觉得鼻端隐隐约约萦绕着燕琅玉袖间清苦的药味,以及其中夹杂的一缕幽芳,绵绵不尽。他说不清那是什么味道,像是外头的桃花,可是细细一嗅,又觉得没有。
是幻觉?
燕琅玉分明已经离开很久了。
又不像幻觉。
他第一次□□弄燕琅玉的时候,意乱中似乎也有闻到这样的味道。
可他明明是个男人。
桂鸿山的目光越过展开的邸报,不自觉往内殿飘去,那里闪着暗金的帷帐在过殿夜风中轻轻飘荡。帐内依稀有人影,看不太清。朦胧的,更令人有种不由自主的绮思。
就这么看了片刻,桂鸿山才默默收回视线。再想处理朝务却觉得心烦意乱,静不下来。半晌过去,仍没什么头绪。既然是这样,不如睡觉,明日再说。
桂鸿山的决断一向利落干脆,从不拖泥带水。可等他来到内寝,发觉燕琅玉已经睡着了,只不过还是坐姿,正倚在床阑边上,呼吸平稳。
他吩咐过要在燕琅玉的药中搁上几味安神的。大概燕琅玉原是要等他,却精神不济,不自觉昏睡过去。
小太子。
不管怎么说,是被他救活了两次。
桂鸿山往昔在凉川征伐,手起刀落,见过无数鞑子抑或旻军在他刀下毙命。他眼睛都没眨过一下。可人总是奇怪的,大抵是年少时目睹过生母的离世过程,桂鸿山又格外畏惧亲近之人的离去。那是他无法改变的天命。
彼时军中恶疫蔓延,母亲做了他和父亲都爱吃的炙羊肉,特意送来军中,却不巧染上恶疾。恰逢鞑子叩关,他和父亲在镇关御敌。后来得知母亲病重时,全军大捷正在宴中,他们父子回府时已经太晚了。章见喜赶来,在桂府里苦熬七个日夜,也回天乏术。疫病可以传染。母亲的房间被禁止任何人靠近。他每天到门口张望母亲的病势,却只见每况愈下。果不其然,第七日的凌晨,他就在门口看着母亲旧时一双灵动而慈爱的眼睛渐渐失神,脸依然朝向他所跪着的那道门的方向。
桂鸿山每忆起旧事,便觉得人命可贵。
他虽征伐无数,却从不允许部下滥杀俘虏,这也是他在凉关一带威望颇高的缘由。
桂鸿山今日议朝整整三个时辰,的确倦了。他将燕琅玉小心抱去床榻深处,自己才躺下。其实他从前全然不习惯身边睡有旁人,可自打这小太子病过这一场,他好像也渐渐适应了一些。
但这个新的习惯打明天开始,又要被推翻。
昏昏沉沉,桂鸿山也慢慢睡去,太子在梦中趋暖似的又靠近他,头脸埋在他的手臂,碎发柔软,也乖觉地垂落而下,像某种小兽卧在他身旁。
两人无知无觉间彼此相拥而眠。这一夜格外安稳。
但翌日清早,却不那么顺遂。
也许是身边的人依偎着睡得久了,加之两人又有过肌肤之亲。桂鸿山近乎本能察觉到晨起时昂扬的欲望。他有些烦躁地睁开眼,侧过身,旁边正是燕琅玉安和沉静的睡颜。眼睫低垂,落下一抹稀疏的阴影,嘴唇颜色浅淡,亦全无防备,暴露在他面前。
他的目光几次挪走,又几次挪回。一时间,心头腹下都窜起一丛邪火,蠢蠢欲动。
燕琅玉目前的身体情况,却是再遭受不起什么了。
可越是得不到,欲望便越是在叫嚣。